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胤被护卫护着倒是一时无恙,只是他已然四肢发冷!

    不是因为眼前数不清的刀剑,而是荣王方才竟然一口咬定藏起来的东西在他的手上!

    东西丢了,荣王这个反应就对了,他当然会发疯!但那东西徐胤连见都没见到,荣王为什么要说在他的手上?

    这背后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徐胤迅速地看向人群那一头满脸杀意的荣王,他每一个眼神都透露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狠厉,如此看来,那些东西已然丢失,是不会有假的了!

    可又是怎么丢失的呢?

    明明在他进去之前,荣王妃才刚刚发现那些东西,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它们难道能够长翅膀飞了吗?

    想到这里,他夺过身旁侍卫手里一柄长剑,一面杀一面大声问道:“王爷是怎么知道东西丢了的?!”

    荣王双眼里射出毒光:“钥匙在王妃身上,而那柜子已经毁坏,里头空无一物,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柜子已经毁坏……

    他必然就是说藏匿那把扇子的地方了!

    徐胤停下打斗,两眼大睁,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荣王!

    他不知道什么柜子!

    荣王妃自己有钥匙,也绝对不可能会去毁坏柜子!

    那柜子是怎么坏的?

    难道说,先前在祠堂里头,除了他和荣王妃之外,其实还隐藏着第三人?

    “老爷!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您还是先冲出去吧!咱们兵分两路,一半人留下来养护,一半人掩护你逃出去!连冗会在外面接应的!”

    身边的护卫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焦急地请命。

    荣王有备而来,自然是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活路的。但是徐胤是朝廷命官,给荣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直接杀了他!

    看了一眼周围已经死伤的七七八八的护卫,徐胤咬牙:“你们都住手,他不过是想拿我而已,都退出去,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身边这些护卫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老练的武士,服从命令是他们的天职,也心知徐胤所述不假,便未多做纠缠,陆续往四散拼杀冲去。

    也几乎就是一瞬间,王府侍卫便踩着几个因受了重伤而未能逃走的护卫,将徐胤团团围住了。

    这些护卫对徐胤来说死一个少一个,眼前倒下的这几个,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重创了。

    他把目光从护卫们身上收回,紧握着双拳看向荣王:“倘若我说东西并不在我手上,王爷是不是也不会信我?”

    荣王负手站在屋檐下望着他,浑身上下阴冷得如同一座石像。

    徐胤咬着牙,又说道:“如果是我拿的,此刻我已经在宫里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在府里等着你过来?伱该不会认为我有这么蠢吧?

    “我并非狡辩,也不是想跟你耍什么花招,我徐胤小小一个官吏而已,如何能抵挡得住王爷的威风?

    “我只是想提醒王爷,先前在祠堂里的还有外人,是他们把东西拿走了!

    “那东西至关紧要,王爷如果不想事情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眼下就该即刻去寻找那真正盗走了东西的人!”

    荣王咬牙,接而指着他大喝:“你给我闭嘴!你当王府的祠堂是菜市吗?谁都能进?谁都能藏?

    “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我看你真是嫌命太长了!”

    “摆在眼前的事实如此清楚,王爷却视而不见,你到底是糊涂,还是对我积恨已久,借势打击?!”

    荣王听到这里情不自禁朝他奔了几步,两只铁拳攥得紧紧的,忍到发抖才没有朝他揍下去!

    他一字一句道:“此物除了你之外,只有蘸儿知道,他不可能前去盗取,如果不是你拿了,又还会有谁知道?!”

    “王爷忘了白鹤寺里那把匕首吗?”徐胤脱口而出,然后拂开挡在身前的侍卫,也朝前迈了两步。

    距离近了,说话的声音也压了下来。

    “白鹤寺里那把匕首出现的十分蹊跷,后来那刺客也出现得极为诡异,刺客是什么人,到如今为止,你我都不知道!”

    荣王满脸的震怒,此时也僵凝住了。

    他怎么能忘记那天夜里因为从天而降的匕首内心生起的冲击?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的句句属实,哪怕我没有见到那人,我的推测也是有根据的!眼下王爷该做的是立刻派人四处追寻丢失的东西,而不是在这里针对我!

    “我徐胤又何曾跑得出王爷的手掌心?你什么时候来寻我晦气都可以,唯独此时你该亡羊补牢!”

    荣王盯了他片刻,缓声道:“你诡计多端,你的话未必能全信!”

    “王爷!”徐迎面撩开袍子,扑通跪了下来,“就算我有再多的诡计,白玉胡同的案子追究起来最终也有我一份责任。

    “我是朝廷的官员,就算你走了之后我立刻逃亡,朝廷也饶不了我!

    “那些东西若是为有心人所利用,那么不单是荣王府要承受灭顶之灾,我也绝对不能活!

    “我与荣王府休戚与共,此时此刻事关我自己,我还有什么诡计可耍?!”

    东西没拿到手,他不害怕,可东西既不在荣王手上,而且还很可能是在刚才他和荣王妃争执的时候丢失的,这却令他打心底里发寒!

    敌人在眼皮底下直捣黄龙,把荣王扣留在手上保命的东西给拿走了,而他们却一点都没有察觉,还有比这更可怕更严重的事情吗?!

    敌人是谁他们不知道!

    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甚至连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会针对荣王府和他,同样都不知道!

    未知是最恐怖的!

    从荣王带人追到徐家来,已经过去多时,敌人多半也早就撤出荣王府了,现在去追很可能已经追不上,但这个时候还是得尽最大的努力不是吗?!

    荣王环视了一圈满目狼藉的门庭,最后瞪视了他一眼,发令道:“留一批人下来把徐家给我前后左右看守住!剩下的人随我回府!”

    说完他又望着徐胤:“篓子是你捅出来的,我给你三日,抓不到人,拿不回东西,那本王就认定是你拿的。

    “到时你且看我会如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满院子侍卫顿时也分出了一批留下来,其余大部分人都跟随他呼啦啦的撤走了。

    门外声音消散之后,漆黑如浓墨的夜色顿时又占领了空荡荡的庭院,徐胤跪坐在地上,他咬牙望着飘满了血腥味的庭院,攥紧的双拳指甲都已经抠进了肉里。

    连冗走过来搀他:“老爷!……”

    幽深的三进门门洞内,一道趴伏在门后许久的人影此时也离开了原地,悄然没入了夜色中。

    ……

    傅真一行直接去了梁家。

    梁郅和苏幸儿听到动静立刻迎了出来。

    一看到他们身后的侍卫还背着个禇钰,问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不过只愣了一下,他们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出大事了吧?”

    入夜的时候他们前往荣王府前,大家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多紧急的情况,事实上就连傅真和裴瞻都没有想到。

    几个人快速入了大厅坐下来,梁郅打发人看守住门户不让人进来,顺便带禇钰主仆先下去歇息。

    而这边厢茶点也送来了,大家喝了茶润喉,这就开始说起来龙去脉来。

    听完了所有经过之后,裴瞻就把拿到的东西摆在了桌上:“一共是三样物事,扇子,带血的丝帕,还有一封未曾署名的信笺。”

    梁郴当先看过,说道:“宁老爷子留给宁夫人的信上,也画了一只凤凰,不知道是否就是这扇子上的这只?”

    “忽略笔触细节的话,那它们一模一样。”傅真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摆在桌上,“不同的是一个是画的,一个是雕在扇骨上的。”

    大家见状都凑上前对比起来,最后不约而同的抬起头:“这么说来,白玉胡同的死者,果然就是宁老爷子交代过宁夫人好生接待的故人。

    “而荣王秘密保留了多年的这些东西,也正是那两位死者的!”

    “好奇怪,”苏幸儿说道,“为什么荣王还要留着这些东西呢?实在要留着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还要藏在王府里?他说是放在别处,不是安全得多吗?”

    “所以说,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傅真拿起了那把扇子和帕子,“这两样东西上面都有个‘奕’字,这个字,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名字。”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梁郅对着丝帕上的字皱眉沉思,“既然这么重要,那应该很有名才是。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放下帕子他又问在座的人:“你们听说过吗?你们心里头有想到谁吗?”

    大家相视了一眼,俱都摇起了头。

    如果他们心里有谱,也不用等到他来猜了。

    “不管他是什么人,总之荣王是绝不希望暴露的,徐胤拿这把扇子,是想对付荣王府,我有点好奇,他到底能利用这把扇子做什么?

    “白玉胡同的案子牵涉到梁宁的死,一旦查下去,他必定跑不了。所以他肯定不会是拿去告官。如果不是告官,他还能怎么压制荣王呢?”

    傅真的疑问使大家都沉吟起来。

    片刻后没有人理出清晰的思路,反倒梁郅拍起了桌子:“管他想做什么?如今东西已经到手了,证据也已经到手了!

    “想要复仇,现在我们拿着这些东西,已经可以去衙门上告了!只要查到徐胤头上,我们立刻就去提出重查小姑姑谋杀一案!”

    “那你打算怎么跟官府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呢?”裴瞻望着他,“换句话说,你怎么证明这些东西是从荣王手上拿来的呢?”

    梁郅怔住。

    “没错,”梁郴点头,“如今死者的尸骨都不知在何处,也不知他的家人是谁?如果不是小姑姑和宁夫人亲眼目睹,都没有人知道世上有这两人存在。

    “凭这几样东西,大理寺就算碍于情面立了案,生不见人死不见,他们又该如何往下查?总不能听我们指控荣王,他们就真的把荣王当嫌犯。”

    梁郅道:“可荣王不是很怕这个东西暴露吗?我们把它交给官府,荣王肯定会露馅的!”

    “可是这样一来,他背后的人是谁,我们岂不是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吗?”

    “……背后的人?”

    听到这里的苏杏儿惊讶的张起了嘴,“你说他们背后还有人?”

    傅真缓声道:“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那你是怎么猜的?”

    傅真吸了吸气,说道:“我记得在白鹤寺里堵住章大麻子询问真相的时候,章大麻子说人是杨蘸杀的,而且还是失手杀的。

    “如果本来不是要杀人,那他们那天夜里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拦住那对父子?

    “杨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是在征战途中出生的,一路北上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死尸,不太可能吓成那样,还回去让荣王给他擦屁股。

    “他们父子俩干下这种事情之后,不管死者重要还是不重要,他们都没理由自己保留罪证在手。毕竟他们连尸体都已经销毁了,可见他们知道留着这些罪证只会是祸害。

    “最关键的是这封信——”她把那几张纸举起来,“信在荣王手上,收信的人自然是他们父子,可写信的人是谁?

    “信里的口吻,明显是要指派人去做事的,当中除了写到这个‘奕’是个碍事之人以外,再也没有别的称得上明显线索的话语。

    “可荣王妃在看到这些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荣王他们做过些什么。她那么愤怒地斥责徐应是要拿这个害荣王府,说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可见她也是知道厉害的。

    “所以杨蘸找上那对父子,不是他自己跟他们过不去,而是给人办事。荣王父子只是充当了个杀手而已。

    “荣王冒险收着这些东西,是防备日后有可能罪行暴露,为了应对危机。

    “这些东西一旦给了官府,荣王的确会跳脚。可这样不但我们暴露了,这个人也一定都不会再出来了。

    “追根究底,此事背后的主凶,更应该是我们要揪出来对付的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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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