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府,一片火海。

    一夜之间,元丹望族,李家与‘药王谷’合作,在这梧桐府开设,从筑基到元丹的所有灵药铺子,上下全数,皆被洗劫一空。

    与玄兵洞有着合作,立起了一座座‘玄兵铺子’,其中陈列着无数筑基利器,先天宝兵,甚至有一把‘玄兵长老’亲自锻造而成,从而悬挂在梧桐街最大的那间‘玄兵阁’中的元丹法兵.

    无一例外,被抢了个干干净净!

    除此之外。

    凡是梧桐府内,与‘武夫’沾上一星半点的干系。

    无论是元丹望族、还是先天名门。

    只要是扎根在梧桐府的,不管是主脉还是支脉,几乎无一例外,全都遭遇了‘神血教’的洗劫。

    之所以说‘几乎’无一例外。

    是因为,

    坐落在梧桐街,乌衣巷尽头的‘谢氏府邸’.

    偏偏,就成了那唯一的一个例外。

    因为数年之前,梧桐府曾有一届府尊叫做‘白秋意’,在这梧桐地带,七座重城、一座府城,埋下了不知多少暗线。

    纵使是前代州主,缉魔大将亲自到来,将其吓走,可几十年经营,所积累下来的明手暗手,又哪里是轻易说说,就能拔除的。

    哪怕缉魔榜日夜通缉,也是收效甚微。

    再加上,

    这几年里,梧桐府里明争暗斗,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到宋柴薪接任府尊的时代,都没有一个能够‘定鼎一切’的人物出现。

    这便导致了神血教六大支脉‘玄龙白氏’这一派,在梧桐府暗处黑市,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大。

    他们本来,可以好好蛰伏。

    但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发了什么疯。

    七大重城、一座府城的神血教高手,竟在一夕之间,尽聚梧桐府!

    而且,还内外里应外合,颠覆了整座城!

    甚至,还将宝瓶大将的嫡系子,号称‘斩龙世子’,区区二十多岁,便有了元丹修为的姜羡,给割掉了头颅,挂在了府尊衙司之中!

    这一下,可引起了老大的地震!

    梧桐衙司中。

    屁股都还没有坐稳的林绍,就被从州府出来,在外面才杀出一条血路的蓝紫鸢,带着‘天人境’的花姥姥,与整个梧桐府的府兵,拨乱反正。

    足足从早血战,街头巷尾,零零散散集结了梧桐府的各派各路高手,才终于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下.

    将神血教,彻底从这座城里,连根拔了起来,彻底驱逐!

    其中,谢府的谢樵玄、还有与宋柴薪共同在镇妖长城厮杀,浴血奋战过的宋梵镜,都在这一场‘戍卫梧桐’的战役里,出了大力。

    尤其是宋梵镜!

    因为宋柴薪昨日黄昏,不告而别。

    到了今早,梧桐府便遭逢了动乱,留宿谢府内的宋梵镜,尚摸不清楚状况。

    但她看到了外面梧桐府的乱象升起。

    依然毫不犹豫,便与谢樵玄站了出来,为了庇佑这梧桐府城区的诸多府民,燃烧王血,搏杀神血教元丹,以一敌数,力战‘玉液’、‘龙虎’二境高手合围,依旧不落下风。

    可以说,神血教能被驱逐,一方面是因为这一场叛乱,本就没想要颠覆梧桐、辐射宝瓶,只是干扰。

    但之所以显得如此仓促,结束得如此之快,宋梵镜在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本来一开始,随着乱象一起,无暇他顾之下。

    被蓝紫鸢以州府的名义,任命为代理‘梧桐府尊’的林绍,并未对谢樵玄、宋梵镜,说过任何的话。

    可战役方才落幕,就在诸方还未缓过气来,谢樵玄与宋梵镜站在一片狼藉的府尊衙司前,还未开口询问状况,

    便被林绍上前一步,面庞略微绷紧,板起脸来,骤然发难道:

    “谢族主,宋姑娘,不知.二位可知‘宋府尊’,如今人在何处?”

    看着身上迫不及待披起了‘梧桐府尊衣’,却因站在了诸多府兵之前,与列位神血教元丹浴血厮杀,从而脏污血腥,浑身杂乱的林绍。

    宋梵镜皱眉:

    “宋柴薪自从昨日之后,便不见他人,不过他虽是梧桐府尊,但才突破元丹,兴许是寻到了什么秘地,前去闭关,稳固修行,都是常有之事。”

    “倒是你.”

    “林兵主,之前梧桐大乱,没有间隙问你,你为何会披上府尊之衣?”

    女子柳眉倒竖,一声娇喝,鼓荡气浪随着她脚步轻挪,顿叫林绍一身府尊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但他却没有顾忌,反而上前一步,面色紧绷,一脸阴沉的,甩出了宋柴薪的‘辞官信’:

    “宋姑娘,你自己看看吧!”

    啪!

    接过信函,宋梵镜与谢樵玄一同神念一扫,片刻,不约而同的拧起了眉!

    辞官?

    明明才未当几天,为何

    这时候,蓝紫鸢开口了:

    “这位谢家族主,整個梧桐府都被神血教袭击,怎么偏偏谢家子弟,毫发无伤?”

    还在思索为何自家麒麟儿,要做出这等迷惑的举措,听到蓝紫鸢的询问,谢樵玄觉察不对,鹰钩鼻一皱,瞬间板起了脸:

    “神血教为何不袭击我谢家,老夫怎么知道!”

    “难不成,老夫还能盼着这些居心叵测的贼人,杀上我家门,叫我谢家儿郎受到损失不成?”

    “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

    老人脊骨如龙挺起,眼神森寒,虽然年纪已经颇大了,但被提起这一岔,顿时脾气暴躁起来,爆发元丹真气!

    叫蓝紫鸢身畔的花婆婆上前一步,‘天人境’法力张开,顿时震慑全场:

    “够了!”

    苍老沙哑的老妇声音响起:

    “之前,我等擒下一神血教元丹,已经确信,宋柴薪与神血教,有所勾连,再加上他出身半妖,又有你谢家血脉,包庇一二,岂不是人之常情?”

    “我与小姐,乃是自州府而来,谢家主,你可知当代宝瓶大将的嫡子.‘斩龙世子’姜羡,就在昨日夜里,已经葬身在了这梧桐府?!”

    “如今,不是我等要迫害他宋柴薪。”

    “而是他宋柴薪,就算有朝中王侯作保,这顶罪孽滔天的帽子,他也摘不掉!”

    “你说他干净?”

    “可以!”

    “可为何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不早不晚,辞官离去?难不成州府、缉魔将军府,还能害了他不成!”

    “这一桩桩事情撞在了一起,又有贼人证据确凿,提出口供,如何能信他宋柴薪与此事无关!”

    “林绍,伱暂代‘梧桐府尊’,老身要叫你敕令七城,叫整个梧桐境内,通缉前代府尊‘宋柴薪’,莫要叫他离去,千万莫要叫他.”

    “离开‘梧桐府’!”

    ‘斩龙世子’姜羡,在梧桐府被杀了?

    本来怒发冲冠,只觉得平白无故,头上便被扣上了一顶罪帽的谢樵玄,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眼,眸子紧缩!

    不知为何,

    他竟突如其来的,想到了几年前

    做过‘梧桐府尊’的神血教长老白秋意,曾经对他的外孙宋柴薪,青睐有加!

    虽然他没有证据,

    但.为何不能是那老狐狸,故意陷害他家宋柴薪?

    只是这些话,谢樵玄还没开口,就被那‘天人境’巅峰的花姥姥,给堵了回去,而且身畔诸如李家李延老祖、乔家的乔郸家主

    这些人,纵使修为已至元丹,但落在了这一场动乱里,也是好不容易,才勉强存活了下来。

    而且人人带伤,此时,正面带愤怨的看着谢樵玄。

    要知道,他们家的产业,经此一役,可以说是满盘皆空!

    而且,梧桐李家与‘药王谷’的合作,乔家与玄兵洞的合作,都是提前压了货的,这一下,宝药、兵材被劫,可怎么给后面人交代?

    诸如这种情况的,家大业大的,都避免不了。

    如果说,

    当年宋柴薪襄助‘讨妖盟’,只是让那些个望族、名门,年轻一代损失了一个或两个顶梁柱。

    那么这一次.

    不只是动乱中有族人死去。

    连家中的基业

    都被人给刨了根子!

    这怎么能不恨!?

    若不是谢樵玄上阵杀敌,以老朽之身力搏元丹,没有落下什么罪状,怕是林绍早就下令拿人了。

    看到这些眼神,听到这话。

    第一时间,谢樵玄额头青筋暴跳,恨不得给这些人脑子,一个个的全都开了个瓢。

    可如今,到底不是年轻时候了,没有那个资格的他,为了谢氏考虑,只能咽了口中话语,强行忍耐下来。

    但宋梵镜忍不了:

    “老妖婆,你再敢污蔑宋柴薪一句,你信不信”

    “我宋梵镜,一剑斩了你的元丹根基?!”

    宋梵镜发飙了。

    她最忍耐不了的,就是有人侮辱宋柴薪。

    “若他心向妖魔,亦或者是神血教中人,为何要抛头颅、洒热血,在几年之前,便将自己的性命悬于刀剑之上,北上立下赫赫功勋,换来了这梧桐府尊之位?!”

    “若非你们陷害,便是觊觎他身上的某些事物!”

    她冷冷的扫了一圈。

    似乎戳穿了蓝紫鸢与花婆婆的内心,叫前者面色微变,叫后者勃然大怒:

    “小姑娘,你修为还没到那个份上,也敢和我放肆?!”

    她褶皱的面皮抽动,显得震怒无比,一拍手,便想要唤来‘天人领域’,强压宋梵镜,但是旦夕‘咔嚓’一声,便被女子挣开了樊笼!

    激活了大雪山秘法的宋梵镜,此刻发丝如雪,背后有灵尾显现,悍然一掌拍出,便将花婆婆击退,不顾她骇然的表情,只冷冷道:

    “如果只是如此.”

    “那么,你再辱他一句!”

    “今日纵使各位齐齐出手,我也当叫你们性命堪忧!”

    一时间,全场震动!

    花婆婆身躯一僵:

    “气成‘龙虎’上品元丹,方能挣脱‘领域束缚’,可.你才多大?!”

    但宋梵镜压根不曾理会。

    一步迈出,便走出了满目疮痍的梧桐府!

    她要去寻,宋柴薪!

    黑山城!

    几日时间,时至黑山城。

    凝望远处被山峦遮掩,若隐若现的巨大天渊,宋柴薪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愈发强烈,导致他的内心,隐约有些许不安。

    “每当我人生将要遭逢重大变故的时候,便会心血来潮,事到如今,已经形成了习惯.”

    他拧眉走入了镇守府。

    之前,他离去四年,镇守府的事务,一向都是交予了被他擢升八品,位列兵马司主的陈昭打理。

    这几年来,与其说他宋柴薪是黑山镇守,倒不如说相比于他这个‘甩手掌柜’,无疑陈昭,更为契合这个位子。

    在坐上了梧桐府尊之后,宋柴薪正准备再过些时日,便将陈昭提拔到镇守的位子,替代于他。

    结果世事弄人,造化无常。

    还没到他提拔陈昭。

    意外就已先一步到来。

    但,就算他没有帮陈昭坐上这个位子。

    看到他久别重逢,突然到来,陈昭亦是一脸欣喜:

    “府尊大人!”

    听到这个崭新的称谓,宋柴薪摇了摇头,只跟他说了已经辞官,并未说因为什么原因。

    见次,陈昭会意,也没多问,只是想要招待一二宋柴薪,但却被他拒绝了。

    “我此次回来,只是最后看一眼黑山。”

    “下一次再见.”

    “就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

    如今的宋柴薪,身材修长,身着墨袍,眉宇间散发若有若无的寒意,浑身上下‘武道意志’炽热而又强大。

    叫陈昭看到,不禁问道:

    “府镇守大人,不管到了何时何地,陈昭始终奉你为上官!”

    “不知此去何为?”

    他亲自将宋柴薪送到了城门口。

    目送他一人,独自踏入了茫茫黑山:

    “求一个年少时,曾做过的大梦。”

    “然后远走他乡,待我成尊”

    “当踏宝瓶,震大昭!”

    “若能回来,便当如此。”

    “若回不来.”

    任由晚风斜阳,披洒在青年双肩。

    “便一去不回!”

    这一副画面。

    永久得刻在了陈昭的心扉之间。

    叫他此后经年,每每回忆起来,都无法忽视,在记忆之中被不停擦拭,一样崭新得如同初见那般,震撼无比!

    待到折返‘镇守府’。

    来自府城的玉符,微微发烫。

    叫陈昭接受之后,当即面色大变,急忙嘱咐左右人:

    “速速吩咐下去.”

    “将所有今日见到过镇守大人前来的人全都集中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放出来!”

    捏紧传讯玉符,望向黑山方向,陈昭心里忧心忡忡:

    “我的镇守大人啊”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怎得还能大摇大摆的到黑山?”

    “你不怕整个梧桐、宝瓶围剿于你吗!”

    但,

    他哪里知道,宋柴薪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炙手可热’,叫各方势力.都想将他收入麾下呢。

    迈过黑山三重险,天渊之前殿堂现!

    依旧,只有‘宋柴薪’一人能见。

    独立于悬崖边上,他长吁一口气,往昔的记忆逐渐浮现。

    当年,

    阮秀秀曾与他一同到来过这里。

    但.

    她,看不到这天渊底下的‘青铜古殿’。

    这是唯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隐秘。

    与几年前不同。

    如今的殿堂,几乎凝作实质,已经能叫宋柴薪,看到其中陈列的几十具棺椁。

    “这些棺椁,是为谁而备?”

    不自觉地,他轻轻呢喃了一声。

    而后

    一声轻笑,似从飘渺的天外传来,将他直接拉入了一场梦幻:

    “当然,是为了‘浴火重生’而备。”

    “宋柴薪,你准备好了么?”

    听到这曾经梦境中熟悉的‘古殿主人’言语,如今已至元丹的宋柴薪拧眉:

    “装神弄鬼。”

    被他记着,叫做‘不死涅槃真君’的声音淡笑着:

    “但你终究会选择的。”

    “你看,你现在就来了,不是么?”

    “接着吧。”

    “这是属于‘涅槃眷属’的烙印。”

    “代表着未来,你将成为本座麾下有数的‘令使’!”

    “持此烙印,”

    “只要在这座‘黑山’之内,你就有着一次颠覆一切的机会,而后迎来涅槃,等到或许几十年,或许几百年后的一次崭新新生。”

    “放心,你并不会真正的死去。”

    “到了那时候,你依旧会迎来新生,带着你的肉身、武道、还有你‘宋柴薪’的名字,依旧拳镇西北,无敌于世!”

    浩渺的声音,似乎有着什么禁锢,叫他话语落下,便消失不见。

    只余下一道宛若‘炽烈凤凰’的虚幻烙印,飘在了宋柴薪的手背,叫他隐约之间,神魂有感,知晓自己似乎能够启动其中的‘开关’。

    他驻足天渊。

    看着那底下的风景。

    想起方才的言语,

    半晌,才心神沉重,似有所觉,折返了黑山城。

    想要稍作休息,便远赴他乡。

    而见到他回来

    陈昭大惊失色:

    “镇守大人,你回来之时,可曾有被人看到,窥到?”

    宋柴薪拧眉疑惑:

    “我被人看到,又能如何?”

    “我曾做过黑山镇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缉魔榜’通缉之人,这有什么。”

    陈昭语气苦涩:

    “缉魔榜?通缉令?”

    “目前.”

    “你老,赫然正是榜一!”

    “你说被人看到,能如何?”

    缉魔榜一?我?

    宋柴薪愣了。

    而这时候。

    一道白衣身影,淡笑而至:

    “不错,柴薪。”

    “数年不见,可还认得老夫?”

    见到这看似‘慈眉善目’的老人,宋柴薪眉头微皱,语气奇怪:

    “你来做什么?”

    白秋意笑呵呵的: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救你。”

    救我?

    宋柴薪疑惑。

    但这个时候,陈昭却犹豫着,将一切事情的始末,都趴在了他的耳边,尽数.告知了宋柴薪。

    也叫他望向白秋意的眼神,渐渐的.

    变了。

    此时候,他手背上的‘不死涅槃’烙印,宛若浴火凤凰一般,闪烁辉耀,若隐若现。

    宋柴薪直面白秋意。

    眼神里,透露着一股森含彻骨的冷光:

    “老匹夫.”

    “你又算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