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王诚难得一次不用早起习武,躺在床上一直等到太阳光照入窗户才起身。

    昨夜雨疏风骤,院中飘落了一地的槐树叶和槐树花,换做以往,早已有人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曾说过:练剑之人要修身,什么样的人就会练出什么样的剑法。勇武之人所练剑法多为勇猛,正直之人所练剑法多为刚毅,冷静之人所练剑法多为谨慎。

    莫看扫地只是件最普通不过的小事,但能用最短的时间把地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那就是本事了!

    王诚手里拿着扫帚,他能领悟到老师字里行间的意思。

    作为一个军人,他当然知道内务的重要性,于是将院内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取出老师亲手磨出来的一柄三尺利剑挂于腰间。

    老师在留给他的武道传承中说道:当你觉得无需再去思考修身问题,你就可以进入学剑的第二步了。

    他知道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

    修身是第一步。

    悟剑是第二步。

    用剑是第三步。

    这就是老师传给他的剑法,没有具体的招式,但传给他的却是世间最好的剑法,因为老师给他留下了无尽的空间给他去填补。

    好的老师从来不会去限制一个学生的思维,而是给他无尽的遐想与创造。

    感受着腰间利剑带来的沉甸甸,王诚正式开始了他的悟剑。

    只是,悟什么?怎么悟?

    老师一句也没提到,他是不是走的太仓促、忘了说了,还是纯粹让他自己去悟?

    他看向南面,那正是蜀州的方向。

    老师已经回到剑阁了吗?

    张晓生自然已在剑阁!

    修为突破至大成武王境界,他的速度已达到瞬息数百米,从天都府至蜀州剑阁几千里地,对他而言,一天时间足以。

    这个传承了数百年、出过三位武王强者、当今天下最顶尖的势力之一,就建在蜀州最高、最陡峭的山上——天剑山!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天剑山如同一柄从天而降的神剑,那粗大、笔直的山体就像神剑的剑身部分。

    剑阁就建在山顶。

    一片浩大、宏伟的建筑群,正中是一座九层高的塔楼,那便是剑阁最具标志性、也是所有剑阁弟子心中的神圣之地——藏剑阁。

    然而,就是这座神圣之地,如今竟是被人从上至下劈成了两半。

    这出手之人正是张晓生!

    他一袭青色长袍,手持灵剑,凌空虚立,浓密的黑发随风飘动,端的宛若谪仙。

    在下方偌大的演武场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全都是一身白衣,正是剑阁弟子。

    只不过,往日意气风发的他们,如今有不少人跟苟延残喘一样,气息虚浮,嘴角带血,受了不轻的伤。

    “上护宗大阵!”

    随着一声大喝,所有剑阁弟子都动了,立刻结成一个圆形大阵。

    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突然出现在半空,与他一块出现的还有一柄灵剑。

    灵剑长一米三,通体漆黑,静静地悬浮在老者头顶上方,如同一只匍匐在半空的蛟龙,随时都可能打出致命一击。

    老者大喝一声:“起!”

    下一刻,所有剑阁弟子向半空打出自己身上的佩剑。

    “吟!”

    悬在老者头顶上方的黑色灵剑滴溜溜地转动,然后升至半空,那些打向空中的佩剑也随着它一同升起。

    它动,佩剑动。

    它停,佩剑停。

    这一刻,所有佩剑仿佛与这柄黑色灵剑合为一体。

    密密麻麻的悬在半空,剑尖朝下,只待落下,方圆百米内的一切生灵都会顷刻间化为齑粉。

    老者又是大喝:“落!”

    一直未动的张晓生动了,他只有一个动作,手持灵剑刺向苍穹。

    “轰隆隆!”

    晴天霹雳!

    一道雷电突然从晴空万里落下,犹如一条雷龙瞬间击中那柄黑色灵剑。

    “啪!”

    黑色灵剑被一把击飞,那凝聚而成的剑阵也在刹那间随之消散。

    老者一口鲜血喷出,人从半空跌落至地面,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剑阁的护宗大阵举世闻名,死在这剑阵下的强者不知多少,曾有武王强者登门挑衅,也被打的吐血而逃。

    只是对付一个刚突破武王的张晓生,怎么会被一下破了?

    张晓生脚踏虚空,俯视着老者,道:“你不行!让薛闻道来!”

    被一个后辈当众说“不行”,老者脸憋成了猪肝色,一口老血喷出。

    要知道,他可是剑阁的现任主事者,二十年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宗师,如今的圆满境界武宗,人称一剑断江的薛一剑。

    薛一剑起身,道:“先祖五十年前就已不在剑阁,这事你知道!”

    薛闻道便是剑阁的第三位武王强者,八九十年前就已经突破至武王境界,如今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岁了。

    “他不在?”

    张晓生忽然冷笑,随手一招,一道灵元跟绳子一样将薛一剑捆个结结实实,一把将他从地上提溜到面前。

    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薛一剑双足悬空,身体拘谨的不能动荡,一大把年纪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张晓生盯着他道:“当年是你们坚持废了我父亲,今日我也废了你!”

    话音刚落,他一指点在薛一剑丹田气海,击碎了气海内的元丹。

    薛一剑顿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股精气神泄了,一下像苍老了几十岁,成了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他本就是七十多岁,因为修为高深,才看上去像五十来岁,如今维持他容貌的修为被废,他自然恢复到原来样子,甚至更老。

    “叶天明呢?”

    张晓生并不打算就此揭过,当年之事,薛一剑是参与者,那位叶天明是执行者。

    “不知道!”

    薛一剑咬死不把叶天明供出来,反而劝道:“张晓生,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成为了武王强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放下?”

    张晓生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一双漆黑如渊的眸子似是直入他的灵魂深处,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没了修为,脖子再被掐住,薛一剑一口气喘不上来,两条腿乱蹬。

    “师傅!”

    “师祖!”

    下方薛一剑的徒子徒孙大急,但没有一个敢冲上去。

    “张晓生!老夫来了!”

    从藏剑阁中走来一人,同样是鹤发童颜、一身白衣,面容阴鸷,气势很足,非掌权者不会有此等气质。

    一见这人现身,薛一剑剧烈地挣扎,断断续续道:“张晓生,放过他,你要杀就杀我。他已经是圆满境界武宗,你不能杀他!”

    武宗对于一个宗门来说太重要了,培养一位武宗要花的代价太大了,即便强如剑阁,接连损失两位武宗也会伤筋断骨。更何况他们还不是普通的武宗,是两位圆满境界武宗。

    张晓生冷笑一声,对着那一步一步走来的叶天明一指点出。

    然而,这随手便能灭杀一位武宗的一剑在靠近叶天明时,竟诡异地消失了。

    张晓生剑眉微蹙,随即又迅速舒展开来,冷笑:“你以为凭那件东西就能保得住你?”

    “杀!”

    叶天明突然大喝一声,从他身上闪出一道亮光,瞬间刺中张晓生胸膛。

    张晓生却是半步未移,身上更无一丝血迹,只见他竖起两根手指在胸前,那道金光便被牢牢地夹住。

    这赫然也是一柄剑,但它薄如蝉翼,通体透明,在阳光下仿佛不存在一般。

    “飞仙剑?”

    张晓生认出了这柄剑,赫然就是叶家那位武王强者的本命灵器。

    这柄剑以极速闻名,染了不知多少强者的血,早已蜕变为天下一等一的灵器,叶家那位武王一生的武道传承全都在这柄剑中。

    若是对上刚入门的武王,叶天明有柄剑在手,先天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很可能完成反杀,可他碰上的是张晓生!

    所以,在见到张晓生轻而易举破了这一剑,活了一把年纪的叶天明差点跪了。

    “你……你到底是何境界?”

    先是一剑破了护宗大阵,接着又是一招夹住飞仙剑,没有人再觉得张晓生只是位刚入门的武王。

    “还给你!”

    张晓生随手一甩,飞仙剑瞬间刺穿叶天明的丹田气海。

    感受到体内再无一丝修为波动,叶天明不敢相信:“修为?我的修为!”

    然后,他发了疯一样朝着张晓生怒吼:“你这外姓孽种!你还我修为!”

    张晓生冷冷道:“当年,你便是这般废了我父亲的修为,如今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算起来,你还占了便宜,多活了几十年!”

    “不!孽种!你还我修为!还我修为!”

    叶天明喊着冲向张晓生,但没跑几步,人就跌倒在地,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

    张晓生摇头,不再搭理这人,但他并未就此离去,明摆着还要继续追究下去。

    薛一剑见状大急,当年参与废掉张乾陵的有数人,如今都是武道宗师,真要全部被废,剑阁实力会严重下滑。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