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意料之外但令人欣慰地停了!积雪却更厚了。连绵的山岭也变作了银白的巨兽,乌云依然压得很低。

    凤凰城头的邪灵战士早就在等着他们了。它们在黑首领的指挥下,一次次追击着来犯者,想把嬉笑着的敌人杀死在城墙下。可每次出城,总是折损些人马,到头来还是无功而返。

    它们猜不透来犯者打的什么主意。这和它们之前很多年里遇到的敌人一点都不一样。可是既然来犯者只会一个劲儿地逃走,它们打心里瞧不起这些不敢和他们迎面而战的人们。可是却又没有更好的法子。

    肆虐了许久的风雪终于停了。邪灵战士们也以为一直等待的机会也终于来了!

    它们根本不给来犯者靠近城墙的机会!它们看得清清楚楚。还是那些人!穿着曾被它们打败狼狈溃逃时的铠甲!手里握着昨天还掉头鼠窜的长矛!哼!

    黑首领站立城头,只发出一声号令,几十名黑骑士领先冲出城门。反正它们的敌人也只会逃走,它们心存幻想只想快点追上去。没有大雪的掩护,它们的敌人逃跑起来会更费思量。

    果然,进犯者显然没有料到们还没有靠近城墙,就会遭到迎头追击,他们只发出几枝零散惶恐的箭就返身而逃。

    几百名邪灵战士跟在黑骑士身后嗷嗷狂叫着。它们身后的城头上,同样被狂热激起非分的呼喊。战鼓声催促着,让它们奔跑的更急更快。

    可恶的进犯者再也没有原来的好运气了!他们的马蹄陷在雪地里狼狈逃窜,不时回头观望着,只想摆脱那些追击者。

    邪魔战士再也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只要能在敌人绕过山脚前追上他们,那些骚扰者就将难逃覆灭。

    黑首领也似看到了得之不易的胜利机会。它决定一劳永逸地把这些胆敢侵犯的敌人,统统杀死在面前的那片旷野里。让敌人胆大妄为的冒犯,变做血流似海的教训。

    敌人虽然在逃命,可看来他们又一次逃过了厄运。他们很快就要转到小山包后,有几个人甚至抛弃了战马,钻进了稀疏枯萎的树林。

    邪魔战士在黑骑士狂热地带领下,誓要将所有的来犯者彻底消灭。它们已经能触到敌人因奔跑而汗流浃背的马尾,能清楚地看到敌人脸上的惊慌失措。它们的首领也没有发出返回的号令。城头的战鼓急如风暴,催促着邪灵战士去追击!

    它们追过山脚,追上了敌人。几百名邪灵战士显露出凶残的本性,挥舞着弯刀喊杀着。

    远方传来刀剑相拼激烈的拼杀声,城头的战鼓震天般敲响着,邪魔战士丑态百出,渴望杀戮的残暴心肠让它们恨不得冲出去用手中的刀剑参与那场屠杀。

    一会儿,只要一会儿。

    那些自以为能冒犯了它们还能毫发无损的来犯者的头颅,就会血淋漓地被带回来,再一次被高悬城头。成为它们嘲弄妄图收回早已属于它们的城市的愚蠢行为,和恫吓再次冒起同样念头的人们的战利品。

    城头上群魔乱舞,旷野中杀声也渐渐消失。终于,听不到了。没有厮杀,没有马鸣。狂野的白色大地又恢复了宁静,只留下凌乱的马蹄足印和斑斑血迹。

    邪灵战士欣喜若狂。它们尽情地挥舞着手中的刀,露出污秽的獠牙,欢呼着它们的胜利。

    可是,许久许久,山脚转弯处仍静悄悄地。城头上虽然还有狂喜的乱舞,却渐渐地笼罩着一丝不详的气息。

    黑首领邪恶盔甲下无法看到的脸上一定也布满了惊愕。城头上陷入一片可怕的宁静。

    远处的地平线一览无余,更加无声无息。就在刚才,尽管在黑首领的淫威之下,还恨不得一窝蜂似的杀出城去,把胆小虚弱的敌人生吞活剥。现在,城头上死气沉沉,远方的雪地上越平静,它们就越心惊。邪灵战士们都急不可遏地想知道,在山脚的激烈战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它们也许猜到了,却没有谁敢真的出城去探究一番。即使黑首领威严的号令,也不能让它们跳跃起来。仿佛害怕黑首领真的会发出那样的号令,最狂野的邪魔战士也低下头,悄悄地往后挪着胆怯的脚步,生怕会被它看到。

    欢呼杀戮的场面,转眼就变成了惶恐不安的死寂。这种巨大的反差,让邪灵战士们都喘不过气来。清清冷漠的寒风,让它们的牙齿得得发抖。

    死一般的沉默带来猜忌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销磨着渐渐失去的士气和胆量。

    突然,城墙上又泛起一阵躁动。邪灵望眼欲穿的远方,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单人匹马屹立在矮矮的山丘之上。

    孤单而坚定,比山岭上吹过的清风还要平静。白色的战马,银色的铠甲,却并没有被隐没在一片白茫茫中。因为,阴云笼盖下的凤凰城,光明正坚定地冲破乌云,万道霞光将势不可挡地普照这片多灾多难却顽强不息的土地上。

    那个白色的身影比寒冬更加冷酷,俾你万物的光芒四射。

    邪恶的嚣张渐渐褪去。邪灵战士初始还指指点点,想用虚妄的煞气抵销那个光明的身影带来的恐慌。不知过了多久,任凭它们怒目恐吓,丑态百出,那个身影依旧傲然挺立,纹丝不动。不知疲倦,不畏寒冷。

    虚张声势的喧嚣渐渐平息。邪灵战士歇斯底里的挑战,终化为可笑的不知所从。它们可怜地面面相觑,从同类的眼中看到的是不可抑制地恐惧,终于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

    黑首领静静地站着,心却也在慢慢变冷。

    山脚处出现了模糊的黑影,几十匹战马缓缓前行。虽然还看不清,邪灵战士们却早已没了非分之想,呆呆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风轻的不能卷起一片雪花,乌云下竟透过一丝光亮。虽然转瞬就被彤云遮掩,邪灵战士凶猛嗜杀的狂妄仿佛也被一扫而空,心中哀嚎。

    战马行进的很慢,由远而近。

    当先三匹马上,一个顶天立地的大汉面容严峻,手中的长矛刚刚痛饮过仇敌腔中喷溅的热血,正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身旁马上,一人长发飘逸面容俊美,手中还挽着群魔避之不及的精灵宝弓。弓弦清脆的弹击声带来了复仇之神的亲吻,呼啸的狂风也无法吹散从城头跌落的惨呼,声尤在耳。

    一个瘦小的身形与他们二人并马齐肩,正左顾右盼,时不时煞有介事地把手中的短刀在空中挥砍着,作威作势地恫吓着远处城墙上瑟瑟发抖的邪灵。战马整齐地排成一列,人少力单,竟也气势汹涌。

    面对着几十匹战胜的骑兵,满城狂傲的邪灵战士鸦雀无声。仿佛一丝响动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一个胆怯的退后就会引起更多畏缩不前。它们终于能看清了。

    不!不是只有几十匹战马!更多的战士徒步穿过密林,追随着他们。

    黑压压的战士阵列齐整,手握刀剑,牙关紧咬。沉默的大军携全歼狂敌的逼人气势,稳步前进。他们视若无物的进逼,窒息了凤凰城城墙上的胆裂的邪魔。

    黑首领在微微发抖!为面前气势浩荡的桀骜和满城的胆怯感到深深地耻辱。

    黑首领的心是邪恶的。即使心肠歹毒如他,却再也不想回到过去。

    回想起在黑暗深渊毒液中浸泡的日子,仍是不寒而栗。多少年来,同类的惨呼声一直萦绕在耳边心中。岩石般粗糙的皮肤在慢慢腐烂,化作一滩腥臭的污水,继续着他们可怜可悲的日子。

    邪灵何曾不想冲出牢笼,在新生命的土地上霸占一块土地,将它变成黑暗的领地。在一代又一代首领的带领下,它们一次次为之战斗,却一次次惨败而回。精灵和石灵强大的力量每每给它们迎头痛击,新生命的团结牢不可破。邪神还要继续在深渊中饱受摧残。

    它比任何一代首领都要幸运。时过境迁,当人类的自私和野心膨胀着,甚至凌驾于邪灵那恶毒的心,它终于等到了机会。

    瑟尔玛曾经亲手点燃的圣火,被她寄予厚望的人类亵渎。没有了圣洁心灵和愿望的滋养,人内心的恶胜过毒蛇,圣火的光芒逐渐暗淡。黑暗首领欣喜欲狂。

    它在睡梦中惊醒,听到从深渊更深处传来的呻吟。那是邪恶的灵魂在挣扎,

    它感受到了呼唤。那一刻,它激动地大口喘息着,全然不顾恶臭的气息。

    它的主人,在召唤着它。它!就要来了!

    圣火的光辉已然无法阻挡主人的复活,那也意味着它将有机会冲出禁锢的牢笼。令邪魔无数次臣服的城市,将是它的起点。它要彻底毁灭圣火的光芒,它的主人将在黑暗中降生。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的甚至比它想的更快。它率领的几千邪灵战士,在最初战战兢兢地踏上久已不曾立足的土地,它们担心的重击并没有到来。

    圣火虽然还在天边燃烧,邪灵战士们睁开机警的眼睛。

    没有精灵!没有石灵!他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即使它们一贯最为鄙视的新生命中最弱小的,在遭到猛烈不可阻挡的攻击时,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甚至,只有一支同样弱小的人类队伍前来增援。没有更多的了。

    它们果然遇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邪神战士简直不敢相信,在长达数月的围攻战中,竟然再没有一支队伍前来参加战斗。而这也是它们的主人一直在等待的时机。

    虽然,那些人单力孤的抵抗让它吃尽了苦头。敌人明知必将失败却依然英勇地抵抗也曾让它心存敬佩。同时,也更激起了它狂躁野蛮的杀机。

    它的主人曾经预言过的那一天就要到来了。它时时刻刻注视着它的发生。它将亲自带领深渊中臣服了上千年的战士们,毁灭女神的理想,迎接主人的回归。

    它没有想到这一天真的这么快会来到。人类在自私和懒惰中彻底失去了勇气。他们所崇敬的勇敢的城市,就踩在它的脚下。

    屹立在东方的勇敢城邦,成为邪灵战士卷土重来杀戮的战场。当它大肆捣毁这座曾令邪灵俯首的美丽城市时,竟然发现了失去已久的黑暗盔甲。它的胜利和黑暗盔甲发出的招呼,让那些曾经宁肯在毒水中浸泡呻吟也不敢反抗的同类,也在黑夜里溜出了恶臭的深渊,开始又一次做着成为帕林卡巴卡玛大陆主人的美梦。

    它鄙夷那些冒着贪婪的目光注视着黑暗铠甲的同类,就像鄙夷它们曾经怯懦的眼神。当它穿上铠甲,连最野蛮桀骜的邪魔战士,也不敢直视它护面下黑洞洞的双眼,只能伏在地上亲吻着它脚下的尘土。

    凤凰城在它的淫威下被蹂躏践踏,人类为之骄傲的勇敢被它击得粉碎。果然,除了可怜虫似的那些女神的遗族,这片大陆上的人们都熟视无睹,慢慢开始遗忘他们曾经拥有的光辉。只有它心里最明白,人类历史的终结,将在它脚下的城市开始。

    即使它最忠贞的将士,在它披上黑暗铠甲那时起,也再也没能见到过它的双眼。邪灵战士们只能猜测,那被掩藏起来的眼神有多么高傲和不可一世。虽然圣火的力量虚弱是人类愚蠢的自寻死路,可却的的确确熄灭在它的手里。它们拥戴他,也惧怕它。也从不敢抬头直视它的眼睛。

    只有它自己知道。它的野心不止于此。它可以焚烧山林,使河水干涸,凤凰城的蓝天永远也不会再次凌驾于邪灵的头顶。它的心底,比乌云更加黑暗。可也仅仅如此。

    它能感到主人的呼唤。可是它的主人,气息像一只被困于水缸行将溺毙的老鼠般虚弱。它愤怒而可怜,指使着,哀求着,诅咒着。

    可它终将重新带领着忠心的奴仆,让黑暗吞噬一切。

    圣火在它的手里被熄灭。当它的主人因而重生的那一刻到来时,它将成为真正的邪恶之王。

    它在等待着,深信那一天就快要到来了。它要将黑暗笼罩东方这片古老的土地,笼罩折磨了它们上千年的凤凰城。为了主人早日复活,它必须坚守在这里。

    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被它深恶痛绝。邪灵强大的仇恨和凶残,让鸟儿也从此远离了这片天空。它杀光了所有他能看到的生命。凤凰城变成了一片废墟。村庄破落,土地荒芜。

    它也不需要奴隶,他杀死所有的人。因为,它要为主人守着这座城市。黑暗才是它的憧憬,蛮荒意味着它的成就。

    它也曾担心,曾经的敌人会再次联起手来。在过去无数的岁月里,邪神就是这样被一次次打败,一次次驱逐下深渊的。可除了那些漏网的可怜虫还在苦苦挣扎,却在黑暗盔甲的力量支撑下,再也无力撼动他的城市。破败莽荒的,才是它醉心的城市啊。

    它再也没有见到过敢于反抗的人了。它占据这座城市十几年,也从未见过更大的风雪了。就在不久之前,久已沉寂的远方又传来战士的号角。让它的美梦破碎。

    它早就该想到,它的主人一定还没有被仇敌所遗忘,他们要毁了它所坚守的这一切。

    它绝不能容忍任何人试图阻挠它的主人再次降临。它用一次卑鄙却完美的偷袭,在敌人还没触摸到城墙时,就打断了他们的幻想。锋利的钢剑在黑暗的力量抵抗下,断的如此赏心悦目。敌人溃逃时的惨呼,让它狂喜如痴。

    这样的人类再也不是曾经和它们苦苦相斗的那支勇敢的种族了。他们对远离自己的苦难毫不在意。它只要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它的主人。

    可是,一丝不安在它阴冷的心里慢慢滋长。它等来了它一度担心,后来变成了鄙视的敌人。

    黑暗盔甲支撑着它,让它看起来镇定自如。当它看着他的邪灵战士们,它的心再次陷入彷徨。

    城下安静行进的敌人越来越近。它又看到了邪灵战士们眼神中流露出熟悉的目光。

    在黑暗深渊的日子里,它身边都是绝望的目光。它的血冰冷彻骨。

    不!它不可能输,它还有机会。

    敌人虽然利用了它的疏忽,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可一次失败也正好让它重新冷静了下来。它要让它的敌人们都知道,它还有令他们望尘莫及的巨大优势。它脚下的城市就是最好的诱饵,只要敌人敢于攻击城墙,它将让他们彻底消亡!

    它要把所有的敌人杀死在雪地里,让殷红的鲜血覆盖原野,把它深恶痛绝的白色世界,变成血的海洋。邪灵的黑盔甲憎恨地扭曲着,它的心又开始狂野欲动。

    它要把敌人阻挡杀死在一览无余的开阔地。就像它已经做过的那样。

    它冰冷的目光让邪灵战士心惊肉跳。它们在首领的指挥下准备抵抗来犯者的进攻。邪灵战士也都期盼着敌人能如它们所愿,愚蠢地向着坚固高大的城墙发起进攻。

    黑首领的诡计得逞了!敌人竟然真的敢那么做了!仅仅凭着血肉之躯,他们真的以为,无知和鲁莽就是他们所推崇的勇敢吗!

    近了,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