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在数十骑的护送下,一辆马车疾驰掠过两侧的雪山,马蹄掀起地上片片积雪。

自打发现了传送阵之后,梁振便下令将官道一直延伸到山神庙,所以现在马车可以直通凉州城。

“公子.”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楚先平正色问道:“这几日究竟发生什么了?李姑娘又是在等谁?”

“哦,这事儿啊......”魏长天点点头,并沒隐瞒。

反正这事儿也瞒不住,所以他便将李子木企图“攻略”汤尘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当然了,他知道的情况并不全面,至少汤尘找过自己之后的几天发生了些什么他就沒有过问。

不过想来也不过就是“搞搞暧昧”那一套。

“......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在紫山殿应该碰见了汤尘,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手帕?”

“看到了,但并未看清其上绣的字.”

楚先平点点头:“难怪我看汤尘的表情有些古怪,原来其中竟还有这样一件事.”

“可不是呗.”

魏长天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汤尘肯定会留下,沒想到他倒是够果决,一句话沒说就走了.”

“嗯......那李姑娘现在是在等汤尘?”

楚先平突然问道。

“肯定是啊.”

魏长天撇撇嘴:“费盡心思折腾了这么半天,结果到头来还是沒能得逞,她可能不死心吧.”

“不过她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最起码汤尘已经把怎么查出军中细作之事说出来了.”

“是么?这就好......”楚先平应了一句,但表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楚兄,你莫不是吃醋了?”

魏长天看了他一眼,笑着调侃道:“行了,反正汤尘也走了,以后也沒人跟你争了.”

“再说李子木对汤尘只是逢场作戏,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了,汤尘还用读心术测过,说李子木对你的情意真的不能再真.”

“怎么样,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咳,公子,我、我沒有......”楚先平老脸一红,开口想要狡辩几句。

不过他才说了半句,便被魏长天故作惊讶的打断道:“楚兄,你该不会是不喜欢李子木吧?!”

“我......这个......”楚先平顿时更加窘迫,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说出个所以然。

“哈哈哈哈!”

“楚兄,你如今这幅样子便再明白不过了.”

魏长天见状终于不再逗他,笑着摆摆手,换了个话题。

“对了,这几日你在大觉未曾遇到什么特別的事吧?”

“有一事.”

听到这个,楚先平瞬间表演了一波“变脸”,一时间变得严肃无比。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认真的回答道:“公子,闫怀清派人找过我,想要我可以在暗中帮衬他们一二,还给我开出了不菲的条件......”“......”很快,楚先平就将他在大觉的经歷,尤其是与闫怀清做的交易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而魏长天听完后则是冷哼一声,不屑道:“哼,我就知道闫怀清肯定会搞点小动作.”

“他这是怕了我,所以想要找个法子提防一手.”

“算了,眼下大觉军队才刚刚撤出天山,只要他別搞得太过分便由他去吧.”

“至于他承诺你的事情......大觉出钱出人,帮我们再组建一支势力,这可是好事啊.”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很明显,魏长天对于楚先平“假装背叛”的决定是很支援的。

毕竟这样不仅可以白嫖一股势力,同时也可以借楚先平给大觉送去一些假情报,从而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

当然了,这些事都有些遥远,最起码并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所以两人聊了两句后便又说起了凉州最近的局势,以及新奉那边的情况......不大的交谈声迴盪在马车里,而车外则是浸染在落日馀晖中的茫茫雪山。

此时马车已经驶离山神庙很远,到达了天山山系的外围。

前方有几座孤零零的木屋,再往前便是模煳一片的凉州城。

雪山、马车、木屋、城池......在夕阳的斜晖中,所有景象既清楚的分出了高低层次,却又朦朦胧胧的连缐不断,化作鲜红的一团。

............入夜时,魏长天和楚先平回到了凉州城。

梁沁和杨柳诗早就令人准备好了晚宴为楚先平接风,并且还将梁振、韩兆、杜常,以及三军之中的主要将领和凉州城的高官都一併请了过来。

其实今晚与其说是替楚先平接风洗尘,倒还不如说是藉着这个机会来庆祝一下凉州战事的圆满结束。

避免了一场大战。

保全了凉州和大宁。

破坏了乾回觉季的四国联盟。

更是留住了大宁、大蜀两国仅剩的五十万战力。

这样一个结果无疑是值得庆贺的。

更何况闫怀清答应的战争赔款很快便也会陆续借由传送阵送过来,对刚刚从内乱中缓过劲来的宁蜀两国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恰到好处的“意外之财”。

不费一兵一卒,便“超额”达成了所有战略目的。

想必从蜀州出发时,不论是魏长天,还是梁振等人,都不会预想到最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就连远在两国京城的宁文均和宁玉珂也都是喜出望外,已经在今早各自亲笔写了一封万民诏,将这样一个大好讯息传遍天下。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算得上“普天同庆”。

“哈哈哈!”

“楚公子,韩某敬你一杯!若不是你,此时这凉州城定已是一片狼烟......”“长天,来!咱叔侄喝一个!我都想好了!以后咱俩各叫各的!我管你叫贤侄,你管我叫爹......”“杜将军!天狗军之威武简直是前所未见!仙池之战日后定能载入史册......”“难得如此痛快!喝酒喝酒......”“......”灯火如昼,酒肉如林。

虽然如今在场的大都是武人,想要喝醉无疑极难。

但架不住大家今夜兴致高昂,不知多少酒下肚后便也皆有了醉意。

环顾整个屋子,其中唯二沒怎么喝酒的便是梁沁和杨柳诗了。

而她们也是仅有的还记得李子木的人。

“柳诗姐姐,李姑娘怎的沒来?”

吵吵嚷嚷的环境中,梁沁伏在杨柳诗耳边大声问道:“她不是跟着相公一起去山神庙了么?”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

杨柳诗同样大声回了一句,然后便从一个丫鬟手里接过茶壶,趁着魏长天刚刚跟梁振喝完酒的空档,走过去给前者倒了杯茶。

“相公,喝点茶吧......”“好,你若嫌吵鬧便跟沁儿先回屋!”

魏长天笑着接过茶盏,大声叮嘱道:“尤其是沁儿,怀着身孕又喝不得酒,在这里总归会觉得无趣!”

“嗯,妾身知道了.”

在外人面前,杨柳诗还是很懂得礼数,从来都是自称“妾身”。

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弯下身子问道:“对了相公,李姑娘呢?怎的沒见到她?”

“哦,她还在山神庙呢!”

“唔?在山神庙做什么?为何沒有与你一道回来?”

“嗨,还不是为了等......”“魏公子!下、下官敬您一杯!”

突然,一个带着酒气的声音打断了魏长天的话,说话之人是个面色潮红,明显喝多了的老头。

魏长天认得他,是凉州的州牧,因为未曾修炼,所以此刻指定是已经醉了,便沒有顾及敬酒的时机。

“哈哈哈!董大人!应当是小子敬您才是!”

笑着端起酒杯,魏长天瞬间就忘了李子木的事儿,起身便跟老头儿喝起了酒。

而一旁的杨柳诗则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就走回到梁沁旁边重新坐下。

“柳诗姐姐,问出了么?”

“沒有呢,相公只是说李姑娘还在山神庙.”

“啊?她在那里做什么啊?”

“谁知道呢,应当是在办什么事吧.”

“哦......”“......”随着杨柳诗和梁沁对话的结束,整个房间之中便再沒人在乎李子木如何了,完全沉浸在了一片热鬧欢庆的气氛之中。

而被众人暂时遗忘的李子木本人,此时则孤零零的坐在一张小木椅上,看着不远处的黑雾发呆。

从中午到深夜,她已经在传送阵旁等了四个时辰,但仍然什么也沒等到。

难道汤尘真的不会回来了么?捏了捏手指,李子木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有不甘,又有痛苦,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两者哪个更多一些。

所以,她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计谋失败”才会等在这里,还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等在这里。

不过如今看来,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突然,李子木的眼神一滞,“蹭”的一下站起身子。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黑雾开始荡起阵阵涟漪,然后......“汤、汤公子......”勐地掩住嘴巴,李子木声音哽咽,泪水顷刻间就涌了出来。

豆大的泪滴划过脸颊,流过指缝,最后一滴滴砸落在地。

这幅场面无疑十分感人,只是这泪水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哦,不对。

最起码在去而復返的汤尘眼中,它真的不能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