徐青山沉默,心里一阵压抑。

    徐家才刚起势,人丁稀少,父子五人,就算再加上二牛伢子这个家将,也才六人而已。

    朝廷一下就要征召走其中两人。

    这可如何得了?

    “殷兄,我家三子徐泾,现今是郡守门人,乃是秦稻玉公子的挚交好友。殷兄可否看在此面子上,对我们徐家关照一二?当然,我们不求赦免,只求能交些银钱来代替劳役。数目上,都好说话的。事后,也定然不让殷兄白忙活。”徐青山诚恳地说道。

    “徐兄,换做平时的话,不劳你说,兄弟这边就能给你办妥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徐家是卷上有名的。朝廷,也的确是需要武者出力,银钱是代替不了的。否则的话,大家都交了钱,免去征召,朝廷也无人可用了啊!”乡啬夫一脸无奈。

    他叹了口气,说道:“徐兄还是早做打算,选定人手吧。三天之后出发,要备足路上所需钱粮,以免沿途受罪。”

    应召为朝廷出力,还要自备钱粮武器……这是大乾的惯例。

    “不知朝廷这次征召这么多武者,是要做什么?是哪里有战事吗?”徐青山悄悄塞过去一小袋灵粮,打听道。

    乡啬夫故作不悦道:“徐兄这是做什么?以咱们的关系,哪里用得着这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灵粮收起,动作熟练。顺便手指捏了一下袋子,感应着里面的东西,颇为满意,顿时语气更热络了。

    “朝廷征召武者,自然是有大事,这关系到朝廷布局,一般来说,是不能随便打听的。但徐兄是自己人,那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

    “小弟也是听县老爷们谈论公务时说起的,说是朝廷有几座香料矿出了事,折损了一大批挖矿的武者,香料产量受到影响。似乎连北境互市和恩赐周边小国的香料,都没能按时解送到京师,失了我大国体面。圣上震怒,一道诏令下来,征召十万武者,分赴各矿场。”

    “所以,徐兄得做好心理准备。据说上面催逼得紧,这次香料矿场整顿好之后,必然不惜人力地挖掘。平日里征召的矿工,本就九死一生,罕有能活着回来的。这次,怕是更加一去不回。”

    徐青山脸色阴翳,心情沉重。

    “多谢殷兄告知。”

    乡啬夫知道徐家有许多事要商量,也不多呆,讲清楚之后,告辞离开。

    ……

    徐家堂屋,父子几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气氛压抑。

    “情况,你们也都清楚了。朝廷有诏,我们徐家卷上有名,需要出两名武者去开矿。此行艰难,恐怕有去无回。然而,上命不可违,我们必须得去。”

    徐青山声音低沉,目光从徐澎、徐湃和徐渭三人脸上,依次扫过。

    他话音刚落,大哥徐澎立刻道:“算我一个。”

    “大哥,你马上要当爹了。还是我去吧。”徐渭跟着道。

    “正因为我要当爹了,我有后了,所以才该我去。你呢?你连老婆都没有呢!你难道想绝后?而且,我才是大哥!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跟我争了?”徐澎眼睛一瞪,嗓门提高。

    “大哥,你枪法无双,咱们徐家离不开你。你要是走了,韩家又该跳了。”徐渭争辩道。

    “少来这一套。你也已经修成无暇身,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你受到过仙人赐福,咱们徐家起势,也是从你开始。咱们徐家,没谁都行,就是不能没你。”徐澎语气强势,不容置疑。

    徐青山看着平时兄友弟恭的两兄弟,此时瞪着眼睛喊,他又是欣慰,又是悲凉。

    上面的要求是,徐家必须出一个无暇身。

    这也就意味着,老大徐澎和老四徐渭中,必须要有一人去。

    至于另外一人……

    徐青山准备自己去。

    他考虑过二牛伢子,但是,大牛伢子已经战死了,当着牟老三的面,被人斩首。

    他怎么忍心再让二牛伢子去送死?

    “徐老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大喊声,牟老三带着二牛伢子,快步走了进来。

    “老三,你怎么来了?”徐青山站了起来。

    “朝廷征召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我把二牛伢子送过来了,让他去。”牟老三道。

    “这……这怎么行?”徐青山一愣,“大牛伢子已经没了。我怎么也得留着二牛伢子,给你养老。不行!不行!他不能去。我已经决定了,我一把年纪,这把老骨头没什么用了。我去。”

    “徐老哥。大牛伢子的确没了,但那是他的命,怪不得谁。如果没有徐家的话,三年前征劳役去夷斜道,我们父子几个就没了,哪里还能活得到今天?至于我,我在徐家,还怕没人给我养老吗?”牟老三道。

    二牛伢子跟着道:“徐叔,能修成武者,我就算是立刻死了,这辈子也值了。我爹说了,我们牟家,是徐家的家将。现在遇到这种事,理该我们去。”

    “老三,你们牟家,可就只剩下二牛伢子这一根独苗了。”徐青山沉声道。

    牟老三眼中有一抹悲色闪过,叹了口气,道:“世道如此,就连方家,都在一夜之间消失。黄溪镇上万人口,鸡犬不留。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他稍微顿了一下,道:“村子里老赵家闺女,跟我们家二牛伢子一向有情,我这就去跟老赵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今天就让他家闺女嫁过来。如果上天怜悯,二牛伢子走之前,能给我们老牟家留个后,我就无怨无悔了。”

    这样,对赵家闺女似乎有些不公。

    但在这人命随时不保的时代,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我亲自跟你去说。二牛伢子的婚事今天下午就办,要争取办得风风光光。”徐青山大声道。

    他觉得,腔子里似乎有股气堵着。

    孩子们,都是好孩子。

    但一切,都不由己啊!

    “老大,这次就你跟二牛伢子去吧。你媳妇那里……别让她知道得太清楚,以免动了胎气。”徐青山的语气,终于忍不住,有些颤抖。

    “好。”徐澎答应一声。

    徐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徐澎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不要再争了。不就是去做矿工吗?未必就死了!我三年练成无暇身,枪法娴熟。如果有人能活着从矿上回来,那一定是我跟二牛伢子!”

    他的语气,充满了强大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