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络朝廷方面,雷俊没有走太特殊的渠道,只把相关消息,传回给师父元墨白。

  龙虎山那边,元墨白自会斟酌着同上官宁、张静真商量,由她们报给朝廷。

  悬天寺方面,唐廷帝室同样一直在密切关注。

  毕竟这趟的焦点晋州,同悬天寺紧挨着。

  而传闻中,晋州叶族一直在以相对柔和的方式,不断渗透悬天寺。

  悬天寺本身的做派又保守封闭,相对被动,少有激烈反应。

  晋州叶族这些年来的动作,听说卓有成效。

  唐廷帝室则在进行反渗透。

  这处低调清净的佛门圣地内里,早已密布无言的硝烟。

  至于高氏家族所在的泽州,则位于晋州以南,世代都是晋州叶族铁杆,在晋州叶族扶持下,成为在大唐亦有名有号的次一流世家。

  就雷俊此前看过的一些古籍卷册记载,泽州高家当年起家,便是迎娶叶家女。

  高家当代家主名高宪,是唐廷帝室和五姓七望之外,大唐皇朝少有的上三天大儒之一,其夫人正是叶家旁支出身。

  传闻高宪本人少年、青年时代一直都在晋州游学。

  如今晋州叶族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正面危机,其私下里的各种潜势力,都随之发动起来。

  雷俊隐匿自己身形悄然而动,来到泽州地界。

  他左右巡查一番,确认别处无特异后,向高家祖地而去。

  ………………

  盛夏时节,庄园连绵,远方山水相依。

  规模虽不如幽州、江州南北二林祖地,但同样一片盛景,仿若城垒。

  正是泽州高氏一族的祖地。

  此刻,一个外貌年轻,但形容枯槁的僧人,到了城外。

  一位悬天寺真传,法号永相。

  “祖父和家父皆身体不适,暂时无法见客,请大师见谅。”接待永相和尚的高氏子弟不动声色言道。

  永相和尚双掌合十:“那贫僧想见净相师兄一面,请施主代为相告。”

  那高氏子弟:“贵派高僧,不曾到访这里。”

  永相和尚不为所动:“请施主通融。”

  高氏子弟:“我实不知大师在说什么。”

  永相和尚:“请施主转告净相师兄,贫僧在外面等他。”

  说罢,这悬天寺高足退开些许,让开高氏祖宅大门,在门外一棵参天古树下默默打坐。

  任那高氏子弟如何说,永相和尚都充耳不闻,就是不走,只自顾自诵经。

  淡淡琉璃佛光化作莲花,将永相和尚烘托包围起来,宝相庄严。

  他来这么一出,那些高氏子弟还真拿他没招。

  悬天寺传承,论守御和绵韧,几乎堪称天下第一。

  永相和尚佛法精湛,早已是中三天修为境界,便是同为中三天的高氏族老,也拿他没招。

  他不伤人,而高家众人亦无法伤他,同样无法将他赶走。

  想动他,要么高家家主高宪亲自出马。

  要么,他想见的人出现。

  高氏一族祖地中,高宪站在楼阁之上,望向远方树下,皱眉不已。

  他身旁立着两人,其中一人分明也是个做苦行僧打扮的和尚。

  这和尚双掌合十:“拖着不是办法,夜长梦多,待贫僧去劝劝永相师弟。”

  他出了高家祖地,来到树下。

  一直表情麻木,面带苦色的永相和尚见到同门师兄,神情终于鲜活一些,轻声叹息:“师兄,你真的在这里。”

  净相和尚虽然也做苦行僧打扮,但面上带着淡淡微笑:“此地高施主乃我旧友,听闻他近日身体不适,所以我来探望。”

  永相和尚:“师兄访友,自无不可,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寺中不安,师兄访友之后,同我一起回寺里吧。”

  净相面不改色:“寺里出什么事了么?”

  永相和尚叹息:“师父和空鉴师伯,争得很厉害。”

  空鉴,和空净大师一样,皆是悬天寺宿老。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空鉴大师出家前,俗家姓叶。

  “方丈怎么说?”净相和尚反问。

  永相和尚微微沉默。

  净相和尚面上笑意更浓:“方丈,什么都没说,对吧?方丈不说话,便是他的态度了。”

  永相和尚摇头:“方丈的意思,同我现在来找师兄你,是一样的。”

  他直视净相和尚:“此番晋州之战已成,我等无力阻止,但至少不可推波助澜,否则风浪渐大,难以控制,最终势必波及更广啊,师兄。”

  净相和尚淡然道:“世人皆有命数,世间本是苦海,因果越多,苦楚越多,这一点,我想永相师弟你也是明白的。”

  永相和尚:“这个自然。”

  净相和尚:“眼下为这世间平添纷争者,不是咱们悬天寺,不是泽州这里,也不是晋州。”

  永相和尚叹息:“因果纠缠,恩恩怨怨,总是越结越深,所以家师才希望此番晋州之战的双方能罢手。”

  净相和尚:“如果没有许元贞主动挑起此战,没有当今陛下在其后推波助澜,今番晋州之战,本就不会有。”

  这僧人抬首望天:“如果这世间宗门皆如本寺一般清净自守,不生是非,那许多争端和波澜,皆不会有,但可惜,不论天师府亦或其他地方,皆非我悬天寺这般净土。”

  永相和尚沉默。

  “师弟以为我出身晋州叶族,所以有此言?”

  净相和尚连连摇头:“我既入得空门,往事便皆成前尘,正是修本寺佛法,才让我方才有感而发。”

  永相和尚坦然道:“我非反对师兄所言,只是尘世如此,我辈从中调节尚且不够,岂可自己也身陷其中?”

  净相和尚:“尽快结束这一切,才是普度世人,令世人少受些苦楚,至于些许罪孽,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辈出家人,唯有多担待些了。”

  永相和尚并没有被净相和尚说动,重复先前话:“师兄,我等还是消弭仇怨为上,至不济,莫要推波助澜,同我回寺里吧。”

  “看来,我们谁都无法说服对方。”净相和尚言道:“如此,唯有各行各路。”

  这么说话的同时,净相和尚身体周围,同样开始出现琉璃色的佛光。

  永相和尚见对方一副要动手的模样,面色不禁更苦。

  净相和尚语气平静,理所当然:“此间事,尚需保密,不方便外泄,我只好得罪了,师弟勿怪。”

  永相和尚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感觉从那高家祖地中,竟传出难以想象雄浑的凶煞兵戈之气,但礼制齐备,气度井然。

  以高家祖地为中心,文华之气同兵戈之气交织,文武相合,竟化作虚幻的刀枪剑林,将周围山河包围笼罩,形成内外隔绝之势。

  如此一来,隔绝了永相和尚同外界的联系。

  而对面的净相和尚身上,赫然流露出杀机。

  琉璃色的佛光,化作一片莲花海洋,包围对面永相和尚。

  永相和尚以自身的佛光演化巨大莲花,把同门师兄的花海隔绝在外,一时间安全倒是无忧。

  但感受到净相和尚身上的杀机,他心中升起不详预兆。

  “师弟的修为,这些年进步颇多啊。”净相和尚平静颔首:“伱果然是有慧根之人,想必很快就能超过我,像心相师兄一样修成上三天修为,实在叫我佩服,自愧不如。”

  修为实力相近的悬天寺弟子交手,往往是谁都奈何不得对方。

  但净相和尚这时,忽然取出一物。

  一朵寻常人巴掌大小,生着四瓣的白花,花瓣上星星点点,疏密不均地分布有一些黑色的痕迹。

  仿佛白纸上泼墨。

  永相和尚见了此话,则为之愕然:“……不生花?!”

  净相和尚微笑不语。

  那朵古怪灵花在他控制下漂浮起来落在对面同门师弟琉璃佛光所化的莲花上。

  佛光顿时一颤。

  下一刻,琉璃色的莲花上,竟然淌血!

  虚幻的血迹经过处,佛光所化琉璃莲花,顿时如烈日下消融的积雪,快速融化。

  而永相和尚则全身摇晃,原本有些黝黑的面庞霎时变得雪白,最后“哇”的一声真吐出鲜血。

  佛门持戒一脉修行者,皆需持戒。

  戒律不破,诸般神妙加身。

  同一人,可持多条戒誓。

  不同的人,可持相同戒誓,亦可持不同戒誓。

  修为进境与实力,同戒誓息息相关,不一而足。

  永相和尚所持诸般戒誓中,首推不杀之戒。

  这本也是不少悬天寺弟子皆修持的戒誓。

  正常情况下,以悬天寺传承的法门特点来说,只要弟子本人有心坚持,基本没机会破此戒。

  但现在,永相和尚的不杀之戒,被破了。

  他杀生了。

  杀的却是一朵奇异的灵花。

  灵花与其说凋亡于永相和尚只求护身的佛家法门,不如说是亡于其自身奇异的特性。

  生与不生之间交转,平衡却因接触永相和尚的佛法而被打破。

  灵花步向名副其实的不生。

  永相和尚的戒誓,却也被一并打破。

  破戒,并非没有代价。

  不仅他的佛法灵光消失,其自身也反受其害。

  净相和尚专门准备这用来针对同门的灵物,流露出来的杀机自然不假。

  不过他眼下已无需自己动手。

  身后顿时有箭雨升上半空,然后倾盆落下。

  失去琉璃佛光保护的永相和尚,顿时身中多箭,血流如注。

  戒誓被破,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佛光保护,连坚韧的肉身,也一并衰弱腐朽,不再像先前那般坚固难摧。

  ………………

  雷俊越过山川,来到高家祖地外。

  “嗯?”他目光一凝。

  高氏一族的祖地外围,除了文华之气外,还有兵戈之气激荡。

  凶悍煞气并未冲霄而起,反而被礼制规整收敛,四四方方,整体像是形成一重独立世界,隔绝内外。

  但雷俊赫然看见一个血葫芦模样的人,像是被射成个刺猬。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居然还勉强算是熟人,从前和对方打过交道。

  乃是法号永相的悬天寺真传。

  对方曾经同大唐神策军将士一起追缉白莲宗弟子,也曾插手管过闲事,想要从天师府弟子手里救下被追杀的江州林族子弟。

  不过彼时雷俊实力手段更高一筹,当着永相和尚的面干掉了那几个林族子弟。

  自那之后到如今,该有些年头没见了。

  估不到眼下却在这里又碰上。

  只不过此刻的永相轰然扑倒在地。

  另一个悬天寺真传模样的和尚,从后方走上前来,双掌合十:“我佛慈悲,师弟,你亦算是为平息浩劫而牺牲自己,当无遗憾。”

  说罢,他挥挥手,一朵琉璃色的莲花,将永相和尚包围,然后转身重回高家祖地。

  雷俊见状,挑挑眉梢。

  悬天寺弟子,在泽州高家这边,来了场内讧?
  雷俊收回视线,目光再扫视四周。

  他双目中光华隐约凝聚成符箓,眉心透出细微光线,观察高家祖地一带天地灵气的流转。

  厚重的兵戈征伐气息凝聚在这里,规模极其巨大,让雷俊肉眼几乎就能看见枪戟如林,兵甲层叠。

  这些兵戈之气,又被更玄奥的力量不断训诫规整,显得井然有序,整装待发。

  就仿佛一座无形但庞大的军营,大军兵马经过连续训练后,令行禁止,随时准备出战。

  军礼。

  雷俊心中浮现明悟。

  儒学传承中最核心的精华,谓之曰礼。

  如今大唐儒家修道方面,又称之为五礼。

  即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和嘉礼。

  军礼者,军旅兵戈之事。

  正应了如今叶默权迎战许元贞。

  这里虽是高氏一族的祖地,但眼下军礼之高妙和博大,非他们的家学所能布置,当是源自晋州叶族。

  雷俊想到先前签运中提及悬天寺、泽州高家、菩提寺遗址再加上晋州叶族自身,一共四地,再联系自己这些年来对儒家传承的了解,心中便大致有数。

  叶默权准备了不小的手笔,迎战许元贞。

  四时之军礼,称春之振旅,夏之拔舍,秋之治兵,冬之大阅。

  布置相关礼仪,分别着落在相对遥远的四处所在。

  却纵横穿过北地山河。

  届时军礼正式发动,将牵引辽阔山河地脉之力,震动四方,化作无尽兵戈杀伐之气。

  如果“蛮夷”不能破除对手的地利优势。

  那这优势便是实实在在的,甚至可能远比预期中更大。

  “不过,有点不方便我做事……”

  雷俊头顶,有两仪天元法箓闪动一瞬。

  他原先还考虑老样子,先用两仪天元法箓化生大量元磁之力,隔绝这里与外界的交流通讯。

  但此地军礼已经初成规模,会同两仪天元法箓对碰,干扰两仪天元法箓的效力。    同时也等于告诉高家祖地里的人,有外敌来犯。

  虽然在解决永相和尚后,那四溢的兵戈之气开始重新收敛,看上去不再有异样,但只是表象。

  雷俊不确定晋州叶族在泽州这边的具体安排。

  虽说签运是条中上签显示没风险,不过签运措辞中也提及可能有风波。

  于是雷俊考虑一下后,悄然上前。

  本命法箓天行箓的阴行之变,被雷俊发挥到极致不说,更有玄虚镜晦暗的光芒一闪即逝。

  连带雷俊本人身形,也变得微不可查。

  纵使此地兵戈之气凝聚如军阵,雷俊仍然仿若暗影般,悄然潜入其中。

  遇见兵戈之气尤其浓烈时,雷俊便暂时停步,借息壤旗做更进一步的定点隐藏。

  这搞得,跟军营里还有巡逻似的……雷俊心中吐槽,动作则半点不慢。

  他走走停停,靠近高家祖地后宅核心区域。

  刚刚解决完自己同门的净相和尚,也回到这里。

  阁楼上,高家家主高宪同另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并立。

  中年男子言道:“不要受影响,我们专心准备。”

  他并非高家人。

  而是正儿八经的晋州叶族家老,叶振行。

  “一切都已就绪,只待家主取用。”高宪言道。

  叶振行:“嗯,很好。”

  “不知京城那边?”高宪轻声问道。

  泽州就在中州以北,虽然距离京城尚远,但不得不令人提高警惕。

  叶振行:“当前朝局平稳,没有大的变化。”

  高宪松一口气:“如此就好,陛下也不能肆意妄为。”

  他顿了顿后,轻声问道:“京中近来有传闻,言及陛下有心在门下省另设政事堂?”

  所谓天子与世家共天下。

  天子御群臣,而群臣治天下。

  五姓七望者,源源不断有杰出人士入朝为官。

  楚族老族主楚修远有国老之名,正是源于当年入朝为相。

  大唐群臣,以三省官长为首。

  即尚书省左、右仆射。

  中书省中书令。

  门下省门下侍中。

  其中尚书左仆射,又有宰辅之称,为文臣之首。

  楚修远告老之后,如今的尚书左仆射出自荆襄方族。

  中书令楚林,乃楚修远长子,楚羽她大哥。

  正是楚修远告老后,楚林走上中书令的位置。

  尚书右仆射姓郭,名叫郭源。

  但出身是昔年陇外萧族的女婿。

  陇外萧族遭逢大劫后,郭源并没有失去根基。

  他夫妻,同幽州林族是儿女亲家。

  此前在朝中,颇有些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自在。

  直到最近幽州林族受江州林族牵连,才让郭源面对的局面也多了几分微妙。

  至于门下侍中,名上官庆,乃上官一族中少有修持儒家成上三天大儒者。

  至于青州、晋州东西两叶,则皆有神射一脉的上三天高手,在神策军中担任要职。

  总体来说,五姓七望不论在地方还是朝堂上,皆影响力巨大。

  也就是江州林族近些年来被幽州林族、荆襄方族、苏州楚族联合打压,才失了些声势。

  但纵观历史,类似起落沉浮并不少见。

  只是近年来,随着陇外萧族、江州林族、幽州林族接连遭逢大变故。

  女皇登基,朝局亦开始震荡。

  学宫建立,暂时还未大规模接入官员选拔。

  但女皇在自己殿前临时假设东西两阁,协助理政,有些事已初现端倪。

  南北二林剧变后,京中朝堂更是开始有风声流传,当今陛下将在门下省新设政事堂,许其他官员参议朝政。

  此例一开,朝局必然再生变动。

  “陛下固然步步紧逼,但同样只能一步一步来,既是一步一步来,那有进,便也会有退,不会一直顺风。”叶振行淡然道:“但不论怎么改,有些事终不会变,否则时局震动,乃黎民苍生之不幸,谁都不想看到。”

  高宪轻轻颔首。

  这时,净相和尚来到他们身后:“十七叔,姑父。”

  中年男子颔首:“解决了?”

  净相和尚:“是我的错,露了行藏给他,好在已经解决,应该没有更多人,不过,我担心夜长梦多。”

  “只要确保眼下这少许时间太平便足够。”叶振行言道:“伯父那边,相信很快就要动手。”

  高宪长长呼出一口气:“定叫那天师府的贼道姑,来得去不得!”

  净相和尚欲待说什么,却见面前叶振行、高宪面色齐齐大变:
  “什么人?!”

  净相和尚初时惊诧茫然,但他也很快感觉到,高家祖地这里积蓄的礼制兵戈之气,竟然消散了!

  高宪肝胆欲裂。

  这阁楼三层。

  他们三人在顶楼。

  族人里众多精干之人一起守在一楼。

  最重要的礼器,在二楼,本该无人可以靠近。

  但现在,礼制居然出问题了?

  叶振行同高宪一起冲下楼,然后就见二层中央,赫然站着一个身穿紫袍的高大年轻道士。

  阁楼二层周围,皆是各种礼器、祭器,共同组成完整礼仪,化作四时军礼当中一节。

  其中最核心的礼器,乃是一把古剑。

  古剑表面铭文玄妙,流露出同道家符箓不同,但亦沟通天地自然的奥妙道理。

  只是,现在这把古剑,赫然从中断作两截!

  雷俊淡定站在阁楼二层,以天书暗面之力交转,结合自身法力,一巴掌拍断古剑,还能保证远在晋州的叶默权到终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干断了这把古剑,看着军礼兵戈礼制消散,他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成对的两枚两仪天元法箓出现,漂浮于半空中。

  大量元磁之力,当即展开,笼罩整个高家祖地,反过来隔绝这里同外界的联系。

  元磁之力无形无相,高宪、叶振行二人第一时间未能察觉,他们此刻更惊讶于眼前高大的年轻道士如何能悄无声息摸到他们眼鼻子底下,坏了他们的好事。

  古剑断成两截,不知还能否修复。

  但高宪此刻唯有拔剑出鞘,当先抢上前一剑,意欲逼退雷俊,将礼器古剑抢回再说。

  雷俊立在原地不动,身体周围众多星光符箓飞旋。

  如星河般的符箓加持下,他身形顿时暴涨,仿佛化作一尊神祇,顶天立地。

  人法地,地法天。

  头顶天穹,脚踏大地,人在中央。

  法天体人象地。

  此谓之曰命功人书法箓。

  高大的斗姆星神法象出现,直接从内部撑爆了这座三层小楼。

  高宪见状更不多话,磅礴浩然剑气流转,直冲上空。

  滔滔剑气如真实的大江长河,冲向雷俊。

  雷俊的命星神抬手,一拳便打爆那剑气长河。

  不过高宪并不气馁。

  剑气流转间,整个高家祖地这时随之一起震荡。

  祖地内,高家宗祠中,道道文华之气冲天而起,然后再贯注到高宪身上,令他剑气暴涨。

  “……雷俊!”叶振行认出雷俊,则深吸一口气,第一时间,身形后撤!
  这位叶族家老,倒不是逃遁。

  他后撤同时,手中立马多出一张巨弓。

  手指在弓弦上一搭,顿时便有流光凝聚,化作箭矢,锋芒直指雷俊。

  面对已经七重天境界的天师府新一代天骄,净相和尚没有任何与雷俊正面对敌的打算。

  他身形同样后撤。

  叶振行、高宪两大高手一远一近攻击雷俊的同时,净相和尚则抓紧时间联系其他帮手。

  雷俊年轻,新成七重天境界不假,但他实打实击毙同境界的江州林族大儒林驰。

  这样的高手,纵使叶振行、高宪联手,也不能确保杀伤他。

  如果能把这位天师府新一代天骄埋在这里,也算稍微弥补军礼被毁的损失……

  净相正这么想着,却发现有无形的存在,封隔这片天地。

  他有心再走远些后尝试。

  但耳边忽然有“滋滋”电流声响起。

  雷俊没有理会后撤的叶振行,反而冲着净相和尚一招手。

  一黑、一紫两座法阵,此刻同时出现。

  法阵皆有五彩光辉流转,呈五行化生,雷霆震荡之象。

  却截然相反。

  一阴一阳两座五行五雷法阵,将净相和尚夹在中央,然后开始沿反方向同时交错运转。

  净相和尚第一时间诵经,琉璃色的佛光化作莲花盛放,保护自身。

  他是六重天境界的悬天寺高足,全心全意凝聚佛光防御的情况下,便是部分七重天修士都很难在短时间内破开他的琉璃莲花。

  但此刻,雷俊一阴一阳两座五行五雷符阵交错转动,就仿佛一个巨大的磨盘在这一刻挤压研磨。

  雷霆鸣响下,直接挤爆了周围空气,也硬生生碾碎净相和尚的护体佛光!

  这叶族出身的悬天寺高足一声惨叫,身体中央被“磨盘”碾烂碾断!
  远方叶振行这时则一声断喝,箭矢离弦而出,在半空里化作错落有致的箭雨,铺天盖地的飞射雷俊。

  晋州叶族的神射手,箭如星落的同时,控制精妙,快慢变化,千百利箭竟然皆有不同,令对手防不胜防。

  但雷俊身体周围,两枚两仪天元法箓一起转动。

  大量元磁之力衍生,笼罩雷俊。

  磅礴密集的箭雨靠近后,如入泥潭,纷纷减速,更威力大损。

  就算还有部分箭矢仍然落在雷俊身上,雷俊此刻命星神加身,攻防一体,众多符箓飞旋流转,将那些箭矢一一挡下。

  箭矢碎灭,符箓亦随之碎灭。

  但星河流转下,马上有新的星光符箓诞生,继续转动,速度更快,光芒更胜,仿佛借取了叶振行箭矢的力量。

  而不等叶振行再出第二箭,雷俊这边手一甩,便有巨大的金属导轨出现并延伸变长。

  金属导轨周围元磁之力飞速凝聚,玄金剑丸化作一道细长光辉,仿佛剑光,在原地消失。

  剑光如同无视空间距离,迅速出现在叶振行面前。

  叶振行身为七重天神射一脉高手,眼力和洞察不俗,看到雷俊身边突然出现金属导轨。

  他微微一愕,手持长弓下意识抬起。

  然后手臂便一震。

  宝弓从中央断裂开来。

  叶振行身体也是一震。

  他身上一块宝玉发光,为他提供护身之力。

  但宝玉轰然爆碎,在半空里化作光雨散落。

  这一瞬间,叶振行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道门外丹飞剑?

  是这个雷俊操控的?

  江州之战时,也是他?
  然后,他就看见远方雷俊身边,金属导轨赫然从刚才的一根变成三根!
  叶振行刚看见这一幕的同时,雷俊第二击已经到了。

  剑光划过,叶振行身体直接被贯穿,打出无比恐怖的血洞。

  好在雷俊分心多用下,为求快速攻击,这一枚玄金剑丸没有凝聚太多元磁之力。

  神射一脉修士的体魄,在儒家修行者中,向来出众,叶振行中了一“剑”,没有立即身死。

  他回过神来,艰难想要逃离。

  但不等他动,眼前便又有剑光一闪!
  第三枚玄金剑丸命中叶振行的脖颈。

  血肉焦黑下,他尸首分离,脑袋高高飞上半空,倒正如被飞剑一剑枭首似的。

  雷俊本人这时则猛地一扑!
  受叶振行箭雨攻击,反而转化出更多星河符箓,让雷俊的命星神各方面皆变得更强悍,速度亦提升一截。

  天行箓更重迅猛,将速度发挥到极致的阳行之变加持下,雷俊瞬间拉近同高宪之间的距离。

  高宪咬紧牙关,凭借祖地之力加持,剑出连环,刺向雷俊。

  他曾旁听叶默权等叶族顶尖高手讲学,几乎等于半个晋州叶族子弟,这时在祖地祭礼加成的情况下,实力几乎更胜当初江州林驰。

  可雷俊这段时间来不断揣摩自身道法,也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命星神、天行箓之后,再加灵官箓。

  踏罡步斗升华而成的环星列斗,更是随着时间推移让雷俊不仅不会力竭,反而越来越强。

  不借助混洞九光护身,雷俊仍拳出连环,不断砸烂高宪的剑气长河,砸烂高宪的护身法宝,最后再砸烂高宪本人!

   PS:8k章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