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看到过一个故事。

有位记者去偏远山区采访,碰到一位母亲正在给几岁的小朋友煮方便面。

记者说道:“方便面不能多吃。”

母亲点了点头:“不会多吃的,今天她过生日,才给她吃一次,平时哪里舍得?”

王子昊家里倒还没拮据到那地步,但出去吃饭,一顿二三十块,他们平时也很少吃一次。

家里做一顿饭,有肉有青菜,一个人的成本费用,十块钱都不到。

量称不上大,但足以管饱,管够。

览秀城的大米先生,吃一顿怎么也得二三十块钱。

一般过节的时候,老王才跟许艺欣去那吃一顿。

儿子在的话,他们才舍得带他去消费更高的餐馆。

“去大米先生吃饭,是我男朋友爸妈庆祝节日的消费方式。”柳芊芊对张若兰说道:“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他爸妈都会去那吃一顿。”

张若兰愣了愣。

这么寒酸?

王子昊最近跟柳芊芊煲多次电话粥,两人不可能一直在说我爱你,你爱我之类的情话。

他们聊的,多是没什么营养的无聊话。

比如王子昊会问她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违禁物品,她会问他今天几点起床的。

王子昊也聊了一些自家过去的事,说他后来才发现,结婚纪念日那天,爸妈都会一起去外面吃一顿。

自从搬到金湖府小区后,夫妻俩每年的结婚纪念日庆祝地点,变成了览秀城里的一家中式快餐品牌店。

这個中式快餐品牌店,柳芊芊觉得,应该是大米先生。

“那这顿就去大米先生吧。”张若兰本来还想中午带王子昊去好点的餐馆吃,听柳芊芊这么说,大米先生也不错。

像她这种年纪的人,吃饭多是为了活着,对食物的热情,早就衰减到了低谷。

吃东西,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每次回郡沙,张若兰就都自己跑去以前吃饭的地方,叫上一碗面,或是一个肉夹馍什么的。

虽然吃起来没以前的味道了,但可以缅怀。

像清明节上坟一样,见不到坟里头的母亲了,但每年还是要去的。

跟张若兰挂断电话后,柳芊芊看了看时间。

男朋友现在应该回到风之语了。

周末王子昊才回去跟父母住,周一到周五他依旧住外面,骗父母说之前租的房子还没到期,不住白不住。

他没说他住风之语,主要是不想多事。

免得许艺欣打破砂锅问到底,最后甚至都想跟他挖出柳芊芊的三围。

“宝贝,上午跟张若兰见面,聊得怎么样呀?”柳芊芊没打电话,给王子昊发了条信息。

她担心男朋友正在酣畅淋漓,一泄如注。

一个电话过去,男朋友就抓瞎了。

写歌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能被打断。

王子昊确实开始“写歌”了,要说被打断灵感,并不存在。

顶多影响到他扒曲谱的速度。

“聊得还好,没想到陈慧纤这么不幸,可惜可叹。”王子昊很快给女朋友回信息。

收到王子昊的信息,柳芊芊惊讶,张若兰跟他说了什么?

陈慧纤抑郁的事,柳芊芊并不知情。

她只知道,陈慧纤现在的生活状态不是很顺心如意。

“现在打电话会影响你吗?”柳芊芊问道。

没一会儿,王子昊把电话打过来:“你现在不忙了?”

“叫宝贝!”柳芊芊撒娇。

“好好好,宝贝,你忙完了吗?”王子昊重新问了一遍。

“不忙啦,想我的宝贝了。”柳芊芊心满意足。

“我也想宝贝了……算了,不能聊这个,免得心急如焚,思念成灾。”王子昊说道。

“嗯嗯。”柳芊芊很赞同,再聊下去,男朋友该问她什么颜色之类的问题了。

上上次他就说,他老家前院种了两棵葡萄树,一棵是紫色的,另一棵也是紫色的。

然后问她:你种的那两颗葡萄,是什么颜色的。

柳芊芊说她没种葡萄树啊。

王子昊只能直白地问她。

她羞红了脸,说讨厌。

王子昊还问,她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说等她回郡沙,他自己看。

王子昊说等不了。

最后,她红着耳根,打字告诉他答案。

上次,聊着聊着,情到浓时,他得寸进尺,又问她更羞人的问题——两界渊。

“对了,陈慧纤身上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说她不幸了?”柳芊芊好奇地问男朋友。

“兰姐没告诉你陈慧纤的事吗?”迟疑片刻,王子昊不答反问。

虽然张若兰没叮嘱他不能透露陈慧纤患病的事,但他也不想随便透露别人的隐私。

“陈慧纤结婚生孩子了,是这事吗?”柳芊芊疑惑。

很多圈内人都不知道陈慧纤隐退是结婚生子了,只是猜测。

外界更加不知道了。

“不止这个。”王子昊说道:“陈慧纤生病了。”

“啊?”柳芊芊吃惊:“生了什么病?”

女朋友这么问,王子昊一下便

明白,她不知道陈慧纤患上抑郁症的事。

思考片刻,王子昊说道:“抑郁症。”

陈慧纤将来若是复出,签约千千文化,这个秘密对柳芊芊来说,就不能是秘密了。

如果陈慧纤坚持不复出,那这个秘密让柳芊芊知道也无所谓,一个外人而已。

张若兰也知道他跟柳芊芊是男女朋友关系,没特意嘱咐他保守秘密,想来也是不打算向柳芊芊隐瞒陈慧纤患抑郁症的事。

“抑郁症?”听到男朋友的话,柳芊芊花容失色:“严重吗?”

“应该还挺严重的。”王子昊说道。

相识相知相爱二十年的初恋,最后跟陈慧纤分手,结婚成家,她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而她婚后的生活应该也不幸福,不然不会患上这种病。

普通人即便有爱存在,是也会患上这种病,但绝大多数都是因为生存的压力导致。

陈慧纤在物质上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

得这种病,八成是因为婚姻不如意。

王子昊以前在小区里经常见到一对恩爱有加的小夫妻,从女的肚子开始显怀后就注意到了,准妈妈每天都开心得像个小女孩。

据说离预产期还有几天的时候,这个准妈妈还跟闺蜜在家蹦迪,随后肚子疼,以为要生了,第一时间送进医院。

到医院后,发现羊水还没破,没到预产期。

准妈妈又开始闹腾,每天叫老公买来麻辣小龙虾,一盘接一盘。

最后,孩子被辣得受不了,不肯再待老娘肚子里了。

“没想到啊,人人都以为陈慧纤这样的女人要是不幸福的话,就没人会获得幸福了。”柳芊芊惋惜,心痛,失落。

“我爸妈很喜欢陈慧纤,他们要是知道,也会很失望,打击不小。”王子昊叹道。

中午,王子昊跟张若兰吃了一顿饭。

没去大米先生。

“我觉得,你应该先带芊芊去。”张若兰以这个理由拒绝了让王子昊请客,转而请他到一家餐厅吃饭。

“是我疏忽了。”王子昊有些自责:“没想到芊芊这么聪明,从跟我聊天当中,获取或猜测出很多东西。”

“女孩子这么聪明很好,将来你生活中会少很多不必要的摩擦和麻烦。生活不是诗和远方,但很多人都会那么想。身边的人要是太笨,会很操心,久而久之,多半会觉得是个麻烦。”张若兰笑道。

“兰姐是过来人,说的好。”王子昊受教了。

直到吃完饭,两人道别,张若兰也没跟王子昊再提陈慧纤的事,也不催他写歌。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好像也说了点。

至于写歌,顺其自然点好,压力不一定是动力。

下午。

回风之语后,王子昊继续扒曲谱。

不到一个小时,这首歌便全部搞定。

张若兰没在公司了,正开车回河东父母家的路上,虽然家里只剩下父亲一个人了。

“兰姐,歌写好了。”车子还没上橘子洲大桥,张若兰接到王子昊的电话。

“这么快?”张若兰吃惊。

“不快,灵感爆发的怪才,十几分钟就能搞定一首歌,发布后还红遍大江南北。”王子昊说道。

“哈哈,那种事可遇不可求。”张若兰笑道:“那你把曲谱发给我吧,我再发给陈慧纤看。”

“好。”王子昊挂断电话。

车子上橘子洲大桥的时候,张若兰就时不时关注手机信息。

直到车都快到家了,她也没收到曲谱。

正疑惑间,王子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子昊,怎么没看到你发曲谱?”张若兰问道。

“兰姐。”沉默了一会儿,王子昊为难道:“我仔细想了想,这首歌,还是不给陈姐算了。”

“啊?”张若兰吃惊:“为什么?不是都写好了吗?看看也没什么啊。”

同时,她有些失望。

大概,王子昊自己都觉得写得不行,无法打动陈慧纤。

“这首歌不能给陈姐,给了可能会有两种结果。”王子昊说道。

张若兰好奇了:“什么意思?”

“陈姐看了,可能会崩溃。”王子昊说道。

张若兰连忙脚踩刹车,然后将车停在路边。

“这么严重吗?”她一脸震惊问道。

“那只是一种可能。”王子昊说道:“另一种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若兰擦汗,要么死,要么破而后立。

风险太大!

假如这首歌真有这种杀伤力的话。

“你先发给我看看。”张若兰说道:“能录个小样最好,我乐理不过关,跟你和芊芊、陈慧纤这样的人比不了。”

“不行!”王子昊拒绝了。

“只给我看看也不行?”张若兰愕然。

“它对你可能没什么杀伤力,但对陈姐,可能是毁灭级别。”王子昊说道:“我发给你后,你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以为不过如此,发给陈姐了。”

张若兰更加好奇了,王子昊到底写了一首什么样的歌?

“那我现在去你那边,我只看,不拿走,行吧?”张若兰继

续开车上路,到前面路口掉头。

“也行。”王子昊没拒绝张若兰过来。

半个多小时后。

王子昊坐在湖边一张长椅上,上午的天空还放晴,下午越来越阴沉。

疾风从湖面掠过,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大鸟,在桃花湖上空兴奋而又孤独地翱翔。

“子昊。”他正看着湖面发呆,张若兰终于找了过来。

王子昊没在风之语跟张若兰见面,也没再去金湖广场。

“兰姐,坐!”王子昊往长椅边上挪了挪。

张若兰不矫情,没朝长椅上吹气,或是拿纸巾擦,直接坐了下去。

“我先看看曲谱。”坐下来后,张若兰迫不及待问道。

“等等。”王子昊从背包里取出两张A4纸,递给张若兰。

随后,他把已经插上手机的耳机也递过去。

张若兰把耳机塞耳朵里,端起曲谱。

“我按开始了。”王子昊提醒道。

张若兰点头。

远处,有小孩子在闹脾气,似乎埋怨父母不给买啥,声嘶力竭大哭。

听着小样,张若兰愣愣看着曲谱。

只听一半,王子昊惊讶地发现,这个仿佛能掌控一切的金牌经纪人,眼角有泪。

不多时,两行泪水滚落。

似乎被滚落的泪水惊到,张若兰连忙摘下耳机,从包包里翻出纸巾。

“不好意思,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擦完眼泪,再擦鼻子的张若兰,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

王子昊没出声。

原来,张若兰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之前,他一点都看不来。

“这首歌……”张若兰把曲谱翻到背面,扣放长椅上,一脸怅然:“确实不能给陈慧纤,不能冒这个险。”

掉头回河西的路上,张若兰还打算如果歌好,就硬抢,或偷怕曲谱啥的。

总之,一定要先把曲谱带回去,研究后再决定给不给陈慧纤。

现在,她很果断。

不给陈慧纤了!

甚至,她都打算不告诉陈慧纤这首歌的存在。

“这首歌,可能不会广为流传,仅对一小部分人有巨大杀伤力,但这些人飞蛾扑火,喜欢得不得了。”王子昊说道。

张若兰点头:“歌词直击人心,慧姐现在这种情况,不能看!”

她有些痛惜。

原本面前有堵墙,她只是想找王子昊送个炸药过来就行。

结果,他送过来一颗核弹。

真爆破了,墙是炸没了,但人也没了。

张若兰正痛惜中,王子昊出声,一句话让她把嘴巴张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