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轩被外面街上的叫卖声吵醒。

    他坐直身子,揉了揉双眼,举起双手扭动了一下腰板,浑身酸痛啊。

    昨晚,他坐着看《论语》到下半夜,快天亮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趴在桌上睡了一会。

    上次,谢轩与特工部联系的密码本是《千字文》,这次换成了《论语》。

    也幸好换了本书,否则谢轩晚上会无聊死。

    谢轩正准备悄悄出门,刚拉动门栓,上野尚美就醒来了。

    她其实也没怎么睡,虽然话里充满了挑逗,总让谢轩睡到床上,但又怕谢轩真的睡到床上。

    有句话正体现了上野尚美的心情:怕谢轩不来,又怕他乱来。

    “胆小鬼,要去干吗?”

    “吃点东西,你要吃什么?”

    上野尚美随口说道:“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随便吃点就行了。”

    “昨天我问了伙计,东台的酥儿饼很有特产,值得一吃,我去买点回来。”

    “不,我陪你一起去,顺便也看看东台的风景。”

    他们昨天到东台时,天色已晚,还不知道东台是什么样子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跟谢轩在一起。

    虽然昨晚没跟谢轩有夫妻之实,可他们有夫妻之名啊,两人携手漫步东台街头,不也是一种浪漫吗?

    东台的街道并不宽,只有十字街能过汽车,其他街道,基本上只能过马车。

    两人从顺昌旅馆出来后,沿着街道走着,果然在街边看到了有名的酥儿饼。

    酥儿饼是以面粉为主料,揉成面团以后再包入赤豆饼,入锅油煎而成。因为从里往外层层起酥,乍看活像一朵微开的金菊,故又叫“千层酥”。

    除了赤豆沙外,还有鲜肉、葱花、盐调制而成的咸鲜饼,谢轩买了一个,入口酥松香脆,越嚼越美味。

    如果再配上豆浆,简直不要太爽。

    谢轩虽然知道上野尚美来东台的目的,但她不主动说,谢轩也不问。

    两人逛了一圈后,上野尚美找人打听红兰别墅的位置。

    这里几乎没有黄包车,反正他们在街上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到,只能步行前往。

    红兰别墅是清末的建筑,原本是个茶馆,去年新四军苏北指挥部北上时,程远图还在这里发表了热情激昂的抗日演讲。

    新四军走后,国民党江苏省保安第八旅入驻东台,旅指挥部就设在红兰别墅。

    旅部大门站着两个松松垮垮的士兵,枪斜背着,有一个军帽还是歪的。

    谢轩见上野尚美朝着红兰别墅走去,轻声问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上野尚美说道:“一直没告诉你,这次来苏北,就是见这位华钟扬旅长。”

    红兰别墅门口的士兵,见到他们之后,并没有阻拦,两人竟然径直就走了进去。

    谢轩也是服气,这么没警惕性,要是被敌人端了指挥部,还打什么仗?

    刚进指挥部,就听到有人在唱曲: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上野尚美问:“声音倒是好听,唱的是啥?”

    “这是昆曲《牡丹亭》。”

    上野尚美扭头娇笑道:“没想到我的夫君如此见识多广。”

    谢轩笑道:“这就是我的厉害之处。”

    两人听着曲声,走到了后院。

    中央有个亭子,里面摆着一桌酒席,旁边站着一名配短枪的警卫。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皮肤有些黑,个头也不高,瘦削,眉毛上有一道疤,正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晃脑地听着曲。

    西装男也跟着哼道:“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谢轩大喊了一声:“好一个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西装男听到谢轩的声音,扭过头看向谢轩,眼中满是疑惑。

    那名警卫走了过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上野尚美马上说道:“我们是申浦来的,找华钟扬华旅长。”

    西装男说道:“鄙人正是。”

    “华旅长好,我是上野尚美,与罗副官约好,特意来东台拜访。”

    华钟扬摇了摇头:“罗副官?我的第八旅副官里,可没有姓罗的。”

    上野尚美脸色一变:“没有?”

    她考虑过很多情况,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难道自己上当了?她刚才已经自报家门,人家已经知道她是日本人。

    谢轩在旁边说道:“不管有没有罗副官,我们都是带着诚意来的。”

    华钟扬眉头一扬,那伤疤了跟着动了动,问:“刚才你说你叫上野尚美?日本人?”

    上野尚美点了点头:“不错,我是与华旅长来洽谈收编事宜的。”

    华钟扬冷笑道:“收编?好大的口气,来人,把这两个日本人给我拿下!”

    他话刚落音,旁边就冲出几名端着枪的士兵,朝着他们扑来。

    谢轩淡淡地说道:“华旅长,拿下我们容易,要是再放出来,那就难了。”

    华钟扬手一抬,那些士兵顿时停住了脚步。

    华钟扬问:“此话怎么说?”

    谢轩冷冷地说:“我们是来给华旅长送富贵的,你要是拿下我们,这场富贵怕是要飞了。华旅长恐怕还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他是南京政府最高军事顾问团的顾问,连汪主席看到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到了你这个小小的东台,却被关了起来,你说,后果会怎么样?”

    华钟扬哈哈笑道:“南京政府最高军事顾问团的顾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兄弟莫怪,华某刚才确实孟浪了,两位请过来一坐,边喝边聊。你们下去吧,来人,再送两副碗筷过来。”

    上野尚美朝谢轩看了一眼,再转头笑吟吟地问:“华旅长不抓我了?”

    谢轩几句话就拿捏了华钟扬,她很是欣赏。

    华钟扬笑道:“上野小姐是贵客,怎么能抓呢?你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罗副官,其实是军统的人,他让我假意投敌,我会这么傻?你来的正好,等会把姓罗的抓起来,就当给上野小姐的见面礼。”

    谢轩一听,心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