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您这话严重了,万一朝廷……”

    “没有万一,西安、凤翔两府近三百万人,朝廷怎么收回?

    再说了,现在是这两府,以后会不会是整个陕西?其余的两京十二省呢,

    数千万百姓买了耕地,朝廷再收回,那暴怒的百姓分分钟钟推翻朝廷,只要他们不傻,这就不可能收回。”

    围观百姓同时一愣,似乎是这么个道理,朝廷再强,能挡的过数千万的百姓吗?

    “老王,别光顾着看戏,我劝你赶紧回去将家里的那些耕地给卖了,百姓有地了,可不会再种你家的,

    到时候荒废了,还要交田赋,得不偿失呀!”

    “我这准备开酒坊或者酒楼了,以后两府不缺粮食了,酿酒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艹……”

    老王惊叫一声,猛的推开人群,朝着外面冲去,可能是太着急或者速度太快,短短数十丈摔倒了三四次。

    引得围观百姓们哈哈哈大笑。

    “诸位,还不各自回村里购买,晚了好地可就被抢完了!”

    “给我继续砸,我去老王家看看有没有摔到筋骨!”

    一句话,百姓们拔腿就跑。

    一刻钟后,老王家中堂,李掌柜正给老王抹着药酒。

    “老王,演个戏而已,不至于真的这么摔吧!”

    老王一边龇牙,一边苦笑:“老李,我这一大半是真实反应呀,我奋斗这几十年,就这么两千来亩地,

    朝廷下了这种诏书,要不是袁阁老给我们一个机会,我这些地就算是砸到手里了,要么只能低价卖给朝廷,几十年努力就白费了,

    你当时那么一说,我心是真慌,慌不择路呀……嘶,你轻点,疼!”

    ……

    看着散去的百姓,崇祯低声道:“袁爱卿,这是你安排的?”

    “回陛下,是的!”

    袁可立沉声道:“类似的一幕,臣在两府七州三十八县数百城镇中安排了近百个,但各有各的方法。

    例如说书的解读朝廷诏书策略、地主低价疯狂卖田地、富商闹事要求买地;

    乞丐在衙门前闹事要求朝廷也给他一个名额、账房先生给百姓们算当佃户和买地的优劣。

    反正目的只有一个,朝廷这次的卖地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到就是赚到。

    机会不是天天有,该出手就出手。”

    “陛下放心,这些人都是臣在接到售卖耕地的命令时就着手准备了,但售卖这事也是这两天才告诉他们的,

    这些人有的是官员的亲戚,有的则是犯了点事的,我们一恐吓,立刻就答应了。”

    “袁爱卿,你真是大明的最佳总导……策划人!”

    崇祯听完,很是感慨。

    几个月前就预料到了可能会出现的状况,而且还做好了应对,滴水不漏。

    有这种大臣辅助自己,自己能省很多事情的。

    连乞丐都知道这事靠谱,百姓还不如一个乞丐吗?

    在这种带动之下,农民纷纷涌入各自所在的村、镇负责售卖耕地的地方。

    若不是提前安排了衙役和军士看管,办事的地方,估计早就挤爆了,即便如此,也发生了踩踏。

    看完戏后,崇祯带人回转西安府,在路上又到附近的村子中转了转。

    因为众人伪装成西安城下来检查的官员,村民们也没有丝毫的怀疑,众人也是大大方方的看着售卖的过程。

    每个村子祠堂前的空地都摆放着三个箱子,后面则是坐着三位书生,以及四五名衙役和军士。

    村里的里正扯着嗓子喊着:“张来三,先抽上田,然后是中田,最后是下田,速度快点!”

    被点到名字的张老三立刻上前,站在箱子里嘴里念念有词了一番后,将手伸进了写着上田的箱子。

    几个呼吸后又拿了出来,中田和下田也是。

    “上田,甲字区甲丑地一亩!”

    “中田,丙字区丙辰地两亩!”

    “下田,丁字区壬卯地两亩!”

    “张老三,恭喜了,从此以后这三块地五亩就是你家的了!”

    “老三,你家祖坟真是冒烟了,咱们村上田中位置最好,肥力最强的地被你抽去了!”

    “地好坏是一方面,勤不勤快、会不会种又是一回事。老三,到时候收成不如下田,那就丢人了!”

    村里百姓都纷纷拍掌欢呼、调侃着,张老三有的,他们也有。

    可能抽到的差,也可能抽到的好,但只要是自己的地,好坏无所谓。

    “三哥,一会儿我跟你换中田吧,你大侄子抽到的中田在你抽中的中田隔壁,两块在一起也方便,

    以后每亩地我给你一斗粮食或者给你干一天活,咋样?”

    “都一边去,等全部抽完了,大家统一再调整。”

    “规则我都讲了,几位军爷都在,规则内可以,但要强迫别人,别怪几位军爷取消你们的资格。”

    里正强调了几句后,抽签继续着,每抽中一次,都会唱和一次,然后在几位军士的监视下登记下来。

    接连看了几个村子后,崇祯才意犹未尽的开始返回西安城。

    “袁爱卿,朕看了这一路,倒是有个新想法!”

    “请陛下示下!”

    袁可立只是一愣神,立刻朝着崇祯行了一礼。

    “袁爱卿,你说说富商士绅是如何兼并土地的?”

    “陛下,兼并土地有三种,第一,合法的手段,例如婚嫁、赌博、疾病等等,主动售卖,

    其二,中性手段,诸如大灾、赋税太重、徭役太多等等,逼迫百姓不得不卖;

    第三,非法手段,贪官污吏、地痞流氓,土豪劣绅等,强买、恃强凌弱等;

    这三种以第二种居多、第三种次之,第一种最少,除非不得已,百姓不会卖了赖以生存的耕地的。”

    袁可立回答完就明白了崇祯问这话的用意了,当即道:“陛下,咱们定的规则是,售卖出去的田地,如果要卖,只能由朝廷回收,

    地契一式三份,且需要在县衙、国土资源管理局、助农司三个部门同时盖完大印后才能生效,这就杜绝了兼并的可能性。”

    “那如果贪官污吏强占,但不走售卖流程,田地依旧是百姓种,但收成必须得给贪官污吏呢?”

    不待袁可立回应,崇祯继续道:“只要他们想,制度无论设计的多么的好,总归会有漏洞的,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百姓是弱势一方,

    如果贪官污吏以百姓家人的生命相要挟,估计他们只会忍气吞声,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袁可立沉默了。

    这种情况不是可能出现,以他对官场和官吏的了解,这是肯定会出现的。

    干正事他们不行,但动这种歪门邪道的心思,个个都能赛过诸葛亮。

    “袁爱卿,你看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