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在看你,别怕。”

    确实,落在程京妤身上的目光许多,虽然她的脸被伞沿挡住大半,可身上的气质太超群,与星洲一般的贵女比,还要胜过一些。

    步步生莲,惹得许多人都往这看,嘴里还议论纷纷。

    “难不成是太守府的少夫人?”

    “这身打扮,显然未出阁,长得也太好了。”

    “太守夫人自己就是个美人,想来娶媳妇也看重脸蛋呢。”

    “瞧大公子多呵护,福气真好。”

    程京妤回过神,有点无奈地笑了:“这些人怎么见风就是雨。”

    她跟孟非煦一直是兄妹关系,落在这些人嘴里,倒像是她已经嫁入孟家了。

    孟非煦抿着唇,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圈,最后只道:“上船吧。”

    或许那目光确实来源于人群,因为方才看过去没觉得哪里奇怪。

    在起风,船微微晃动。

    程京妤不在水边长大,对船更是陌生,只能扶住孟非煦的手。

    两人上了船,船便缓缓往湖心驶去。

    湖心有座亭,上头有歌女在抚琴吟唱,四处都是欢声笑语。

    徐慕卿的视线在程京妤和孟非煦身上流转了一道,最后与孟太守对视一眼,两人纷纷没出声,但眼里分明写了打趣。

    她倒是不想插手儿女的感情,只是若能亲上加亲,也不失为美事一桩,自然乐见其成。

    “京妤姐姐,我的糖葫芦呢?”孟非梦上船没一刻钟就开始无聊,到处找事。

    老二在船头画画,不许人打扰,他只能打扰程京妤和大哥了。

    程京妤无奈:“方才挤成那样,哪有下脚的地方?”

    “我不管,我想吃!”孟非梦不过十四,根本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嚷嚷着闹开。

    “别吵。”孟非煦突然出声制止,并朝他扔了个袋子:“玩去吧,不然把你扔水里。”

    那布袋里,竟然真是几串糖葫芦,还有小糖人!

    “哇!不愧是我大哥!你出发前就去买好了吗?真好,谁当我大嫂岂不是有福了!”

    他嚷完,一边在泡功夫茶的太守夫妇咳了起来,并看了程京妤一眼。

    这一眼,才发现程京妤微微走神,唇色还有些苍白。

    “怎么了京妤?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孟非煦也变了神色:“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了?”

    “没事,”程京妤不想扫了他们的兴,勉强一笑:“大约是早膳没吃,有些反胃。”

    反胃是真的,不过不是因为早膳没吃,而是这船的问题。

    她没有坐惯船,上来的一瞬间就忍不住眩晕。

    “那你先吃着点心,还是我们回去?”孟非煦拧着眉道:“你的侍女怎么伺候的,任你胡来。”

    船不大,春华这些下人没跟来。

    程京妤闻着孟非梦拆开油纸后的糖葫芦味,好受了些,就说:“给我吃一颗糖葫芦吧,兴许就好了,不用回去,我没大碍。”

    徐慕卿忧心忡忡:“当真没事?”

    “当真没事的姨母。”

    孟非煦将孟非梦手中的糖葫芦抢过来,细心地举到程京妤唇边:“那咬一口试试。”

    咬了一口,酸甜在舌尖萦绕,确实压下不少难受。

    见她吃东西不成问题,孟非煦松了口气。

    但因着动作,他们靠近不少,他又递了水过去,一副呵护备至的模样。

    “看风景吧,不是出来玩的么?总看我做什么?”

    徐慕卿跟孟太守又对视了一眼,嘴角挂上笑,不说话,专心看外头去了。

    来往的游船不断,徐慕卿目光一瞥,看见擦着他们的船身而过的一条船。

    她抬手一指:“星洲什么时候来了几个俊逸的少年郎?”

    孟太守跟着看过去,发现那船上刚好有三人,长相卓越,却也陌生。

    其中一个黑袍金云纹绣的男人,气场强大,目光从他们的船上瞥过,分外冷厉。

    像是带着敌意。

    可他分明不认识。

    他们是侧身,从那男人的角度,应当能看见程京妤的侧脸。

    恰巧这时候,孟非煦拿着帕子,替程京妤轻拭了唇角。

    徐慕卿说:“怎么似乎敌意很大,老孟,星洲最近有案子吗?”

    她还以为是什么案犯呢。

    程京妤没料到孟非煦的动作,她半途接过帕子,听见徐慕卿的话又朝外看去,想看看长得好看又敌意很大的是什么人。

    但那船恰巧左拐,与他们不同方向,船篷遮住了人,看不见了。

    “应当是看错了,”孟太守不当回事:“船上不止他,另外两个瞧着不像坏人。”

    船很快到了湖心。

    凉亭不大,但是孟太守身份显赫,可以上亭中小憩。

    总算短暂地着陆了,程京妤舒服不少。

    徐慕卿给她喂了两块橘子,看向歌女的古筝,突然道:“不如京妤弹一曲?”

    程京妤自小虽然没有母亲陪伴,但是琴棋书画不曾落下过。

    都知道她的舞一绝,在京都千金难求。

    但其实,她的琴更是犹如高山流水,悦耳至极。

    徐慕卿是听过的,她向来觉得,程京妤出身将门,但是身上的才气却完全继承了徐家。

    乐理只看一遍就能记住,信手拈来的谱子也很好听。

    但只有她听过,是以前程京妤回徐家,弹来哄外祖开心的。

    孟太守也起哄:“京妤弹一个,让你哥哥弟弟们听听什么叫技艺。”

    “妹妹的琴音,母亲确实夸赞多时。”孟非煦唇边凝着一抹笑。

    在自己家人面前,程京妤觉得也不算炫技。

    她默了默,点头说好。

    歌女让了琴,程京妤落座,她抬指试了琴音,轻拨两下,素指带起的是一片空灵的琴音。

    而后,她拨动琴弦,一曲自谱的音律响在湖面。

    游船纷纷停驻,不少人从船上抬出头来。

    从他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到惊艳。

    安静弹奏的程京妤,绯色裙摆被风撩起,盈盈如玉。

    孟非煦一直垂着眸看她,看她拨动琴弦的长指,和专注漂亮的脸。

    但程京妤却突然抬眸往某一处望去,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又上来了。

    这一次她很确定,不是那些船上游客欣赏的眼神,而是有人用专注的,不悦的目光盯着她。

    可她找不见那道目光在哪。

    一曲毕,湖面众人抚掌夸赞,都想让她再来一曲。

    而孟非煦已经挡在程京妤面前:“抱歉了各位,只此一曲。”

    重新返程回岸边,时间正好午时。

    惦记着程京妤没用早膳,孟非煦提议就近找茶楼用午膳。

    “去醉香楼!”孟非梦兴奋道:“醉香楼的鹅做的最好。”

    一行人到了醉香楼,程京妤落后一步进去,因着实在不大舒服,想透透气。

    孟非煦不放心地叮嘱:“我去给你拿碗姜茶来。”

    他匆匆离开,春华眺望孟非煦远去的背影,打趣:“公主,我看大公子对您体贴的很,不如——啊!”

    她的惊呼声被人捂住了,人也一并拖走。

    程京妤更是被眼睁睁地蒙住眼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