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结束,光幕中出现古古眼圈泛红的脸,大宸中人这才反应过来,后世之人演的视频已经落幕了。

街上不知响起多少人看湿了眼眶,更有甚者直接抹起了眼泪。

院中独坐的曲兰颂盯着光幕仍在发呆,安静到近乎失声,他的耳边好像还萦绕着画面中蒋明橖最后那疯狂又撕心裂肺的痛哭,好像凶兽走到穷途末路时的悲鸣,惨烈而凄厉的刺痛了他的心。

曲兰颂怔然的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胸腔中那颗心快速而热烈的鼓动着,好像在表达着什么。

【天网之首曲兰颂随帝祭天,于泰山遇刺客刺杀,身中毒箭。大将军蒋明樘带兵凯旋,闻帝有难,曲兰颂危,紧赴泰山,遇帝归。

然,曲兰颂之毒入肺腑,已无可救,终身死于京郊城外。大将军蒋明樘深哀于心,悲痛欲绝。】

古古回忆起史书中关于这一段的描写,回味加赞叹的说道:【不得不说,这两位演员的演技也是过硬!编剧编的好。当时这视频一经播出,剧里的两人可谓是赚足了观众眼泪,连主播第一次看时,也是没忍住被剧中的人物所打动。】

【历史上,这位天网首领曲兰颂死时才39岁,这个年纪也算是英年早逝了。在他死后,由他最看重的下手徐文之接过首领一职,组织那场刺杀的人也最终被神昭大帝一网打尽,而蒋明橖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后重新披甲上阵,开始疯狂征战四方。】

【曲兰颂死后的蒋明橖有多疯狂呢,据史书记载,他可三天奔袭千里,单骑闯敌营,连战不休,从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曲兰颂最后给他的期愿既像祝福,也像诅咒。他就像真正的战神附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数年来,未偿一败。】

那般横刀跨马扫平疆场的人物令古古讲来语气里皆是向往和崇拜,试问谁还没个战无不胜的将军梦了呢?

古古也想啊,但这好似传说中的人物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沙漠到雪地,从荒原从塞北,但凡有他出现的地方,敌军无不被吓得闻风丧胆!】

【七年时间,他横扫了天下大半势力,但凡是大宸之民踏足之地,便是大宸国土。他一直带兵打到南方万里不见一处别国,直到地图上再也找不出一个敌国存在!那时,蒋明橖才放下手中战戟,彻底息战。】

【而他也从举国闻名的战神将军,一路荣升成了大宸历史上第一个异姓王——镇南王!手握兵权十万,有见帝不跪之权。】

不说蒋明樘自己了,就连景德帝、朝堂诸公就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若说前头他们从古古口中单知道蒋明樘打仗厉害,那现在对方说的的这个成就真可称一句开国未有之了!

这般厉害的将帅之才,蒋明樘绝对是第一人!

【我们现代啊,有人就他为宸国打下多少疆土进行过一个简单的统计。

答案是,在蒋明橖打下的疆域上,再建立一个大宸也是绰绰有余。】

光幕底下人群发出惊呼。

“再建一个大宸?!”

“这得打下多少疆土啊!”

众人不敢置信,凭一个蒋明橖就能让大宸扩充到这般程度?

骇人听闻!

蒋家,蒋父此刻听到自己儿子的成就也是懵了,他儿子这么厉害???

也是如今,众人也才对蒋明橖的战功赫赫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可就是这样一个风光显赫的镇南王,手握无边权势,享世间极致尊荣,可他的心中却始终有一人不愿放下。】

古古允悲,感慨。

【请观看以下视频的粉丝自备好纸巾,接下来这一段视频可能会让你更加肝肠寸断,忍不住大哭。

主播已经提醒了,如果泪点低的建议先别看,等会儿听主播讲可能会好点儿。】

古古提醒完,随后身影消失在光幕中,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段视频。

曲兰颂不是都死了吗?

那这后面还能发生什么事能令人更加悲伤?

【光幕上,最先印入人眼帘的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庭院。

院中,屹立着一棵叶子发黄的梧桐树。

枯黄的梧桐树树叶落了一地,沾着露水湿湿的贴在地面,有两个下人正在拿着扫把打扫着。

其中一个出声问:“今早怎没见王爷从房里出来用膳?王爷昨日不是已经回朝了吗?难道夜里又出去打仗了?”

镇南王常年在外打仗,这些年除了打仗,还是打仗,没有一点儿别的爱好。有时候夜里就骑上马带兵出城去也是常事儿。

另一个扫地的下人闻言轻撇了他一眼,眼神上下打量着,面露疑惑,“你不是京都人士吧?”

“嗯,对,我是前年才搬来京都的。”

“原来如此啊,我就说京都怎么还有人不知道我们王爷习惯的。”

“嗯?这话怎么说?”

那人放下条帚,叹口气,“如今是天下太平了,无仗可打。可我们王爷啊,还有一件事儿得干,今儿怕是又挖坟去了。”

“挖坟?!!”

最开始发问的下人吓了一跳,怎么堂堂镇南王还有个如此新奇的爱好?

竟喜欢挖人坟墓

???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话。

另一人见此,笑了一声,“说是挖坟,其实也就扛着锄头和锹去那家坟前走一遭,次次天亮去,第二日天亮就回了。”

“啊?王爷这是为什么?又是要挖的哪家坟?”

听到这个问题,那个下人脸上的笑意浅了许多,声音缓缓的道。

“是曲家葬在京都的坟。”顿了顿,声音被压低,“其中就有前天网首领曲兰颂父亲的坟墓,唯他坟前被咱王爷去的次数最多。”

“咱们王爷每次打了胜仗回来,第二天总要去人家坟地里逛一圈儿,说是挖坟,可其实没动一粒土,第二天就又自己回来了。”

“起初啊,京都不少人都被咱王爷吓一跳,以为他真要挖人家坟,不少人给拦着。后来看咱王爷在人家坟前虽然闹的凶,但手上倒是也没真的动了人家坟,之后大家伙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劝不住啊,而且天下有几个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镇南王的?

都不要命了?

“如此反复过了有好些年吧,京都里头现在只要有人看见咱王爷扛着锄头和锹出去就知道,那指定又是要去挖人家坟去。可惜回回都是一身干净的回来。”

愣了好一会儿,那下人怔怔问,“咱王爷和那曲兰颂是有仇?”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动不动总在他父亲坟前想着要挖坟啊?人家在里头真的还能躺的安心吗?

这个……

“……不好说。”

他含含糊糊的回道,拿起扫帚开始扫地,还叮嘱另一个,“行了,大人物的事知道一点儿就得了,快别好奇,干活吧。”

“哦……”

视频外,曲兰颂蜷缩着的手指动了动,听到视频里两个人的议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蒋明橖啊蒋明樘,你还真是想让‘我’死了都不得安生啊。

莽夫……

可你敢说,倒也要真的敢做啊,真真是死鸭子嘴硬,只有一张嘴能气人的傻子!

光幕中视频画面一转,来到城郊树林中的一处坟前。

【黄草遍地的山脚下,几座坟包屹立在空地上,背靠青山,面前就是一片梅林。

几座孤坟的碑上,都刻着曲家人的姓。

其中一座坟前,静静的站着一个一身黑色武服,两鬓染白的男人,男人身量很高,足有九尺,身材孔武有力,只是面容看起来要苍老很多,眼神更是沧桑,像一只征战半生刚步入年迈的老虎,虽苍老,然气势不减。

铁锹横卧在他脚边,他一手杵着锄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墓碑出神,又像在发呆。

极轻的脚步声传来,男人回神,转头望向来人的方向。

一袭白色素衣容貌秀丽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打扮素净,乌黑的发挽成了一个妇人髻,这代表她早已成亲并嫁作他人妇,她的头上戴一朵白花,像是来吊唁亲人的。

她走到男人身旁,极为有礼的唤他,“明橖阿兄。”】

这个称呼一出,光幕外的人豁然开朗,原来画面中的男人是蒋明橖!

他老了很多。

若不是面容跟之前看起来那演员看着还有些相似,简直让人认不出他是演的刚刚止战天下的镇南王蒋明橖。

他转头看向妇人的表情很平静,也很沉默。

半响,他说:“我实现了他的愿望。如今四海之内已无战事,天下,可以太平了。”

他的嗓音沙哑,像是不常开口,又像是被战场的风沙磨破了喉咙,总带了那么股嘶厉,不好听,可现在和他交谈的只有曲云婉一人,她不嫌弃。

他长长的呼出口气,像是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又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

曲云婉说:“阿兄这些年很辛苦,我知道。”

梗了梗,又说出一句,“我阿兄也知道。”

两个阿兄,都是她此生最亲的亲人。

曲云婉看着不知说被挖多少次都完好的坟头,她笑了一下,笑容里有无奈,有苦涩,也无声。

“阿兄,你总来打扰我父亲安息,我阿兄要是知道了,怕是又得气的跟你打起来吧?”

蒋明橖也笑了一下,“让他来,我等他来找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他年年说要来挖坑,可等到最后,那个最该跳出来阻止他的人,却始终没出现。

都说鬼爱夜里出没,他夜里也等在这里,可总不见那个人回来寻仇、打他一顿出气,可见鬼神之说不靠谱。

安静过后,是蒋明橖的再一声。

“我……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了。”

他仰起头望天,那双眼像是在当年就把该流的泪都流尽了,此刻是哭也哭不出来。

“云婉,我想去找你阿兄了。”

他声音平静极了。

“明兰……明兰知道。”曲云婉声线有些不稳,带着颤音,而她面对着那方坟墓的脸上两颊已经湿润。

她知道,此刻站在她身边的这位兄长已经很累了。

他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木盒,木盒不大,只成人一掌长,

两两指宽,双手递到蒋明橖的面前,冲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明橖阿兄,这是我阿兄去世前放在我这里的。”

蒋明橖瞳孔缩起,僵在原地。

“他说,若有一天他逝世,十年后若你未娶妻,若还是忘不掉他,纵有子,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他说,他答应了。”

蒋明橖木楞的伸出手,手指颤抖的接过那封木盒。

……

蒋明橖走了,独留曲云婉站在她父亲的坟前,一直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

“父亲,你怪阿兄吗?”

她轻声问,周围无人应答。

然后,她又说:“父亲,你若真要怪,便怪我吧。您不在了以后,阿兄……真的太苦了。”

她的眼中溢出泪来,双眼朦胧的注视着蒋明橖离去的方向,声音哽咽。

“他也太苦了,您体谅体谅他二人吧。”

“阿兄,你让我十年后再将那物交给明橖阿兄,可是不是连你也未曾想到?没了你,他连十年……都撑不到了。”

一滴泪自曲云婉脸颊滑落,砸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