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花巷。

    夜已深。

    街道上,已漆黑一片。

    唯有一家,家中还亮着烛光。

    夜风一吹,光影摇曳,拉出一个女子长长的身影。

    她坐在桌前,时而忧心忡忡,时而抹泪低泣。

    夜很长,她一直在等。

    忽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在静寂的街道,如此清晰。

    踏——

    踏——

    踏——

    脚步声,由远到近,最终出现在家门口前。

    女子猛地起身,情绪错愕激动,飞扑过去,撞入那人怀中。

    “刁德一!太好了!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咱上面有人!”

    方羽哈哈一笑,拍拍二姐的背。

    被人这么强烈的关心,方羽有点不太适应。

    “谁知道愚地府会怎么处理,你可是杀了人!”

    想到之前的事,二姐现在都还会脸色煞白。

    家里尸体虽然被愚地府带人处理了。

    可地面上,还残留着大量暗红色的粘稠血液。

    还有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迟迟没有散去。

    他们家,窗户就一扇,还是对着别人的墙壁。

    只有在清晨非常特定的时间,才能从高低建筑差中,透来一点阳光进屋。

    所以屋子通风是很差的,若无意外,三五天内,这血腥味是散不去的。

    还有门口被踹坏的木门,被砸坏的米缸……甚至新买的衣裳,也被人仍在了地上践踏过。

    家里乱七八糟的,让二姐好一阵难过。

    虽已经简单的收拾过,但也只是简单收拾而已,见不到方羽,她连睡都睡不着,哪里有心思好好收拾屋子。

    现在刁德一回来了,倒是可以好好整理下了。

    “你回来了就好。这样,刁德一,你先去把木门拼一下,把门先堵了。然后我去扫地,你把地上的积血处理下……我们一起把家里收拾一下。”

    刁德一人没事,二姐就开始吩咐人起来。

    但方羽却连忙拉住了她。

    “二姐,今晚住客栈。明天我们另外找房子住去。咱们有钱了,不用住这了。”

    方羽话刚说完,二姐就啪的一下,甩开了他的手,瞪大了眼睛,一脸以为自己听错了的震惊表情。

    甚至那种表情,比之前看到方羽杀人时,还要震惊万倍。

    “你,你说什么?你要搬出去住?”二姐的声音,在颤抖。

    “是我们,我们一起搬出去住。”

    这次,二姐听清楚了。

    她呆呆地看着方羽,感觉自己大脑思绪很乱,闭眼,想了好一会,才终于睁眼,直视方羽。

    嘴唇张合。

    二姐问出了一个方羽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是谁?”

    方羽一愣。

    “我是刁德一啊。”

    “刁德一不会说这种话,刁德一死都会死在这所房子里!”二姐声音忽然拔高,尖锐刺耳!

    她眼里含泪,步步后退。

    方羽心中咯噔一声,隐隐意识到不妙。

    “我本来只是怀疑……”

    “你有太多的异常,第一次从愚地府回来后,我当时就觉得你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可我不敢说,我怕事情真相我承受不了……”

    “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出那句话!”

    “原来的刁德一,是不会离开这所房子,这所房子就是刁德一的一切!你为什么要用他的身体说出这种话!你这个……妖魔!!”

    二姐哭喊着厉声嘶吼。

    她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

    但现在,希望彻底破灭了。

    因为她的弟弟,绝对不会说出搬出这个家这句话。那仿佛在否定刁德一这个人的一生!

    “妖,妖魔?二姐,你肯定是搞错了。不搬家就不搬家,我们就住这嘛。”

    “你不要装了,我也装不下去了。大哥失踪,生死难料。你又变成了妖魔……”

    二姐眼泪如珍珠般,不停往下落。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活了,杀了我吧,妖魔。”

    “二姐,我杀你干什么?我真是刁德一!”

    二姐气极反笑。

    “好,你真是刁德一,那你告诉我,六年前,我们在门口做过什么事?”

    “……”

    方羽沉默了。

    因为,他不知道。

    抬头,方羽坦言道。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好一句不记得……六年前那天大哥偷饼被抓,被人打的卧床重病不起。我们二人饿得动弹不得,趴在门口等死。最后是天降甘露,喝了雨水,才熬了过来。你当时对天发誓说以后一定要赚大钱,一定不要再让我们挨饿了。”

    “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刁德一拼死也要留在这个家?因为爹娘就是因为这所房子死的,留在这所房子里,保护爹娘留下的最后遗产,这是我们三人在爹娘墓前一起发下的毒誓。”

    “刁德一说过,除非他死,否则他不会离开这个家一步,哪怕以后有机会结婚生子,也一定不会离开这个家!”

    回忆过往,二姐泪不断流出。

    记忆,是人的载体。

    没有记忆,人只是行尸走肉。

    “你不记得了,我记得很清楚。但你不应该不记得!一起差点饿死在家中的恐怖经历。一起墓前发下毒誓的记忆……这些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你说你不记得了,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你是妖魔!所以你不知道刁德一的一切,不知道的我一切……”

    “我怎么会这么傻,相信你是刁德一,我早就该说出来了,早就该被你杀死了。”

    “他们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动手吧。”

    二姐敞开双手,闭眼等死。

    但……

    动手个鬼!

    莫名其妙杀你干什么。

    杀了你,你那4点最大生命值,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方羽脑筋急转,最后说道。

    “二姐,我真不记得了。你忘了我和你说的,我脑袋被妖魔砍过,收到了妖魔的诅咒?”

    “自从脑袋分家后,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我还记得家人!记得你!”

    “我真的不是妖魔,你见过妖魔能进愚地府还能活着出来的吗?”

    “你见过妖魔会杀妖魔的吗?”

    “你见过妖魔会为了人类拼命吗?我为了救你连命都豁出去了,你还不信我。”

    这话,让二姐动摇了。

    她睁开了眼,神情中有迟疑。

    “还有,二姐,如果你不信我,礼千玄大人说,两天后愚地府会有人带我去解除妖魔诅咒。”

    “到时候,让他们来证明,我真的是刁德一嘛!”

    我身份巨硬!

    我铁好!

    我能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