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边,一座未知名的小村庄。

    一块巨大的黑布静静地盖在什么东西上,这块黑布太大了,将被遮盖的物体捂得严严实实的,就连旁边的小屋与之相比都显得有些‘渺小’。

    这巨物似乎很坚硬......也肯定很沉重......否则,装着这巨物的车怎会用四匹高大的马匹来拉?

    路过的村民无一不回头观望这辆奇怪的马车,可却无一人敢站得太近,因为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巨大,好像在它面前多呆一刻、哪怕就短短一刻,便会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仿佛它是一个沉默不语的巨人,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村中孩童甚至奔走相告,说村中来了一辆奇怪的马车。

    不一会儿,孩童们聚在一旁边驻足远看,远看着这个十数倍自己身形的巨物,只有少数两三个胆子较大的顽童,小心谨慎地走到马车跟前,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这巨物上散发而出,在酷暑三伏天,这几个顽童竟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感到极其地不舒服。

    就在此时,拉车的马儿也感到这股略带邪魅的寒意,忽然嘶鸣一声,吓得这几个顽童抱头就跑。

    而小屋内,一个铁匠炉烧得通红,原本天气就十分闷热,此时屋子里更是热不可耐,常人在此处怕是半刻也待不下去。

    屋子里榔头、火钳等打铁的用具摆满了整个屋子,一个头发散乱,精瘦无比的人站在火炉旁,手中握着一把与他身形极其不相称的铁锤,让人看了不禁为之担心——

    一个看上去如此普通的人如何能挥动如此巨大的工具?别一个闪失扭断了腰。

    可此人挥舞着手中重器却给人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高高举起,重重砸下!将通红的兵器砸出阵阵火花,好像手中之物不是什么重物而是孩童手中风车、破浪股一样,轻盈无比。

    铁匠就这么一锤一锤地砸着,似乎压根不理会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位老者。

    小屋昏暗,老者的面容也不清晰,只能隐隐能看出他身形极其高大。

    屋子里酷热难耐,老者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铁匠将手中的铁锤举起又砸下,砸下又举起。

    ......

    也不知过了多久,铁匠终于将手中的兵器锻造完成。

    这是一把吴钩,一把锋利无比的吴钩,铁匠从身边拿起一把朴刀,只是用手中吴钩轻轻地在朴刀上一削,只听“铮——”的一声,那把原本坚实的朴刀瞬间化成两块废铁。

    这等利刃若是放于芸月阁,定然会有不少人为其争破脑袋。

    铁匠看着这把吴钩,上下仔细打量,他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在锋利无比的钩刃上……

    他一定对自己这‘神兵’很满意吧?或许是吧,看着铁匠抚摸吴钩,犹若是一位女子对镜抚摸自己光滑的肌肤一般,眼中尽是满意与沉醉。

    可下一刻,铁匠的举动却令人费解——他将吴钩握在手中,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狠狠劈下!

    “叮铛——”

    这把‘神兵’竟然被他硬生生的劈成两段!

    而再看铁匠的手掌,却毫发无损,仿佛方才劈的,只是一块豆腐一般。

    “好好的一把兵器,为何要要将它毁坏?”

    老者看着铁匠将吴钩斩成两段,出声将屋内的沉默打破。

    “凶器罢了。”

    “你大半辈子都在锻造兵器,可为何却对它们如此鄙夷?”

    “因为,它能杀人。”铁匠声音透着一丝丝厌倦,好像对这些利器有着一种不屑。他随手将折断的吴钩丢在一旁,道:“那些不认识我的刺客、山贼曾经来过我这儿,那些认识我的将领、将军曾经也来过我这儿......不过都是为了这些‘杀人越货’‘滥杀无辜’的勾当。”

    “兵器并不会杀人……杀人的,永远是‘人’。”老者缓缓地说道。

    “哼——”

    铁匠对老者的这番言论很是不屑,也不愿与他过多的辩论。

    “草堂的人曾几何时来过我这小破屋,芸月阁的人也不例外......就连北边的蛮人也偷偷来过,只不过都被我一锤子赶了出去。”提到蛮人,铁匠似乎怕老者误会,不等他发问,就做出了解释。随后,铁匠带着一丝惊讶道:“只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亲自到‘铁庐’来。”

    老者静静地听着铁匠自言自语般的唠唠叨叨,并未回话,铁庐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

    “听说你又收了个弟子?”

    沉寂过后,这次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铁匠。

    “是啊!”听闻铁匠提到‘弟子’二字,老者的语气似乎变得愉悦起来。他微笑道:“你隐于野数十年,消息倒挺灵通。”

    “我那皇太孙每月都会写信于我……”

    提到‘皇太孙’,一向冰冷的铁匠语气也变得稍微柔软一些。

    ......

    铁庐内又是一阵沉默,最终,铁匠还是没忍住,道——

    “听说是个普通人,并无过人之处。”

    老者笑了笑,没有回答。

    “修行天资也极其......”

    “极其什么?”

    “极其平庸,甚至能否开阳都不得而知。”

    “不错。”

    “那你为何…...”

    “为何?因为他破了‘蝶梦玄境’。”

    老者的话语中带着五分欣慰、五分骄傲,却没有半分惋惜。

    铁匠微微一怔,望着老者高大的身影,愈发地感到不解。

    “你用了数十年的时间,耗费大半座千牛山的‘天地之息’才修建出这‘玄境’,我本以为你会用它作为长安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没想到你却将它浪费在一个无能之人的身上。”

    “呵呵,既是能破境之人,又怎会无能?”

    “世人皆知先生酷爱下棋,只是先生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后...这最后一步,却叫人琢磨不透啊……”

    “我并非在下棋。”

    “那先生这是在…...”

    “我,只不过是在布局罢了,这些人都是我的弟子,而非我的棋子”,老者望向屋外的青山绿水说道:“生死无畏,落子无悔,这盘棋,还得靠他们自己去走啊......”

    ......

    “这图纸是谁设计的?”铁匠从桌上拿起一份密密麻麻羊布,上面画满了图形,好像是什么工器的构造原理图。

    “也是我徒儿,如何?”老者得意地问到。

    “我不如他”铁匠看着这份巧如天工一般的图纸,摇了摇头。随后他又问到:“老六?”

    “老六和老三。”

    ......

    “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答应你。”

    “那就有劳了。”

    “有生以来我还未曾见过如此坚硬的铁。”和铁打了半辈子交道的铁匠此时有些不自信。他摸着冰凉而坚硬的黑铁说道:“我不确定多久才能将‘它’造出来。”

    “不急。”

    “若我造不出,这玄铁该如何处理?”

    “那...就让它沉于江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