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郡,公孙世家。

    林山及身后二十余人静静等候在外面,不多时前方空白处涟漪波动,出现一道门户,一行几十人走了出来。

    领头的是一位中年修士,大致处于筑基后期境界,此刻出来看到林山后,面带笑容迎了上来,同时双手并拢寒暄施礼。

    “想必阁下便是黑莲教的上使,林道友了。”

    “不错,在下正是林山,此行冒昧前来贵地,实在是上峰差事不得不来,如有唐突还请多多海涵。”

    林山执手施礼,一帮手下跟着老大学得有模有样,对面的公孙世家一行人也纷纷作揖,一副热情好客之意。

    中年修士爽朗一笑,虚手一引。

    “不必拘礼,来者是客,请!”

    “请!”

    林山等人在公孙世家一行人簇拥下,有说有笑越过外围大阵。

    进来之后四周环境一变,鸟语花香溪水潺潺,一片片灵田参差错落,一座座竹林挺拔茂盛,山水园林别具一格。

    众人一路前行之间,还能看到一只只灵鹿灵羊出没四周,个个双眸中灵光乍现,可见其灵智大都不差。公孙世家就这样放任它们在族内自由成长,明显在御兽一道上有颇有造诣。

    走过两座灵山,前方还有一座座药田点缀,其中很多药材都是成批量地培植,一名名公孙家的弟子游走其间,细心呵护。

    有些人运送药材到附近的一排排炼丹房中,一道道烟囱往外喷吐着地肺火烟,屋内一阵阵丹药清香传来。

    炼丹房旁边就是炼器楼阁,“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能听到一声声法器出炉开锋的清吟,明摆着公孙世家已经有数道批量生产的流水线。

    接下来路过一座座广场大院,里面偶然看到老辈修士在指导弟子们,不光讲解各大境界修行诀窍,还会手把手教他们法术,锻炼实战技巧。

    不觉走过十几里地,一路上所见所闻,足见公孙世家底蕴深厚,传承已久。

    只是,隐隐有种外松内紧的感觉...

    闲聊之余,林山也得知了筑基期后期的中年男子身份,正是公孙世家当今的二长老,公孙虑。

    公孙世家的家主和大长老都是金丹期真人,都在闭关苦修不理世事,所以家族内外之事都是二长老在打理做主。

    林山连连赞叹公孙世家实力雄厚,拥有两名金丹期老祖,不愧是修真界的老牌世家。

    二长老公孙虑不停摆手,谦虚一番把林山先带到一处阁楼,给他安排了落脚之处。

    “林道友远道而来,不妨先歇息一夜,明日我们在正堂议事。”

    林山原本想着直接开门见山,但是又不好拂了人家面子,毕竟公孙家招待得十分周到,只好应了下来。

    “客随主便,本该如此。”

    二人互相一笑,待目送公孙虑离去后,林山转过身进了阁楼,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四周所有手下围了上来,头号心腹钟老头上前一步。

    “大人,此行前来貌似顺利,但是一旦说起征召援兵,明日会谈恐怕会横生波折。”

    “那是自然,派自家人上前线参加正魔大战当炮灰,换成哪家势力估计都不乐意。”

    林山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面露思索之色,他在剖析燕护法临别前那番话的用意。

    魔教前线是否真的需要这些中小型宗门世家支援,还是说派他来只是为了敲打他们不要在腹地捣乱?又或许压根没有对支援抱期望,只是单纯让他避难?

    林山虽然略微有些猜测,但还是摸不准上峰是什么意思,不过不影响他去执行,反正明天一早直接跟公孙虑开门见山,看他有什么反应就对了。

    到时候自己灵活应对,见招拆招即可。

    如果公孙家推三阻四,自己真的无法带回援兵,那么好歹也要让他们割下一块肉来喂饱自己。

    现如今大宋局势风雨飘摇,自己要想尽一切办法利用身份揽好处,毕竟魔道三派还能坚持多久已经不好说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也没必要畏畏缩缩。

    是时候不择手段了,能捞一票是一票...

    想来燕护法也是这个意思...

    而此时,储物镯里的虚星盘表面,突然隐隐浮现灵脉涌动的虚影。

    林山脸色一变,连忙甩开众人独自上楼进一个房间,从储物袋中扔出一套遮掩阵法,将屋子内部与外界隔绝后,才把虚星盘取了出来。

    此时这件灵宝上地脉挪移,灵气紊乱,一朵朵云雾时而汇集,时而四散。

    林山对照此等异象,思索了大半天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联系到白天公孙世家带给他的异样氛围。

    嘴角不自觉勾起,没想到这件灵宝刚刚到手还没捂热,就给自己带来这么一桩大惊喜。他目光渐渐幽幽起来,思绪一下子飘到很远很远。

    ……

    一夜无话,第二日。

    家族正堂中,林山和公孙虑分别落座左右,两边下首在座的都是公孙世家的族老,光筑基期就有十几位。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没来的有多少,外人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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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山直接拿出了燕护法给他的“调令”,递给了旁边的二长老公孙虑。

    公孙虑接过“调令”,用灵力输入进去,只见这枚令牌白光大盛,一个虚幻的人影上半身,被投射在正堂的半空中。

    虚幻人影是名老者模样,林山也曾见过,正是黑莲教的戒律法王,元婴期巨头。

    “公孙世家的诸位道友,魔道前线正在鏖战,需要贵族出山相助。可派金丹真人一位,筑基期二十,于中部战区东门关报道,老夫翘首以盼!”

    话音一落。

    啪!

    调令令牌一声清脆响起,一下子碎成了几块,从二长老公孙虑掌中落下,虚幻人影也消失不见。

    “嘶...”

    堂内所有公孙世家的族老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被魔道统战部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

    随后全都面带阴沉,一个个沉默不语。有些人冷冷地盯着上首位置的林山,但这位年轻的魔教使者面色坦然,只是悠闲地品茶。

    至于他自己的内心究竟如何,没人知道。

    场面一时间冷冷清清,一股压抑的气氛凝聚在堂前。

    谁不知道东门关是中部战区两大主战场之一?每天成千上万的修仙者斗法对轰,一个不慎就会死于各种不明法术。

    公孙世家坐落上党郡,在大宋北部也是响当当的修真界土财主,要人有人要地有地,卖卖灵药产产灵谷,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凭什么要给你魔道当炮灰?

    还一下子就要一名金丹二十名筑基,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几乎公孙世家明面上的大半底蕴!

    当然,这番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咆孝,当着林山的面是万万不敢这么说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魔道三派哪怕目前日暮西山,也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单单是一家黑莲教,就仍然还剩下数十名金丹期护法,想灭他们公孙世家跟玩一样。

    但是惹不起归惹不起,要我们替你去前线卖命,肯定不会让你简简单单如愿便是。

    公孙虑率先打破了尴尬,略微苦笑了一通,面带愁豫之色看向林山。

    “林道友,贵教法王真君的要求,实在是让我等...有些为难啊!”

    “哦?”

    林山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用茶盖擦了擦杯檐,咂了咂嘴。

    “这话公孙长老不应该跟我说,我只是个跑腿的决定不了什么,要说也是跟法王真君大人去说!”

    “另外...”

    林山微笑地转过头,身子隐隐斜倾靠在背椅上。

    “如果延误战期,承受什么后果想必不需要我多说。”

    “公孙长老及在座各位道友,应当比我更清楚...”

    话音刚落,一股股灵压缓缓从正堂各处涌来,无形之中气氛沉闷得可怕。

    场上公孙家的所有族老们面色阴翳,目光死死盯着上首的白衣青年,但此人却视若无睹宠辱不惊,让人痛恨之余却不得不佩服大教使者的风度。

    公孙虑紧锁愁眉,手指不停磨砂着茶杯,瞥了眼林山见其稳如泰山,不得不再度赔笑开口。

    “林道友年纪轻轻,就已经筑基中期,如此才俊想必也是教内某位高层的眼前红人,为我公孙家美言几句应该不是难事,还请劳烦则个。

    倘若能削减支援人数的一半,公孙家定有厚报...”

    林山神色一动,不留痕迹瞥了场上所有人一眼,看到所有族老无人出声反对,似乎都有默认之意,心里也开始活跃起来。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以权谋私自然是勉强够格。

    联想到昨晚虚星盘的异动,还有统战部模棱两可的态度,戒律法王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

    反正看样子公孙世家打死也不会派这么多人,而且临走前燕护法语气中好像也有余地,那如果真的好处足够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林山干咳两声,故作为难之色:“唉,此乃统战部高层之名发动的调令,还是戒律法王大人亲自...”

    “五万灵石!”

    公孙虑眼皮眨都不眨,直接开出了天价。

    “呃...”

    林山语气不由一顿,这公孙世家土财主啊!这么有钱?当初继承龟真人的家当也才接近二十万灵石,这就相当于四分之一了?

    不过联想到来时路过,看到的那么多灵田药田,还有相比于一名金丹和二十名筑基,这点钱确实不算什么。

    此刻他还是脸上似有挣扎之意:“这...统战部那边确实没有考虑到公孙家这边的情况,没想到贵族人才凋零青黄不接,的确不能再度损伤元气...”

    场中众族老身子纷纷前倾,个个面露期待之色。

    可林山话锋一转,意有所指:“正魔大战如火如荼,此乃道统理念之争,我等同一阵营自然该大公无私,守望相助!自古忠孝难两全,此乃大义胜于家族...”

    “使者道友说的没错,十万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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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虑这时候霸气侧漏,根本不跟你讲什么弯弯绕,你说啥是啥,老子横竖就是加钱!

    爽快!

    林山暗暗赞叹一声,但是那股戏精附体已经上身了,一时半会没办法驱逐下去。

    不是他不想见好就收,而是思想和灵魂已经不由他做主了。

    “看来贵家族对魔道忠心耿耿,此次援兵人数的确还有待商榷,不过这灵石我万万不能收,在下不是这种人...”

    这厚脸皮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场上的众族老看着他明目张胆地敲竹杠,都双目喷火愤愤不已,之前因他丰神俊朗产生的好感败得一干二净。

    甚至连黑骷魔君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传音给他:“你小子差不多得了,真要把他们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林山稳如老狗:“皇帝不急太监急,怕什么?

    本来支援前线就是他们作为依附势力该有的义务,这帮人保存实力隔岸观火,就是墙头草我坑他们点灵石怎么了?”

    这时候公孙虑已经不复前两次的豪横,有些迟疑地试探到:“那...十五万灵石?”

    他颤抖地声音已经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因为公孙世家有钱是没错,但是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灵田灵谷能卖多少钱?你见过有几个修士吃这玩意儿的?大教弟子人家都磕丹药睡灵脉,穷酸散修都窝在深山老林苦哈哈打磨,吃这玩意儿的都是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人。

    至于药田的灵花灵草,这种天地灵物成长时间都需要数十年上百年为单位,而且投入的人力物力维护成本高得离谱,各种限制条件还有天灾人祸谁养谁知道。

    又不是人人都有“掌天瓶”,那传说的韩天尊是虚构的,用来给修真界修士作茶后谈资罢了,没人会当真。

    但这时候的林山已经了然于胸,他清晰地摸到了公孙家的底线和脉络,终于露出自己狰狞的獠牙。

    “不够,我还要借贵家族的灵脉宝地,深入其中闭关修行一番。”

    “嗯?”

    在场的众人立马不对劲起来,呼吸瞬间粗重,一个个气喘如牛,脸上一副疑神疑鬼之色,但是全都诡异地缄口不言。

    林山嘴角带着玩味:“怎么?十五万灵石都拿得出来,在灵脉深处闭个关就不行了?”

    公孙虑强颜欢笑道:“林道友出身魔道大派,什么样的洞天福地没有见过?我们公孙家的灵脉灵气微弱,恐怕难入您的法眼...”

    “这话就过于自谦了。”林山悠悠地轻笑一声:“贵家族的灵脉,可是刚好赶上了千年难遇的好运道!”

    公孙虑赔笑的脸庞逐渐僵硬:“使者大人的意思是...?”

    “灵脉潮汐!”

    林山放下茶盅,正襟危坐起来。

    “本使者也想体验一下灵脉潮汐的滋味,还请诸位成全!”

    “什么?!”

    公孙家所有族老瞬间站起身,一个个都控制不住体内的灵力,整个正堂内“轰”地一声一股气浪冲出,门口守卫的家族修士都被一下子推倒在地。

    族老们全都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族灵脉潮汐要到了?”

    由不得他们惊慌失措,因为“灵脉潮汐”这种地理现象根本不是人为可以推测的。

    这方天地中每条灵脉,理论上都有可能掀起“灵脉潮汐”。

    顾名思义,就是因为种种不可描述的地脉交汇衍变,由九天之上的太阴引力牵动,以及地磁与各方星辰间的联立,导致地心深处渗出无数灵气滋补灵脉。

    而灵脉中的容量有限,所以部分灵气液化喷涌而出,如同浪潮一般滚滚而来,甚至夹杂着奇特的天地甘露。

    最终在万般机缘巧合下,汇成灵脉潮汐。

    修仙者如果能在灵脉潮汐中修炼,那简直就是如同坐火箭一般,修炼进度一日千里,这可是千年难遇的大机缘!

    据不完全统计,修真界的灵脉能赶上“灵脉潮汐”的概率,可谓是小得可怜微乎其微。

    公孙家的族老们自从半年前感觉到自家灵脉不对劲,最后千方百计查阅古籍才终于确定,自家灵脉中了百万分之一概率的大奖,竟然赶上了灵脉潮汐!

    所有人欢欣鼓舞,同时对外严格保密守口如瓶,生怕别人知道后打杀上门,虽然他们公孙家有两名金丹老祖,但是现在可是魔道地盘上。

    魔道高人出了名的霸道,没有人觉得他们会讲道理。到时候人家吃了肉,汤都不会留一口。

    而且灵脉潮汐有时间限制,一经出现也不过持续几个月到半年不等,人数也只能限制不到十人。公孙家的灵脉在修真界只能算是中品灵脉,也不过同时供应五人享受这份机缘。

    高品灵脉一般都被顶级大派搜刮霸占,哪能轮的到他们?

    故而他们之所以不想派人去前线,也是因为有五名筑基族人要在灵脉潮汐中修炼,如果再凑够20人派去支援魔道阵营,那家族内部岂不是瞬间空虚?万一敌对家族发现了灵脉潮汐异象乘火打劫怎么办?

    但问题是林山这个魔教使者刚来没一天,族内昨天还特意把他和手下隔离在阁楼那边,他怎么知道灵脉潮汐的秘密?

    林山笑而不语,先天灵宝虚星盘是和你开玩笑的?什么风水地脉能瞒得过我?

    也得亏你们公孙家赶上了趟,刚打算吃独食就遇到了我。

    老子就是修真界行走的地动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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