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了宫里的安排,对于大婚之礼,也有礼部官员的协助。

    但卫恕意总觉得,还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于是只要有空闲了,她总想着在伯府里找点儿事情做。

    很多人听说此事后,都说,她这个当大姐的,只怕是要比当娘的还要上心。

    官家亲订婚期是十月二日。

    按照大周成婚的通俗礼节来说,女子嫁妆,要在好日前一天就送来。

    但张桂芬乃是英国公府的独女。

    张辅嫁女,自然是要极其隆重。

    于是,英国公府送嫁妆这件事情,就被张辅定在了好日当天。

    他要让整个汴京城里的勋贵,都去羡慕自家女儿的婚事,包括那些所谓的皇亲国戚。

    十月初这天,虽然张府未送嫁妆,但是忠勇伯府这边的准备事宜却丝毫不差。

    从府门前开始,街道两侧,一直延伸到十里之外,都铺上了红毯。

    卫渊娶妻,势必也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娶张桂芬,是十里红妆。

    在此事过去数年之后,他已然要让整个大周的百姓,对他们二人的这场婚事津津乐道。

    可以说,为了这场婚事,卫渊将自己能用到的所有底蕴都派上了。

    为此,九月底的时候,他专门还去了宫里一趟,请求赵祯,迎娶张桂芬那天,可以允许荡虏军的将士驻守在十里红妆道路两旁。

    荡虏军也是隶属于禁军编制。

    禁军开路,为一臣子庆贺婚事,这还是古今未有之事。

    卫渊就是要开此先河!

    对此,赵祯意味深长道:“禁军将士为你婚事开路,你就不怕世人说你是功高震主,就不怕朝中御史因此事上了劄子?”

    卫渊道:“怕,但臣依然想做此事,求陛下成全。”

    朝中诸多大佬,都曾嫁过女儿,出嫁那天,无非是比嫁妆,卫渊觉得,这都太俗了。

    他的婚礼,必须要是独一无二。

    而且,他自认为很了解赵祯。

    只要自己表现出事事都是一副有所求的模样,反倒是更让赵祯心安。

    毕竟,一个连藏拙都不会藏的武将,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至于自污,此前卫渊早就做过了。

    让禁军开路迎亲,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污?

    赵祯思虑片刻,笑道:“你特意因此事来求朕,朕自是不好拒绝。”

    “只是,你又要让朕头疼了。”

    卫渊笑道:“臣,谢陛下成全!”

    见状,赵祯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成亲之后,就要有所收敛,切记不可再做木秀于林之事。”

    卫渊深深作揖道:“臣,谨记。”

    赵祯摆了摆手,“好了,退下吧,这几日,没事就不要往朕这里跑了。”

    待卫渊离开宣政殿。

    朱总管不解道:“官家,禁军开路迎亲,这可是从未有之事,您为卫将军开此先河.会不会不太妥当?”

    按理说,一個宦官,不该过问那么多的事情。

    但是朱总管跟随赵祯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

    所以,赵祯并不反感他问起这些事情,甚至还耐心的解释道:

    “卫卿爱面子,对朕,对大周,都是一件好事。”

    “朕不怕他居功自傲,朕怕就怕他明明有功绩在身,却依旧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想让他的婚事越隆重,朕反而越安心。”

    一个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不敢去做那般猖狂之事。

    通常来说,做到卫渊这个份上,就要学着如何藏拙,如何蛰伏了。

    要卫渊真是这样,赵祯反而会生出担忧。

    既然他只是想着让卫氏一族,想让这场婚事有面子,那这面子,给他倒也无妨。

    于是,在十月初旬这一日,不少的百姓都看到,有荡虏军的将士,矗立于街道两旁。

    他们各个身着甲胄,手握大戟,面容严肃,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一些勋贵、望族、清流、百姓等,对此可谓议论纷纷,

    “到底还是人家忠勇伯府有排场,竟是让天子亲军都来助阵。”

    “禁军守路开道,只为一个伯爷的婚事,可谓开古今未有之先河。”

    “卫将军为国戍边,当得起这等荣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卫渊做得太过了!”

    “.”

    有称赞,有贬低,有冷嘲热讽.

    这些人,都有在为忠勇伯府的排场而感到惊讶。

    此刻。

    伯府里,明兰看着守在府门前的禁军侍卫,暗自喃喃道:

    “明日舅舅要率领这些将士们去迎舅妈?可当真是威风。”

    站在她身旁的卫恕意听了以后,忍不住唉声叹道:

    “威风是威风了,但不见得是个好事。”

    古往今来,有哪个将军,敢在自己成婚时,动用天子亲军?

    不得不说,赵祯对于卫渊的宠爱,可真是无人能及。

    就在那些禁军来到伯府的那刻起,御史的劄子,已经递到了赵祯身前。

    赵祯看到未看,就将其付之一炬,并且向那些御史说道:

    “朕这一朝,养士多年,如今,朕只有那么一个卫大将军。”

    “他为朕、为国朝抛头颅、洒热血,难道连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朕都不能满足?”

    就此,再无御史敢对此事说什么了。

    世人都说,卫渊要受冷落了,毕竟,从东南回来以后,官家对他是不赏不罚。

    然而,如今呢?

    官家一直都在宠着卫渊啊!

    赵祯除了比较放心卫渊动用禁军迎亲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卫渊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在赵祯眼里,卫渊就好比是一棵小树苗,在他的细心呵护栽培下,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他自觉已到了晚年,为了太子,今后再也无法为卫渊做些什么了。

    而卫渊的婚事,就成了赵祯的心头大事之一。

    看着自己心爱、培养出来的将领娶妻生子,也有一种成就感。

    每每想到这里,赵祯就恨自己不能再年轻十岁,恨不能早些遇到卫渊。

    不然,必成一段君臣佳话。

    待到了好日当天。

    伯府外,鞭炮、锣鼓声鸣,甚至十几里开外,都能听到爆竹声。

    卫渊身为汴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可谓备受关注,更遑论是成亲这样的大事了。

    不仅伯府内为请卫渊大婚的客人络绎不绝。

    就连伯府外的街道里,都围满了百姓。

    虽然人数极多,又有各种爆竹声不绝于耳,但是并未发生任何骚乱之事。

    毕竟,街道两旁,有禁军将士在守卫。

    当包孝肃与王安石等人刚来伯府时,见到此种盛况,都是陆续说道:

    “当年天子成婚时,其声势,也就比这强一点儿而已。”

    “是啊.”

    “.”

    言谈间,他们听到身边不少人都在议论卫渊动用禁军将士一事,认为这太张扬了,难道就不怕被皇帝、百官猜忌?

    身为卫渊的忘年好友,包孝肃突然朝着王安石故作大声道:

    “卫将军为国戍边多年,屡次击败敌国来犯,乃是我大周的英雄。”

    “如今卫将军成婚,周围百姓自发来贺,但大喜之事。”

    “可若无禁军将士维持秩序,只怕这场喜事免不得要多些麻烦。”

    如此一来,便轻松化解了卫渊将禁军请来的弊端。

    王安石明白包孝肃的心思,如今他与卫渊也正在‘蜜月期’,于是附和道:

    “是啊,下官记得,在去岁的年会上,就有不少百姓,出现踩踏拥挤之事,使多人死于非命。”

    “官家也因此事追悔莫及,如今官家赞同卫将军请来禁军,只怕也是担心再出百姓枉死之事。”

    包孝肃点了点头。

    这时,负责接待客人的徐长志连忙朝着他们走来,拱手道:

    “没想到两位来得这么早,倒是在下疏忽了。”

    “还请两位里面落座。”

    包孝肃摇了摇头,抚须笑道:“待会儿英国公家就要送来嫁妆,不知会送些什么,老夫很是好奇,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

    王安石道:“没错,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看国公府的嫁妆。”

    话音刚落,在伯府门前收纳贺礼的柜台处,接连传出几声吆喝,

    “同知给事中,吏部侍郎,范纯仁范大人来贺!”

    “宁远侯府来贺!”

    “.”

    卫渊大婚,来往官吏必然极多。

    其中,有家底殷实的,也有一些穷官,不能送太贵重的贺礼。

    于是,卫渊采取不颂贺礼的方式欢迎来客。

    但是,这不代表一些人就不知道谁送的礼物贵重。

    比如当‘宁远侯府’几字响起时,忽然就见到顾廷烨身后跟着不少的下人仆从,抬着六个箱子走进伯府,

    “到底是宁远侯府,虽然不知他们送得什么贺礼,但就从那几个沉甸甸的箱子就能看出来价值不菲啊!”

    “宁远侯不是与忠勇伯关系不错吗?怎么只派了个嫡子过来?”

    “宁远侯与忠勇伯的关系再好,能好过人家与英国公的关系?估计这会儿,宁远侯已经前往张府了。”

    “张府那边也再大摆宴席.如此说来,这宁远侯府岂不是要送两份贺礼?”

    “每当勋贵之间联姻,各家勋贵都要送两份贺礼,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

    卫渊与张辅所宴请的宾客,所涉及到勋贵这块,大都相同。

    各家勋贵为了脸面也好,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也罢,通常是要派出两拨人,分别送出贺礼。

    同理,如果今后,有哪家勋贵联姻,卫渊这边,也要送出两份贺礼。

    通常是夫妻二人各自前往一处。

    伯府前院,随着越来越多的客人到来,也显得愈发热闹起来。

    此刻,后院。

    卫恕意姐妹与明兰正陪着不少的勋贵、官宦家眷聊天。

    永昌伯夫人吴大娘子来得是卫家,至于永昌伯,则去了张家。

    同理,齐国公一家也是如此。

    吴大娘子听着伯府外一直响着鞭炮声,不由得开口道:

    “从咱们来到现在,这爆竹声一直响个不停,只怕光是这爆竹,忠勇伯就已花费极多。”

    几位勋贵大娘子陆续笑道:

    “听说你们永昌伯府这次为忠勇伯一家送了不少的贺礼,他们光是用你们所送的贺礼,也能让这爆竹声一直响下去。”

    “不是说这些爆竹都是宫里送来的吗?”

    “恕意,有这回事吗?”

    “.”

    搁在以往,卫恕意纵然是有个诰命身份,英国公夫妇义女,只怕也难以融入勋贵圈子里去。

    毕竟,勋贵是比较排斥文人清流家的家眷。

    但随着卫渊在东南的所作所为后,这些勋贵家眷们,是不敢不待见卫恕意。

    她的地位,顷刻间便就凸显出来了。

    卫恕意朝着众人笑道:“这些事我也不懂,应该是吧。”

    不懂?

    几人又陆续道:

    “我可是听说,你为了伱家这小弟的婚事,忙前忙后,耗费了不少的心力,说不懂,倒是谦虚了。”

    “都说长姐如母,这几日,你这个当姐姐的,倒真是费心了。”

    “.”

    顿了顿,她们又看向一旁坐在亭子里吃着糕点的明兰,纷纷道:

    “忠勇伯的这外甥女,当真是越长越好看,真不知将来要便宜哪家人。”

    “算起来,明姑娘的年龄也不小了吧?是该相看人家了。”

    “.”

    此前,她们说这些话,可能更多的是打趣。

    但如今说这些,绝对是出于一片善意或是想与卫恕意母女感情更深厚一些。

    坐在明兰对面,一直不动如山的齐国公夫人听到她们居然议论起明兰的事情,当即不顾自己身份的开口道:

    “明兰还小呢,不着急,你说对吧恕意?”

    随着卫渊前往东南的这段时间以来,这位齐国公夫人、平宁郡主与卫恕意的关系可谓直线上升。

    甚至可以说是‘闺中密友’。

    若是两人都还年轻,指不定要成个‘手帕交’。

    卫恕意点头道:“是,明兰还小,不着急。”

    那些勋贵家眷们一听齐国公夫人竟是‘护起犊子’,都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平宁郡主有何心思,她们是再明白不过。

    就在众人谈笑间,突然有一位婢子走来,朝着卫恕意拱手道:

    “夫人,张家的嫁妆送到了.”

    到了?

    卫恕意从石凳上缓缓起身,朝着诸多女眷笑道:

    “几位姐姐妹妹还有你们几位姑娘,不如随我去看看?”

    闻声,众人无不附和道:

    “当要去看看,毕竟,英国公夫妇的宝贝女儿出嫁,这嫁资定是极为丰厚。”

    “是,今日来这么早,就是不愿错过此事。”

    “同去同去。”

    “.”

    大婚之日,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

    所以这一天,男女有别,众人都看得不是太重。

    否则,前院都是男客,她们那些女眷,自是不好露面的。

    英国公夫妇选择在这个时候送来嫁妆,其良苦用心就体现出来了。

    那就是让更多地人,看到张府所送嫁妆之隆重。

    说实话,张家这一次,连嫁妆单子都未准备。

    因为实在是写不下。

    什么绫罗绸缎,珍奇异宝,那是数不胜数,比如光是海外诸国供奉的,被皇后赏给张家的夜明珠,就有十余颗。

    约摸着,一颗夜明珠,少说也能值个上万两银子。

    张家自建国以来积攒的财富,实在是太多了,而这次,张家嫁女,将一半的家底子都掏出来了。

    当那些勋贵女眷在卫恕意的带领下,前往前院时,她们才赫然注意到,这伯府究竟有多大,

    “方才来时还不曾注意,如今才发觉,这忠勇伯府还真是够大,够气派。”

    “毕竟是陛下亲自赏赐的宅邸,非同一般啊。”

    “.”

    等来到前院,随着张家的嫁妆一箱又一箱搬来的那一刻,不只是那些勋贵家眷,是所有人,都因此而深深震撼起来。

    只见众人站在伯府门前,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送嫁妆队伍,都是露出极为惊讶的神情,甚至是瞠目结舌,

    “我滴个娘嘞,这些嫁妆得值多少钱啊?”

    “不愧是英国公府,当真是出手阔绰!”

    “废话,人家毕竟是嫁女。”

    “从这边到街道尽头,少说也有个三四里路吧?都看不到头啊!”

    “老夫记得,先帝时期,海氏嫁女,十里红妆,乃为当时佳话,如今这英国公府嫁女,也有十里了吧?”

    “.”

    那些勋贵家眷、子女的羡慕神色,都快溢于言表了。

    身为女子,谁不想着自己出嫁时,也有着这等盛大场面?

    不料,一旁英国公府负责送嫁妆得嬷嬷听到众人言谈后,莞尔笑道:

    “十里送妆怕是不恰当,老奴估算了一番,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十里。”

    二.二三十里?

    闻言,众人无不惊掉下巴。

    这什么概念?

    太惊人了!

    小半个时辰后,送妆的队伍还在持续前来,众人再一次因倍受惊讶而议论不止,

    “这都过去多久了?送妆的队伍还看不到头?”

    “以前只觉着英国公府是有权势,如今,倒是我眼拙了。”

    “今日之后,再谈十里红妆,是绕不过张、卫两家联姻了。”

    “你们看看矗立在街道两旁的将士,那叫一个虎虎生威啊!”

    “都是精锐之士!光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都是见过血的人!”

    “.”

    别说他们这些外人了。

    哪怕是卫恕意、明兰这些自家人,都被这阵仗吓到了。

    她们早就被张夫人知会过了,所送之嫁妆可能会有点儿多。

    但是从未想过,竟是如此之多啊,不,简直不能用多来形容了,要用‘巨’字更加恰当。

    “娘亲,女儿忽然觉得,此前舅妈给女儿的那些物甚,在舅妈心里,怕是真不值几个钱”

    明兰的下巴仿佛哦都快惊掉了。

    卫恕意没有吭声,身为伯府这边的人,自当要保持伯府的威仪。

    若是她都表现出极其震撼的神情,生怕让别人笑话卫渊这个新贵没什么见识。

    一旁的英国公府老嬷嬷倒是笑道:

    “明姑娘,这些嫁妆里,有不少东西都是送给您的,都是我们家姑娘亲自挑选。”

    此话一出,站在明兰身侧不远的一些年轻女子,比如荣飞燕等人,都是一脸嫉妒。

    明兰说道:“还是舅妈疼我。”

    老嬷嬷掩嘴一笑,道:“我家姑娘原先个一直在说,要多送一些您喜欢的物甚,等忙完了今天得大事,明姑娘好生挑选。”

    卫恕意眼瞅着送妆队伍还在陆续过来,像是没个尽头,不由得心急如焚,

    “若是因此误了吉时,该怎么办?”

    老嬷嬷道:“请夫人放心,老夫人那边掐算着时辰呢,不会误了的。”

    大概又过去半个时辰左右,英国公府才算是将嫁妆送尽。

    此刻,包孝肃、王安石、范纯仁等三人站在一起,看着那些嫁妆,一个个也都显露出惊叹神色。

    尤其是范纯仁,更是直言道:

    “这英国公府的嫁妆,怕是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这固然是有些夸张。

    不过,在王安石眼里看来,当是如此,

    “这些只是让我们看到的嫁妆,还有一些看不到的嫁妆。”

    看不到的?

    范纯仁困惑道:“什么?”

    王安石直言道:“军心。”

    “英国公把持天下兵权多载,在我大周将士心中具有着极高威望。”

    “张、卫两家联姻之后,卫渊得到的,最大的嫁妆,就是我国朝百万禁军将士的军心。”

    包孝肃皱眉道:“慎言,这话要是传入官家的耳朵里,怕是不妙,会给卫渊引来麻烦。”

    王安石笑道:“包大人多虑,官家原本就是打算着,让卫将军接力英国公。”

    “这禁军权柄,迟早是要交到卫将军的手里。”

    不是说卫渊成为了第二个张辅,就能真的可以随意指挥天下禁军了。

    而是说,有能够指挥禁军的身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要有明旨调动军队,否则,哪怕是张辅、卫渊,都无法直接调动禁军。

    说白了,所谓禁军权柄,指的是练兵之权,不是调兵之权。

    自周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大周的将帅,就再也没有调兵之权了。

    另一边。

    卫恕一见嫁妆已经送完,便不敢再拖延时辰,连忙嘱咐陈大牛等人,

    “快去看你们大哥那边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该出发了。”

    宫里的准备相当周全,不仅御赐了十八抬御辇作为婚轿,还配了三十六名宫女在婚轿前撒花瓣与喜果。

    如今,那御辇已经停在了府门前不远处,随时都可以出发。

    陈大牛一听,这就要去接嫂子了,当即开怀大笑,与林兆远等诸多兄弟,就去叫卫渊前来。

    “明丫头,你去把花球拿给你舅舅。”

    卫恕意叮嘱道。

    明兰一脸惊讶,“我去?”

    卫恕意道:“你舅舅特意说的,非要让你将花球递到你舅舅手上。”

    递花球的寓意,是希望递花球的人,将来也能遇到一门好亲事。

    一般来说,都是兄弟去递花球。

    但卫渊既然让明兰去递,自然有他的美好祝愿。

    明兰也不迟疑,从后院拿起花球就奔着卫渊那边走去。

    等明兰到的时候,已然听到陈大牛等人的起哄声,

    “接嫂嫂去喽!”

    “大哥,快一点,不然嫂嫂可就被我们接走了。”

    “.”

    自古以来,只有当兄弟的,闹大哥婚事的习俗,没有当大哥开兄弟媳妇玩笑的先例。

    卫渊听到他们的那些言语,也只得苦笑一声。

    明兰快步来到卫渊跟前,喘出一口气,道:“舅舅,花球。”

    卫渊欣慰的看了她一眼,道:“给舅舅戴上。”

    待戴好花球,陈大牛等人一个眼神,竟是直接将卫渊抬起,起哄着就朝着外面走去,

    “接新娘子去!”

    “.”

    见状,明兰也是开心不已。

    不久,前院。

    卫恕意瞧着他们竟是将卫渊给‘抬’了出来,又听到周围人都纷纷笑了起来,当下眉头一皱,来到众人跟前,道:

    “放下,放下,让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待会儿去了张家,可别这么闹,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卫恕意乃是卫渊的大姐,自然就是陈大牛等人的大姐。

    大姐发话,他们自是不敢不听,于是连忙将卫渊给放了下来。

    卫渊站好,踢了一脚陈大牛,道:“待今日事了,再找你们一一算账。”

    随后,他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大声笑道:“接新娘子去!”

    闻言,陈大牛等人跟在他的身后,也是陆续笑了起来。

    成婚,大家伙本没必要太过严肃,只要热闹,婚礼就算圆满。

    待卫渊跨上高头大马的那一刻,引得周围不少围观的百姓与年轻女子惊呼。

    她们是真的很羡慕张桂芬,能够嫁给这样一位举世无双的英雄!

    卫渊上马以后,陈大牛等人也是陆续骑上马匹,沿着铺在街道地面上的红毯,前往英国公府。

    不少人在见到陈大牛、辅国公嫡长子秦振等人后,都是暗自惊叹,议论道:

    “咱们大周朝,但凡数得着的年轻将领,竟是都来了!”

    “那可是安国公的嫡子?韩国公家的嫡长子也来了”

    “这些可都是咱们大周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啊!”

    “如今,都跟着卫将军去迎亲”

    “将来,这些年轻将领们,都将是支撑我国朝的中流砥柱啊!”

    “.”

    他们越说越震撼。

    那些年轻将领,此刻都跟在卫渊后面,前去迎亲。

    这在国朝的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

    若是有朝一日,张辅这一代人老去后,卫渊就是当之无愧的军方第一人!

    随后,由原先守在街道两旁的禁军将士,高高举起手中大戟,站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列,雄赳赳气昂昂,让人目瞪口呆,

    “禁军将士.亲自前去迎亲?”

    “这匪夷所思!”

    “不愧是忠勇伯!也唯有他娶妻,能得此殊荣了!”

    “.”

    禁军将士开道迎亲,真就是前所未有之事!

    很快,迎亲队伍就来到了英国公府。

    不少人见到禁军将士开道,卫渊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的一幕,都是忍不住惊呼起来,

    “新郎官来了!”

    “新郎来了!”

    “那么多英武将士开道.可真是气派!”

    “是啊!”

    “.”

    坐在正堂里的张辅夫妇,都是面露微笑。

    此刻,张桂芬正待在闺房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双手忍不住牢牢握紧,显然是颇为紧张。

    一名婢女开门而入,笑道:“姑娘,卫伯爷接您来了。”

    闻声,张桂芬脸颊羞红,低头不语。

    话说英国公府门外。

    当卫渊等人下马,想要去到府里时,却被从代州赶来的张鼎还有张瞻、张睿三人拦住。

    陈大牛怒气冲冲道:“往日卫大哥可待你们不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张鼎丝毫不惧,道:“陈大哥,你这话说的,好无道理,尽管平日里我们与卫大哥交好,但他若想娶我妹妹,也万不能这般容易。”

    张瞻嘿嘿一笑,“咱们这位‘妹夫’可是威震敌国的大将军,所以就不考究妹夫的兵法了。”

    “不如这样,吟诗一首,就让你们通过这里,如何?”

    吟诗?

    陈大牛等人下意识后退数步不止。

    显然是不能帮助卫渊。

    卫渊苦笑一声,道:“三位兄弟,快快退去,省下这些环节。”

    张睿摇头道:“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省?”

    这时,徐长志偷偷看了一眼陈大牛。

    陈大牛顿时会意,联合秦振、杨怀仁等人,心中默许三个数。

    突然,齐齐冲进府去,

    “大哥快走!”

    “快!”

    “.”

    他们体型壮硕,仅仅刹那之间,就撞开了张鼎三人的封锁。

    帮着卫渊走进府里。

    见状,张鼎等人郁闷道:

    “哪有这样的?”

    “就是,卫大哥,你没有诚意!”

    “.”

    卫渊不去理会那三人,朝着陈大牛等人竖起大拇指,便就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只要来到正堂,就到了接走新娘子的环节了。

    不料,刚到前院,却见平日里与张桂芬关系不错的几位高门贵女拦住他的去路。

    只听她们陆续笑道:

    “卫将军想要娶桂芬姐姐,得有诚意才是。”

    “就是,那作诗一项,你这位卫将军能侥幸过关,可是我们这一关,您可不能再耍赖,不然我们就去告诉桂芬姐姐。”

    “.”

    卫渊头疼不已,面对张鼎那三人还能来硬的。

    可是面对眼前这些高门贵女,是一点儿也硬不起来啊。

    “几位妹妹,不知你们想要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韩国公家的小女儿拍了拍手。

    随后,张府的下人们便抱来两坛酒水。

    见状,卫渊顿时目瞪口呆,

    “几位妹妹,你们过分了,这可是整整两大坛啊!”

    韩国公家的小女儿嘻嘻笑道:

    “听闻卫将军乃是海量,想必自是不惧这区区两坛酒水,饮完,我们便放卫将军进去如何?”

    卫渊嘴角抽搐。

    真要是一口气喝下去,还能站起来走路?

    只怕晚上都要硬不起来了!

    他道:“我还是作诗吧!”

    那几名靓丽女子不依不饶道:

    “不行,必须要喝!”

    “即使喝不完,也不能一口都不能喝才是!”

    “.”

    就在卫渊发愁时,秦振忽的哎呦一声,“谁推我?!”

    话音还未落,就见那两坛子酒水都被他打翻在地。

    众人赫然见到,那哪是什么酒水?分明是两坛子陈年老醋。

    这要是喝下去,那滋味,啧啧,定是酸爽至极。

    秦振给卫渊使了一个眼色。

    而辅国公家的小女儿,也就是秦振的亲妹妹,当即气得跺了跺脚,道:

    “哥,你怎么能这样!你们太欺负人了!太耍赖了!”

    “不行,不能这样就让忠勇伯过关,不行!”

    说罢,这小妮子竟是张开双臂,死活不让卫渊过去。

    卫渊瞅了一眼秦振,“管管你家妹子!”

    秦振无奈道:“我爹太疼她!”

    卫渊只好开口,“好妹子,改天请你去樊楼享用美食,先放我过去如何?”

    她仍是寸步不让,“一顿饭就想将我打发?”

    卫渊顿时明白了,笑道:“长志,大牛,大姐给你们的茶点金呢?”

    随后,二人从怀里掏出几大袋银子与首饰,统统扔给那些女子,

    “在这儿呢!”

    “.”

    趁着那些女子讨喜气哄抢期间,卫渊已经步入正堂。

    她们拿了茶点金,便是各自捧上一些自制的茶点,来到陈大牛等人跟前,请新郎的兄弟们喝茶吃糕点。

    彼此但是单身男女,若是在这个环节里,有哪个女子看上了哪个男子,便是要留下手帕。

    给陈大牛奉茶的女子正是秦振的妹妹。

    陈大牛一个劲儿的朝着秦振的妹妹秦蒹葭傻笑。

    秦振顿感不妙,忍不住开口道:“陈远之!你若敢打我妹妹主意,我弄死你!”

    陈大牛‘啊’了一声,一脸错愕。

    见状,小巧玲珑的秦蒹葭顿时噗嗤一笑。

    这一笑,直接让陈大牛如痴如醉。

    秦振忍不住了,狠狠踹了他一脚。

    陈大牛后知后觉,连忙道:“大舅哥,呸,不是,秦将军,你别误会。”

    见到这一幕,秦蒹葭一直掩嘴笑个不停。

    陈大牛很不争气,看她一直在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卫渊站在正堂外不远处。

    正等着新娘子的到来,随后与其一同向张辅夫妇敬茶。

    陈大牛等人喝完茶点,也赶紧来到此间。

    这时,几位卫渊叔叔伯伯辈的勋贵们齐齐来到此间,皆是脸色不悦的看着卫渊,陆续道:

    “方才入门时,听闻你耍赖了?”

    “怎么,娶我大哥的女儿,就不值当的你按规矩办事?”

    “小子,我们大哥不说什么,但是桂芬这丫头,可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不能那么轻易的就交给你!”

    “.”

    听到韩国公、辅国公等一众长辈们发言。

    卫渊顿时欲哭无泪。

    都到这儿了,怎么还有麻烦啊?

    他看向秦振、徐长志等人。

    却见他们一个个的都躲了起来。

    是了,说到底,他们只是年轻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

    如今站在他们跟前的,可都是一些老将,前辈,甚至是自己的父亲。

    他们焉敢造次?

    只好向卫渊投以‘好自为之’的目光。

    卫渊愁眉苦脸道:“几位叔叔伯伯,就饶了侄儿吧!”

    人群中,脸色苍白的顾偃开,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卫渊身前,笑道:

    “我们大哥,也就是你恩师娶妻时,曾当中表演扛鼎。”

    “听闻你小子力大如牛,能扛鼎否?”

    话音刚落,就见张府的几个下人抬着一口鼎来到此间。

    卫渊瞧着那口大鼎,少说也得有个一百五十多斤。

    “若能将此鼎举起,几位叔叔伯伯就不再为难侄儿?”

    卫渊开口询问。

    顾偃开点了点头。

    卫渊道:“简单!”

    随后,众人只见他来到大鼎身旁,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牢牢握住鼎的两耳,大喝一声,“起!”

    下一刻,那鼎果真是被他举起。

    围观众人不由得拍手称赞,

    “彩!卫将军果真神力!”

    “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将此鼎抬起,属实厉害啊!”

    “.”

    顾偃开等人见此,也是露出欣慰笑意。

    他们早就知道卫渊力气不俗,所以让其扛鼎,并非是为难。

    而是想促成一段佳话。

    “新娘到!”

    随着一位嬷嬷大声说着。

    赫然就见一身红衣,盛妆出席的张桂芬缓缓走来。

    她的嫁衣乃是由皇后亲自赏赐,尊贵无比。

    就连遮挡在脸前的纱扇,都是用金丝编制。

    在婢女的搀扶下,张桂芬被送到张辅身前。

    张辅又带着张桂芬来到卫渊那边,行夫妻见面礼。

    随后,二人又来到正堂。

    张辅回到座位上。

    新人向张桂芬父母向跪拜大礼,然后敬茶。

    按理来说,女儿出嫁,当父母的,肯定是会有些忧伤。

    但是此刻,在张辅夫妇的脸上,却是看不到半点哀愁,反而还洋溢着喜悦之色。

    张桂芬嫁给卫渊,他们是真的乐见其成。

    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在向张辅敬茶时,张辅特意开口道:

    “你小子,若是敢欺负我这宝贝女儿,定教你好看!”

    卫渊道:“恩师在上,学生哪敢啊?”

    一旁人起哄道:

    “新郎官,怎么还叫老师?”

    “.”

    卫渊顿时一笑,连忙捧着茶,向张辅恭敬开口道:

    “岳父大人在上,请喝女婿茶。”

    说罢,张辅才不甘心的将茶水饮尽。

    卫渊向张夫人敬茶时,张夫人倒是并未说什么。

    只是轮到张桂芬时,张夫人叮嘱道:

    “今后要相夫教子,当好渊儿的贤内助,若是听说你又耍性子,为娘必饶不了你!”

    张桂芬抿了抿嘴,道:“女儿哪敢啊?”

    此话一出,众人再一次大笑起来。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完成敬茶这一环节。

    卫渊便可将媳妇接出门了。

    这时,秦蒹葭那几名女子起哄道:

    “姐夫,都说这女子上花轿之前,双脚不可沾地,还请姐夫背着桂芬姐姐出门才是。”

    “没错,定要背着桂芬姐姐出门!”

    “.”

    不知为何,这时的卫渊竟是有些腼腆了。

    张桂芬心疼卫渊,忽然开口道:“在地上撒些花瓣就是,还请几位妹妹嘴下留情,放过你们姐夫才是。”

    这要是搁在寻常人家,必然会说新娘不懂规矩,这还没出门呢,就说三道四。

    但她是张桂芬啊!

    是英国公府的独女。

    她说出那话,反倒是英姿飒爽,不拘小节的象征。

    像是秦蒹葭这些女子,平日里都是极少出门,也不与荣飞燕等人为伍。

    所以在京城的贵女圈里,她们像是不存在一般。

    但是,只有她们这些人,才真正能代表京城的‘高门贵女’。

    “姐姐莫要说这些,我们就爱看姐夫背您!”

    “就是,姐夫若是不背,那只能由我们这几个姐妹抬着姐姐出去了。”

    “.”

    听到她们的声音,张桂芬暗自摇头。

    这几个丫头,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跳脱了一些。

    就在这时。

    忽然,卫渊直接横抱起张桂芬,让她不由得娇喝一声,

    “啊。”

    “卫哥哥,快放我下来,羞死人了.”

    “爹娘还在后面看着呢。”

    张桂芬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干脆将头贴在卫渊的胸膛,不敢看向众人。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得清香,沁人心脾。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小声道:“还叫卫哥哥?”

    张桂芬顿时红透了脸颊,无论如何,当着众人的面,她都是叫不出‘夫君’这两个字。

    卫渊也没为难她,而是抱着张桂芬就往外面走去。

    一时间,周围都是起哄的声音。

    秦蒹葭等人连忙走在卫渊身前,撒着花瓣、米、绿豆等物,寓意是开枝散叶。

    陈大牛等人紧随卫渊,纷纷朝着被他横抱在怀里的张桂芬作揖道:

    “见过嫂嫂!”

    “.”

    张桂芬在一声声‘嫂子’下,逐渐迷失了自我。

    卫渊亲自将张桂芬抱到花轿里。

    随后,他翻身上马,朝着陈大牛等人挥手。

    而他们却是不为所动。

    一个个互相对视。

    卫渊不解。

    忽然就见他们纷纷来到轿子前,将抬轿子的车夫赶走,陆续笑道:

    “哥几个,咱们亲自抬嫂嫂的花轿!”

    “嫂嫂,可坐稳了,兄弟们,起!”

    “哥几个,走着!送嫂嫂回家喽!”

    “.”

    这一刻,不只是卫渊,就连所有人都惊讶起来,喃喃道:

    “此后,谁还敢说嫁女能有英国公府风光?”

    “是啊,禁军将士开道,各营、各军将领亲自抬轿,这待遇.闻所未闻啊!”

    “秦振、徐长志,他们可都是年轻将领中的翘楚,由他们抬轿估计也就只有英国公的女儿,能够享有此等待遇了。”

    “.”

    禁军将士开道,各军将领抬轿,可谓开大周婚嫁之事,前所未有之先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