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执掌锦衣

青阳侯被吓了一跳,忙叩首道:“陛下明鉴,臣绝无此心。都是……都是冯胖子污蔑臣。”

熙丰帝摆摆手,道:“罢了,都退下。言者无罪。”

“谢陛下天恩。”青阳侯出了身冷汗,唯唯而退,再也不敢说话。

“诸位武勋可有异议?”熙丰帝问道。

众武侯连忙改口。

“臣细想了一番,诸位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此案理应彻查。”

“臣方才思虑不周,此案应当严查。”

“臣以为交给南镇抚司审理,并无不妥。”

……

冯远等人微微冷笑,朝堂之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武夫开口。

众武侯像吃了只是死苍蝇般,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论斗嘴,十个武侯捆在一起,也不是冯胖子的对手,何况是对付整个文官集团。

熙丰帝点了点头,看向六大军机阁臣。

霍鹏、董仪两人齐声道:“公道自在人心,臣无异议。”

江风道:“臣主张彻查此案。”

首辅师志泽道:“臣以为,凡法事者,操持不可以不正。既有冤屈,理应平反。”

苏浩初、宋睿拱手道:“臣附首辅议。”

熙丰帝点头道:“既然满朝文武都持此见,朕岂有不从。贾琮,朕命你暂掌锦衣卫印,即刻逮捕万晋、唐炎二人,彻查此案!”

“臣遵旨!”贾琮叩首退出。

北司完了!

贾琮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迅速出宫,点起人马直扑万晋官邸。

哐!万晋府邸大门被砸开,一群凶神恶煞的锦衣校尉冲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这是万提督府邸,你们要造反不成?”几个管家、门子跑过来训斥,登时被打倒在地。

贾琮随后进来,看了看这个五进大宅院,淡淡道:“所有人都带走,宅子查封。”

“是!”

说完径往里走,在正堂前迎面碰着万晋。

两人相顾无言。

万晋见他来此,心中一片冰冷,知道大势已去,叹道:“伱赢了。”

“承让。”

“伯爷可愿听在下一言。”

“但说无妨。”

“请堂内叙话。”

“请。”

“伯爷此来可是抓捕我?”

“是。”

“那唐炎定也难逃此劫了。”

“这是自然。”

“看在同为锦衣卫的份上,在下有一事厚颜相求。”万晋叹道。

“何事?”贾琮道。

“有万般罪过,我都认了,只请伯爷莫要株连家眷。”万晋道。

贾琮冷笑道:“当年你办的冤案怎么不说不株连家眷?莫非只有你的家眷是人,别人就不是人?”

万晋苦笑摇头,叹道:“这就是报应。”

“不过,我不像你。你的家眷若无罪,我不会株连,当然陛下若有旨意,我也不会求情。”贾琮淡淡道。

“谢伯爷高义,万晋死而无憾了。”

看着被拉拉扯扯押出来的一众后宅女眷哭哭啼啼、面如死灰的样子,万晋眼角抽动,终究化为一声长叹。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伯爷恩德,无以为报,只有一言奉上。”万晋道。

“说罢。”

“咱们这一行,十之八九难得善终,伯爷可知为何?”

“哦?倒要请教。”

“不敢。只因我等干的都是得罪人的差事,譬如在下,干好了得罪今上、得罪百官,干不好得罪太上皇、得罪下面的弟兄。

我等与朝堂大员恰恰相反,只栽刺不栽花,日子久了,迟早要出事。”万晋神色凄凉,缓缓开口。

贾琮默然,这是刀的宿命,刀要杀谁,从不由刀做主,而取决于握刀的人。

杀的人多了,自然会缺口、卷刃,最终折断,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我知道,伯爷与新旧两党,都有交情。今日他们出于种种原因帮你对付我和唐炎,焉知他日不会调转枪头对付伯爷?”万晋说完,拱手一礼,往外便走。

贾琮看着万晋被押走,眉头微皱,虽有些震动,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自己和万晋等人有本质的区别,他们投效的太上皇是明日黄花,垮台理所应当,自己站队熙丰帝,短期内是绝对没问题的。

未来若真有鸟尽弓藏的那天,自己恐怕早已有了自保之力,也不是谁想杀便能杀的了。

缓缓回到衙门,见乔尹等人早已将唐炎并其家眷奴仆提来,顿时南狱内塞得满满当当。

周威笑道:“咱南司可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众人都笑着称是。

又一起朝贾琮道喜:“恭喜大人荣升!”

方才金殿上熙丰帝命贾琮暂掌锦衣卫印,其实质便是提督锦衣卫的意思,因锦衣卫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职衔都不重要,最关键是看谁掌印。

谁掌印,谁就是一把手,与职衔无关。

即便现在新来个指挥使,也得听贾琮号令。

贾琮看着眼前络绎不绝、披头散发的犯官家眷,不禁想到若贾府

有朝一日倒了,也是这样,心中殊无喜意,只点了点头。

周威等人察言观色何等厉害,见状笑道:“大人宅心仁厚,见不惯这等场面,也是寻常。以后这等时候多着呢,大人切莫心软。”

“想万晋、唐炎等人,冤杀这么多人,抄了这么多家,贪墨的赃银哪里去了?还不是让这些家眷、奴才们享用了,他们享了不该享的福,自然要担当这份罪责,这也是天理。”方极道。

“这些人现在看起来凄惨,平日作威作福、为非作歹之时,可威风呢。”乔尹道。

贾琮闻言,心中舒服了许多,笑道:“各位所言极是,是我妇人之仁了。”

“大人宽厚仁义,我等无不敬服。”众人拱手道。

贾琮道:“话虽如此。犯人太多,也不便于管理。先把万、唐两家的奴才、丫头处置了,该卖的卖,该放的放,若有其他案子的,扔到顺天府去。

咱只管首恶,只管抄家,其他鸡毛蒜皮的事儿,不必去管。”

“卑职明白。”

“另外,咱南司办案,从今以后要有新气象,该杀的杀,该用刑的用刑,除此以外,不得苛虐囚犯,更不许淫辱女囚,违者立斩!包庇者同罪!”

“是!卑职谨记。”众人心中一凛,贾琮既然说要杀人,那就一定要杀人。

“狱内阴冷,多给他们些木炭、热水、棉被罢。莫要让人在南狱无端冻饿而死。”

“是。大人菩萨心肠,这些罪人真是祖宗积德才遇到大人。”众人道。

贾琮叹道:“若真积德,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叮嘱了一通,贾琮打道回府。

今日大获全胜,下面就要考虑如何收官了。

——

燕双鹰见贾琮神色不豫,不知他的心事,便岔开话题,笑道:“昨儿爷命我等去找那个叫柳湘莲的,当晚便找着了,把爷的意思告诉了他。”

贾琮道:“他怎么说?”

“他说一时冲动,伤了薛大爷,爷非但不怪罪,反而好言宽慰,让他好生汗颜,说要登门请罪。”

贾琮笑道:“这是个妙人,我素来久仰。就今天罢,正好我有空,把他请来,荣禧堂设宴款待。”

“是。”燕双鹰一挥手,便有几个亲兵自去传令。

一时回了府,贾琮派人去请薛蟠来,又命丫头去叫宝玉来作陪。

不一会,亲兵带着一年青人到了。

贾琮微微一笑,见来人约莫弱冠之年,形容挺拔俊秀,头戴大红簪缨束发金冠,身穿宝蓝色岁寒三友提花纹灰鼠褂子,内穿对鸟菱纹绮地乘云绣的大红箭袖,蹬着黑缎粉底皂履,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越发显得面如傅粉,唇若涂脂。

好个少年郎!贾琮心中暗赞,怪不得薛大脑袋见色起意。

“柳兄弟,久仰久仰。”贾琮拱手笑道。

“伯爷抬爱,小可愧不敢当。今日特来负荆请罪。”柳湘莲赧然道。

他是个豪侠性子,人敬他一尺,他必敬人一丈。

得贾琮如此礼遇,他既感动,又惭愧。

“你与宝玉是好友,便如我的好友一般,称呼名字便可,也亲近些。”贾琮道。

柳湘莲忙摆手道:“尊卑有别,岂敢造次?”

“私室相见,只论交情,不论尊卑。莫非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与你做朋友。”贾琮道。

“绝无此意。只是……”

柳湘莲以前与贾珍、贾琏、贾宝玉等交往时,还可平等相待,毕竟是世家的底子,可贾琮如今是堂堂勋贵伯爷,又执掌南司,与贾宝玉、贾琏等已是天壤云泥之别。

“听闻柳兄向来洒脱,今日怎么婆妈起来?”贾琮笑道。

柳湘莲闻言断然道:“也罢,蒙三爷错爱,小弟就斗胆称一声子龙兄,如何?”

“好好,正该如此。”宝玉忽然从外面进来,笑道。

三人在荣禧堂坐着寒暄一番。

贾琮暗暗点头,柳湘莲不卑不亢,挥洒自如,人品俊雅,倒是个人才。

不多时,薛蟠也磨磨蹭蹭过来了,见了柳湘,面现怒容,碍着贾琮在,不敢发作。

柳湘莲起身拱手道:“薛兄,昨日小弟一时冲动,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你这囚攮……”薛蟠忍不住便要怒骂,却见贾琮锐利的目光如刀射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忙改口笑道:“我也有不是,望柳兄莫怪。

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如今你我便算兄弟,过往的事情,还提它作甚。”

贾琮笑道:“好。今儿我做东,一是解释误会,二是畅叙友谊。”

花厅内早已摆了一桌酒席,众人分宾主坐下。

贾琮举杯道:“薛大哥、柳兄弟,以往的误会就不提了,喝了这杯酒,以后就是朋友,自当相互扶持。”

薛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呆霸王,当年香菱这样的俏丫头都说放手就放手,何况这点事儿,因笑道:“柳兄,我昨日言语唐突,还望海涵。”

柳湘莲举杯道:“小弟鲁莽无礼,既悔且愧,薛兄见谅。”

宝玉笑道:“好了,既然冰释前嫌,便满饮此杯。”

众人笑着一饮而尽。

琮笑道:“薛大哥,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一直不得其便。这次吃了亏,你那毛病也该改了。姨妈就你一根独苗,你若出了什么事,她老人家靠谁去?”

薛蟠见贾琮虽言笑晏晏,话里却有几分凛然生威的意思,知道他是认真的,忙道:“琮哥儿,你放心,我今后一定改,其实我还是喜欢姑娘多些。”

众人大笑。

酒过三巡,众人熟络起来,柳湘莲谈笑生风,妙语连珠,气度潇洒,令人心折。

薛蟠大为钦佩,频频敬酒,与柳湘莲恨不得拜了把子。

这呆子,贾琮摇头失笑,难道两人真是宿世缘分?定要打一场才认识。

饭后,薛蟠自去养伤,约好过几日他做东,把冯紫英、陈也俊等人一起叫上,好生高乐一回。

宝玉则被贾政召唤,如丧考妣走了。

贾琮陪柳湘莲喝茶。

“柳兄,我观你人物英俊,一身本事,总是这么萍踪浪迹、眠花宿柳也不是长法,日后可有什么打算?若需要小弟效劳的,只管开口。”贾琮提起话头。

柳湘莲拱手叹道:“子龙兄金玉良言,小弟何尝不知。自家父母去后,家道败落,小弟纵有重整旗鼓之心,奈何孑然一身,举目无靠。区区这点微末本事,又算得了什么?”

贾琮奇道:“我见你身形轻捷,颇有武艺,又与冯紫英等人交好,若想在军中某个一官半职,应不为难。”

柳湘莲摇头道:“小弟自由浮浪惯了,受不得军中拘束,没得给冯兄招惹麻烦。”

贾琮笑道:“既如此,小弟倒有个法子,既能干一番事业,又不受什么拘束。”

“哦?子龙兄请赐教。”柳湘莲道。

“柳兄可愿屈就锦衣卫?”

柳湘莲早有预料,微一沉吟道:“蒙子龙兄看重,小弟铭感五内。只是锦衣卫亦属军中,又掌着刑名,小弟于此道一窍不通,也无志于此,只能辜负美意了。”

贾琮知道锦衣卫名声不好,说好听点是天子亲军,民间更多称为天子爪牙、朝廷鹰犬,但凡有点本事,出身好点的人家,都看不上这行当。

因劝道:“世人皆知锦衣卫恶贯满盈,如柳兄这般人品,自有顾虑。可如今小弟执掌锦衣,正想励志图新,洗刷锦衣卫污名,缺的正是柳兄这般的清白人相助。

柳兄文才武功,何不卖与帝王家?若清正之士,都敬而远之,锦衣卫如何好得了?我知道柳兄胸怀抱负,何不与我一起干一番事业,也不枉一身本事。”

柳湘莲有些意动,但想到锦衣卫的黑暗腌臜,心又冷了。

贾琮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今我手里的锦衣卫是何等样子,柳兄日后便知。”说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柳湘莲见他有送客之意,忙起身拱手道:“子龙兄盛情,小弟惭愧无地,只是自在惯了,恐误了天家大事,岂不辜负了提携之意。”

贾琮摆手笑道:“无妨,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子龙兄留步,小弟告辞。”

送走柳湘莲,贾琮返回内室,便见晴雯迎上来,啐道:“爷这般看重,那人竟不识好歹,爷还送他作甚。”

贾琮搂着她坐在垫着厚厚软垫的紫檀卷云纹罗汉床上,在她精致的瑶鼻上捏了一下,笑道:“你懂什么,有本事的人往往脾气不好,譬如你。柳湘莲这般客气,已经很难得了。”

晴雯嗔道:“爷又冤枉好人,人家哪里脾气不好?”

贾琮哂道:“哟,还不承认。我记得当年我第一天把你要到身边的时候,你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姐,我是小厮了呢。”

晴雯想到当日情景,又羞涩又好笑,掩嘴笑道:“谁让爷色迷迷地盯着人家那里,能给你好脸子才怪了。”

贾琮道:“哪里?”

晴雯像只波斯猫儿,柔顺地伏在贾琮颈间,拉着他的大手往身后滑去,轻声道:“就是这里,坏人。”

贾琮在圆润弹软处捏了一把,笑道:“小妖精,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勾引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晴雯咯咯娇笑一声,起身便跑。

妖精,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