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张贴的告示牌前,两个衙役正在打瞌睡。这张告示已经贴了快一个月了,起先还有几个江湖郎中敢揭,但普通的药石并没有用。后来有一个游方的方丈来,说县令的公子是被天眼鼠给吸食了魂魄,所以才陷入痴迷之中,必须要有道行的人才能救下公子。

    县令是饱读诗书之人,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因为儿子是跌了一跤才成这样子,他便坚信儿子是被摔成这样的。但天眼鼠的事,却是在县城中传开了,家家户户提心吊胆,都备下了灭鼠药,以防天眼鼠作祟。

    沈予安和阿瑶来到告示牌前,沈予安上前,将告示刷的一声撕了下来,啪的一声拍在一旁的桌子上,把两个趴着睡觉的衙役吓了一跳。

    一个衙役上下打量着他,只当他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冷冷说道:“我说小子,告示可不是随便揭的,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了嘛。”

    沈予安笑道:“瞧大哥这话说的,要是不看好告示上写的什么,谁敢揭下来?”

    另一个衙役接嘴道:“那么多江湖名医都治不好咱们公子,你一个十八九的小子,才吃了几年饭,就敢揽下这差事?我可先告诉你,咱们知县老爷正恼怒着呢,你要是救不好咱们公子,没准要让你吃些苦头哩!”

    沈予安理了理额前的龙须,一脸自信,呵呵笑道:“两位大哥放心,我决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两位衙役面面厮觑,决定还是把二人带到县令那里。

    ……

    知县李周府上,一听两个衙役来报有人揭下告示,李周高兴得跟什么一样,满心以为终于等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医,赶紧带着家眷亲自出门迎接。

    却发现门外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风尘仆仆,衣服也破破烂烂,浑身还有一股汗臭味,显然不过是两个走路的。

    李周原本激动无比的神色一下子就垮了,有些不满地瞪了两个衙役一眼,却又不得不对沈予安二人以礼相待,和善说道:“就是二位少侠揭下的公文么?”

    “正是。”

    “哎呀,犬子这病本官请了许多名医来诊治,都不见效,只怕要难为两位少侠了。”

    沈予安笑道:“大人放心,我们行走江湖的人,最重信义二字,既然敢答应治好贵公子的病,必然是要做到的。”

    李周见他十分自信,心里暗思年轻人不知道轻重,却还是把二人请到了府中,在厅上用好茶招待。

    “敢问二位少侠尊姓大名?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在下沈予安,这位是阿瑶,另外还有两位朋友,我们四人从杭州来,到安阳城去的,路过贵县,见大人张贴了告示,正好我们手中缺些用度,想着若能给贵公子治好病,我们得些大人的赏赐,却是极好的。”

    “啊……原来是这样……”

    李周轻轻点头,眸中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暗思这两人莫非是来骗财的,于是悄悄给身边下人递了个眼色,下人会意,出去招呼好府中的家丁,把府给围住,让这二人插翅难飞。

    这次是阿瑶说话了:“大人,我们能听听公子病发的前因后果么?”

    李周听言,长叹一声,满面忧容。

    “这事说起来,当真羞煞人……可怜我与拙荆,二十几年只生养下这么一个骨肉,当真是视若珍宝,恨不能天天捧在手心里,我与拙荆,从他小就对他严加看管,孩子也听话,一直不惹事,只知道读书,我还指望着他能考上个功名,将来封侯拜相,把我李家给发扬光大呢。孩子倒也不辜负我的期许,去年中了举人,正准备再读上三年,进京去参加会试呢。

    孩子中了举,这可是大事,老家的耆老们,就都想见见这孩子,我与拙荆也没多想,就让他回去了,谁曾想,这一会去,坏了事了。”

    “怎么了?”

    “这孩子原本是个极老实,极懂事的孩子,从来不懂得一些坏勾当。可就因为这次回老家,不知道从哪里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吃喝嫖赌,寻花问柳,全都学会了!是书也不读了,功名也不要了,还迷上了打猎!那次他上山,半山腰里救了个摔伤的女子,他倒好心,又把那女子背下了山,又把她送到医馆,还出了诊金,把人女子救好了。”

    沈予安笑道:“大人,这原是积功德的事,您老怎么一脸气愤呢?”

    “什么功德,分明就是业障!”

    李周越说越气。

    “就因为这女子,给我们李家招来了不知道多少灾!当时那女子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我家的,竟跑了来,说要见我孩儿一面,答谢救命之恩,我当时看她乞求得可怜,就让我孩儿见了她一面,谁知道见面这女子就嚷着要以身相许,被我当时就赶了出去!原本以为,这样今后就相安无事了,谁知道我孩儿竟背地里还与这女子勾搭着!被我用家法打了三次,关了禁闭,才渐渐地好了。”

    “那令郎又是如何病的呢?”

    李周叹道:“奇怪正奇怪在这里,我敢保证,我孩儿自那之后,再没见过那女子一面,虽说与我赌气,不肯理睬我,但终究是又捧着书开始读了,只要他能上正道,理不理我,又有什么要紧呢?谁知道,就在上个月,他从院子的台阶上下来,一个扑空摔了下来,正摔着了脑门儿,被大夫救下来后,便成了痴呆一般,每日茶饭不思,呆呆地躺在床上,嘴里还说着什么胡话,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还说什么‘李老倌儿,早晚要让你吃苦头’的混账话……就这样一个月,请了多少江湖名医也不济事……为了这孩子,我与拙荆,当真是活不下去了……”

    李周说着,悲从中来,忍不住又低头抽泣起来。

    沈予安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说道:“李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令郎的病,普通的药石根本治不了?或许是被什么妖精给镇了。”

    李周猛地抬起头,皱着眉头道:“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李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素来清明在身,哪里就招惹上什么妖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