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伏低做小
宝玉见说得这般好,便连声央告。
宝钗便念道:
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宝玉细想词中之理,又想到宝姐姐、林妹妹早已心有所属,如今自己孑然一身,真个是“来去无牵挂”,不由得痴了。
贾琮笑道:“宝姐姐果真无书不读。人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宝姐姐这肚里,能开一家书坊了。”
黛玉瞟了他一眼,道:“安静看戏罢,明明是个大和尚,你却说什么女宰相。”
说的湘云、探春等都笑了,一齐看向贾琮。
宝钗脸一红,没好气白了黛玉一眼。
贾琮脸皮何等厚,就比冯胖子差一点,岔开话题笑道:“方才听宝姐姐念的词,我倒也想到一首戏里曲子,保证你们没听过。”
“什么曲子?”众人都有些好奇,琮哥儿是从来不听戏的。
贾琮指了指台上正扮演的《大闹天宫》,道:“写美猴王被压五指山下的曲子。”
“说来听听。”黛玉道。
“这曲子得唱来才有意思。”
众人知道他唱的一手好歌儿,便央他唱。
贾琮只摇头,见黛玉嗔怪地望来,方笑道:“也罢,今儿看在颦儿的面子上,唱一曲。拿我的琴来。”
黛玉这才回嗔作喜。
贾环早已飞去取来。
贾母见贾琮要露一手,忙叫小戏子们停了,众人都围过来,听贾琮唱歌。
贾琮便将后世《西游记》插曲《五百年沧海桑田》唱了一遍。
一曲既罢,众人都鼓掌喝彩。
虽然曲子伤感了些,贾母却十分欢喜,琮哥儿总算也明白了彩衣娱亲的道理。
宝钗与黛玉对视一眼,这般古怪的曲子,定是他自己写的了。
探春叹道:“三哥天纵之才,令人好生艳羡,不单作诗好,还会写曲儿。这首曲子,真真道尽了孙大圣的苦楚无奈和刚毅不屈。”
贾琮干笑道:“三妹妹谬奖了。”
众人皆笑。
旁边有两人却默默流泪。
一个是宝玉。
自己本来和宝姐姐、林妹妹顽得好好地,为什么老天偏有这样的安排。
弄个琮哥儿来干什么,偏生干什么都好,又会打仗、又会作诗、又会做曲儿、又会唱歌,唉……
另一个作小旦打扮。
龄官虽与孙大圣八竿子打不着,不过听着歌词中的哀伤无奈之意,看着贾琮俊朗英挺的侧脸,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弄花了妆容。
宝玉细细想来,自己从小到大,百般讨好黛玉,终究落得个一场空。
譬如孙大圣,任他有七十二变,万般神通,终究被镇压于五指山下,这便是老天的安排么?
孙猴子还好,总有人救他脱离苦海,自己却有谁来搭救?想到这里,不禁万念俱灰。
正合着前日所看《庄子》上的至理名言,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湘云、探春等听他满口里说的什么“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等语,不禁嗤一声笑了,宝玉这傻子又犯傻了。
贾琮忙低声问宝钗:“宝玉说的什么?”
宝钗摇头失笑,低声解释了一遍。
贾琮忍不住冷冷一笑,道:“宝玉,你还是少看这些书为是。说的什么狗屁道理,照庄子的说法,巧者、智者都不好,就废物才好了?”
宝玉涨红了脸,斥道:“伱怎敢亵渎先贤,这些微言大义,你又如何明白。”
贾琮笑道:“狗屁微言大义。我与你说一句颠扑不破的真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你说庄子的道理对,我现在把你扔到庄子上去,看你能不能饱食而遨游。无能者,既养不活自己,更保护不了家人,还逍遥个屁?”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众女都是才思敏捷之人,一听这话,便似醍醐灌顶一般,自然而然生发出许多理解,都忍不住点头称是。
比之庄子那些看似很美的虚无缥缈的道理,这句话更加实在可感。
用粗话说便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呸,什么歪理邪说,竟敢污蔑庄周之学。你就是个俗人,俗不可耐,我羞与你为伍。”宝玉怒道。
见宝玉斥责贾琮,宝钗微微皱眉。
黛玉可不给他面子,直接赶走贾环,在贾琮身边坐下,以实际行动表示支持。
见贾母等人看过来,贾琮笑道:“老太太、太太不必担心,我们讨论学问。”
“宝玉,你要雅的,也有。来人,笔墨伺候。我免费送你一首诗。”贾琮道。
黛玉见他要写诗,忙兴冲冲地站起来,替他研墨。
贾琮右手提笔,左手垂下来,不着痕迹地快速在黛玉臀上掠过。
黛玉浑身一震,手一抖,差点把墨汁溅在袖口上。
这色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竟敢这般轻薄。
“颦儿,怎么了?”宝钗狐疑道。
黛玉又羞又气又
怒,碍着众人又不便发作,只涨红了脸,恨恨剜了贾琮一眼。
宝钗没好气白了贾琮一眼,知道定然是他捣鬼了。
“嗯,谢颦儿。你亲自研墨,我诗兴大发矣。”贾琮朝黛玉眨了眨眼睛。
只有黛玉知道他的意思,冷笑道:“若无好诗,我断不依你。”
贾琮笑道:“那就拭目以待罢。”
说完提笔一挥而就。
贾琮自为动作隐秘没人发觉,哪里料到身后有个一直注视他的女孩子,早已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龄官见贾琮这么大胆,连伤感都忘了,红着脸跑到一边,暗啐道,琮三爷也太……那个了,林姑娘天仙般的人儿,竟也这般不尊重,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却说这边贾琮已经写完。
宝钗念道:
闻痴言示愚弟宝玉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好诗!”探春、湘云拍手赞道。
“天然质朴,情感至深。果然好诗,好诗。”宝钗叹道。
湘云没心没肺笑道:“宝玉,你要名垂千古了。”
众人都笑了,琮哥儿好生促狭,“愚弟”二字显然是双关。
以这首诗论,流传千古应该是没毛病的,宝玉自然也跟着出名了。
宝玉自然是识货的,见贾琮不假思索,提笔便有绝妙好诗,偏生意境还如此深邃洞彻,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还是家去罢,无地自容了。
贾母、王夫人等人留不住,只得让他去了。
她们也是断文识字的,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贾琮这首诗不好。
这诗若给贾政看到,不知喜欢得什么样子。
“颦儿,这首诗如何?”贾琮笑道。
黛玉无话可说,心中着实不忿,冷哼一声便走。
贾琮暗悔得意忘形,亵渎了她,忙起身追去,得,玩什么心跳,这回玩大了。
见两人走了,贾环忙小心翼翼把纸笺揣在怀里,笑道:“我找匠人装裱了,挂在族学里,让那起子混账学学。”
众人无不失笑。
探春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该学的是你。”
贾环笑道:“我可比他们好多了,好歹也算允文允武。”
宝钗掩嘴一笑,看向贾琮离去的方向,这个琮儿,又怎么惹了颦儿。
方才她也在场,着实不知缘故,怎么忽然就变了脸。
贾琮一路追着黛玉回了潇湘馆。
“小姐怎么哭了,三爷,这是……”流霜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关切地道。
“没事,小别扭。霜姨你自去忙。”贾琮笑道,追着黛玉进去。
“颦儿,我错了还不行么?”贾琮涎着脸,走上去坐到床边,搂着黛玉。
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还怕个屁。
“呸。你只顾自己痛快,不管人家死活,我才不理你。”黛玉眼眶通红,骂道。
“好颦儿,我这不是情不自禁么?绝非有意轻薄。要怪就怪宝玉。”
“与宝玉何干?”
“他不激我,我怎么会写诗,我不写诗,何须要什么诗兴,我不须诗兴,又怎么会无意中冒犯了你。
罪魁祸首便是宝玉,对就是这样。”贾琮把周威那里学来的狡辩绝招一股脑用上。
黛玉被他说笑了,旋即紧抿着嘴,啐道:“不要脸!也怪我,平日里纵了你,才让你这般无法无天。以后不许你碰我。”
说完起身,甩开贾琮,独自坐到椅上,背对着他。
贾琮记得前世看《金瓶梅》时,西门大官人能屈能伸,为了哄女人,说跪下便跪下。近来有冯胖子,更是无耻之尤,自己应见贤思齐。
因跑到黛玉身前,一撩衣袍,扑通跪下,趴在她大腿上,求道:“颦儿,常言道,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你就饶过我这回无心之失罢,我保证痛改前非,痛定思痛,痛不欲生,痛心疾首,痛哭流涕……”
“呸!”黛玉见他无赖样儿,忍不住嗤一声笑了,见他这般伏低做小,天大的气儿都消了。
因说道:“混账行子,还不起来,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我不,除非你说饶了我。不然我就跪死在这里。”贾琮一头扎在黛玉双腿上,左右磨蹭耍赖。
黛玉只觉贾琮滚烫的鼻息喷在腿上,又酸又痒,忍不住笑道:“无赖,我饶了你,还不快起来。”
“得令!”贾琮一跃而起,手一抄,重新把黛玉抱回床边坐下。
“混账,刚说好不许碰我,怎么又来!”黛玉嗔道。
“咦,刚刚不是说饶我了么?不许碰的话,自然不算了。咱回到从前,重新来过。”贾琮笑道。
黛玉拿他没法,只得轻轻在他脸上一拧,啐道:“你真真儿是我命中的魔星。”
贾琮在她耳边笑道:“颦儿,现在没外人了,是不是可以稍微碰一下呢?”
“给我起开,不许。”黛玉娇叱道,只觉耳蜗里痒痒的,心里也痒起来。
呀!放肆!黛玉脸蛋通红,粉拳无力捶着贾琮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