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秘密,都是特林维尔的最爱—和酒一样。本来他已经离得长老很近了,可还是伸长了脖子,脸庞因兴奋变得更红,心跳也不由加快了许多,生怕会漏掉一个字呢。

    莫妮德和希娜两个女孩子虽早已不知多少次见过了他那副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

    芙兰也笑道:“流窜于围绕大陆浩瀚海洋的海盗,是天神战争时博思卢达尔属下的后裔。千百年来,它们时刻牢记着叛逆天神被杀死时的预言,等待着复仇的日子。它们一直在寻找能摧毁圣城的途径。据说在上古时代,火龙坠落时有一块龙牙散落于大陆某处。只要拥有这块龙牙的人,就能拥有摧毁圣城的力量。”

    他们简直闻所未闻。希娜好奇地问道:“上次听长老说过,火龙不是天神骐尔达的意念幻化而成的吗?以骐尔达至高无上的法力,他怎么会留下一个能摧毁火龙幻化的城市这样一个大纰漏呢?”

    “问得好。”芙兰说道,“这也正是骐尔达的仁慈公正之处啊—他是要让新生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圣城的存亡,保留在人的手里。”

    他们全都沉默不语,体味着她的话语中,自强和信念带来的冲击。

    特林维尔咂咂嘴,意犹未尽,他又问道:“芙兰长老,那块龙牙在哪里?它是什么样子的呢?如果你知道请告诉我,我可以去把它找回来。这么厉害的东西,当然要放在这间小屋子里,才会让我更安心些呢。唉唉,千万不能落入那些海盗的手里啊。”

    其实,虽然明知道他在开玩笑,可他的朋友们何尝不想是真的能那么做呢。

    芙兰长老笑道:“特林维尔先生的热忱,我们当然是早就已经见识过了。如果我告诉你那块龙牙在哪儿,你当然会把它找回来。可惜,对我们来说,也只是比你们多知道了一个流传已久的秘密罢了。我们不知道它在哪里,也没有见过它。”

    特林维尔不免有些失望。可是,连圣城的长老都不知道的地方,也一定是海盗们绝然无法找到的。“那我就放心了。”他开心地笑了。他的话听起来没头没脑,可谁都猜不到他的心思里此刻在想些什么。

    反正他也不必随时担心地抬头去看沉重的屋顶了。要是海盗们找到了那块龙牙,摧毁圣城时他恰好在这间小屋子里,那岂不是大大地糟糕啊!

    精灵王子不愧是特林维尔的好朋友,他笑问道:“如果真的有这个龙牙,为什么精灵族却从未听说过呢?我不认为精灵王和王后会对我有所隐瞒。因为,我真的没有听到过这个传说。”

    “是啊。”特林维尔还是有些担心,“既然没有人见到过,谁又能保证这个秘密,只不过真的是个传说而已呢?再说,我们也没有见过那条火龙,可它坠落时化为山脊,我们就能想到它有多么庞大了。那么它的牙齿想必也巨大无比吧。万一被哪个不相干又不认识的人捡了去,还不一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希娜听了他的话,打趣道:“特林维尔先生,我还一直以为你喜欢那些乱子呢。说不定是越乱越喜欢呢!”

    特林维尔不禁讪笑着:“哪有,哪有。”

    芙兰笑道:“特林维尔先生不必太过担忧。不过,龙牙只是它的名字,并非一定是火龙的牙齿幻化而生。而且,虽然我们没有见过它,可是知道它—比青山上千年覆盖的冰雪还要纯白,比万丈深渊下埋藏的水晶还要坚硬。晶莹剔透,在那上面还有三个小孔,能吹出比天庭圣乐更动听的幻彩乐章。”

    “啊!”刚刚还在嬉笑的希娜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众人抬头看时,也不由怔住了。他们还从未见过她那般茫然和疑惑。她的脸色蜡黄,笑容也早已从眉梢嘴角消失,肩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像狂风肆虐下一片无助的树叶。

    莫妮德拉住她的手,看到她脸颊上流淌着泪水。她的手也在颤抖,冰冷如霜。“你怎么了,希娜小姐?”她惊问。黑森林的王子也焦急地望着她。

    她艰难地慢慢站起身来,望着圆桌旁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目光关爱温暖,抚慰了她揪着的心。她看了好久好久,像是回味,又像是感动,眼睛里饱含晶莹的泪水,簌簌流淌。

    她转过身去解开衣襟,从颈项上解下珠串,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们看到,珠玉相衬下,比冰雪还洁白,像一弯细细地新月,闪烁着晶润的光泽。三个圆圆的小孔,静静地诉说着千百年没有改变的命运。

    见惯了人间千奇万化,世道沧海桑田的两位长老,也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喜极而泣了。

    他们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那蕴含埋葬圣城力量的龙牙,就像不敢去触碰已无迹可寻的过去。

    格莱特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这是天神的意愿!在最圣洁的自由殿堂,两个能主宰和改变人类命运的女孩儿,齐聚于此。”

    芙兰手抚在胸口,低着头喃喃说道:“这是天神才能创造的奇迹啊!”

    多兰赫尔握住希娜的手说道:“这个难道就是龙牙吗?这是从哪里来的?”

    希娜泣不成声,她泪眼模糊地说道:“这是我离开族人,前往达克赛德的前夜,神庙一位从不开口讲话的女祭司戴在我身上的。没有人告诉我是什么。可我从不会摘下它。因为看到它就会很温暖,不再会感到孤单。”

    格莱特叹息着说道:“大鹏一族是勇敢城邦凤凰城最忠贞的盟友。邪魔恶灵占据了城邦,他们也在和邪灵的战斗中失败了。没有人再听到过他们的消息。可是,我们还是没有想到,莫摩尔和海盗费尽心思,使出种种卑劣手段想要得到的龙牙,竟然就会在大鹏族的手里。”

    芙兰看着伤心哭泣的希娜,问道,“你一定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到大鹏族手中的吧?”

    希娜摇摇头,擦去泪水,渐渐平息下来。

    芙兰怜爱地看着她说道:“那一定是有着最神秘美丽的故事。可惜,没人能知道了。但我可以肯定,你的族人知道它是什么。无疑邪灵也是知道的。所以,它们才会袭击了你的族人。莫摩尔曾到过你的部落,他未尝不是探察到一些蛛丝马迹,才去试探你的族人。你的父亲一定也是得到了一些警示,才连夜把你送到了紫竹国。我想,就是这样吧。”

    “可是,”多兰赫尔好奇地从桌上拿起那串龙牙,反复地看着。他问道,“龙牙,究竟该如何使用,它到底拥有什么样可怕的力量啊?”

    “吹响它,就行了。”芙兰长老笑道。

    “可是,”希娜低低地声音说道,“之前,我独自一人把玩时,我也曾试着吹过了,可从来就没有吹响过啊。”

    格莱特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觉醒。”他看着大家,“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也要静静地想一想。大家都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知道龙牙所在的大鹏一族,如今只留下了希娜一个人。那么,”芙兰长老问道,“除了今天在座的诸位,还有人知道和见过你拥有的龙牙吗?毕竟这件事,在眼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她沉思着,摇了摇头。

    回到莫妮德的住所,阿卡阿卡正陪着亚米娜玩耍。大家都心情沉重的样子,希娜的脸上犹带泪痕。见到亚米娜,她忙别转了头。

    特林维尔几步走上前去,抱住了小亚米娜:“我的小姑娘,你在玩儿什么?”

    亚米娜还是笑个不停,“阿卡先生在给我讲故事呢。”

    特林维尔撇撇嘴:“这个家伙会讲什么好听的故事啊。让他带你去玩儿捉迷藏吧。”

    “好啊,”她看着赛尔,“赛尔先生,你想去玩儿捉迷藏吗?”

    赛尔笑着握住亚米娜的小手:“遵命,亚米娜小姐。”

    精灵王子也笑了:“亚米娜小姐,也带着我一起玩儿吧。我要藏到树上去,你一定找不到我。”

    亚米娜更开心了:“那我们快走吧,王子。”她又拉住阿卡阿卡的手,笑着把他们拉到院子里。一会儿,她的笑声就听不到了。

    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又都看着希娜,她已经不再流泪。看到他们关切的目光,她说道:“谢谢你们,我已经好多了。”

    “我们都不忍心看到你哭呢,希娜小姐。你多了不起啊,和莫妮德公主一样了不起。不过请放心,试图伤害你的海盗都让我和格雷恩消灭了。莫摩尔也被赛尔先生杀死了。接下来,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打你的主意。我,大个子维卡,还有我们,都会保护你的。是不是啊,多兰赫尔王子?”

    希娜擦去泪花,重新露出让她的朋友们熟悉的笑容:“谢谢你们。虽然我还不知道,龙牙出现在我身上对我意味着什么。它带给我的族人灭族之灾,我也飘零在外,可灾难却并没有远离了我。请相信,我再也不会泪水涟涟地哭泣了。不论是责任,还是为了我的族人,我都要更坚强起来。”

    希娜已经从震惊和回忆中重新振作起来,他们都感到很欣慰。

    “可是,”特林维尔却问道,“我还在想那个大鹏族的女祭司,她为什么会把龙牙交给你呢?”

    其实,大家都想知道,却被心直口快的大个子维卡抢先问了出来。

    希娜低头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做。可是,这么重要的蕴含着这片大陆自由与信念的龙牙,怎么会在那个女祭司的手里,她又是谁呢?我的族人,我的父亲,为什么从没有告诉过我呢?”

    这时,格雷恩说道:“那个女祭司的身上,一定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可是,她也一定是大鹏族最最尊贵的女人,才能保有如此珍贵的龙牙。她也一定是你最亲近的人,才能在你离开时,把它戴在了你的身上。”

    特林维尔诺喏说道:“她该不会是你的母亲吧?”其实,格雷恩也是这样的想的。

    希娜摇摇头。提到母亲,她又有些难过:“不会的。我从没见过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告诉我,我的母亲生下我时,她就去世了。”

    “哦,对不起,希娜小姐。我不该那样瞎猜。”特林维尔赶忙道歉。

    多兰赫尔把龙牙捧在手中问道:“你真的无法吹响它吗?”

    希娜点点头:“还在去达克赛德的路上,我就好奇地吹过了。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如果龙牙被吹响,圣城都将不复存在。这有多可怕啊。”

    “是啊是啊,太可怕了!”特林维尔不住挠头,连说侥幸。

    “不过,”她又说道,“护送我的族人并没有阻止我。如果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就是他们也清楚,那是吹不响的。”

    “一定是你的力气太小。让我们的大个子维卡来试试吧。”多兰赫尔笑道。

    特林维尔吓得连连摆手:“我一定也是吹不响的。我对这些歌啊笛啊什么的,都一窍不通。肯定不行的。不行不行。”

    “哦,真是这样的吗?”格雷恩突然笑了,“我怎么好像还记得,我们的大个子维卡,就曾在圣城一座安静的酒楼里放声歌唱过呢?而且很显然,你的歌声得到了很高的评价。说真话,当有人欣赏你的歌喉,热烈地邀请你去当个吟唱歌手时,我还真得很担心你会跟了去呢。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呢。如果罗阿洛德王城的城墙上,没有了大个子维卡的长矛和豪情壮志,那些野蛮人一定也会感到侥幸吧。”

    特林维尔当然知道,格雷恩也拿他取笑,只不过是想用欢笑冲淡希娜心中的愁绪。所以,他也只能红着脸,唯唯诺诺地不去争辩了。

    除了莫妮德和多兰赫尔,其他人都见过格雷恩描述的那个场景。希娜想到特林维尔那样尴尬可怜,汗水淋漓的狼狈样子,果然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双眉紧锁,沉思着说道:“我想起来了—刚才芙兰长老问我,是不是还有人见过我带着龙牙。我说没有。”

    “是啊,我们都听到你那样说的。”多兰赫尔说道。

    “可是,”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现在想起了,还有两个人是见过的。”

    特林维尔顿时又紧张起来。他急忙问道:“还有人见过?还是两个人见过!这可是大事。一定要告诉我们。如果让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只怕以后我们又要不得安宁了。”

    格雷恩也说道:“虽然特林维尔的担心未免有些太过,可我们确实要小心一点。”

    希娜点点头:“特林维尔先生,我觉得你不必太为我担心。我觉得那个老人很和善,对我也很好。对了,他好像还教过我怎么吹响这个龙牙呢。”

    “什么?”特林维尔顿感大事不妙,“你让他看了龙牙,他还教你怎么吹响它?天哪!你还说他是个善良的人!”

    事关重大,大家都围过来。多兰赫尔问道:“希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