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上本事果然不同啊……”

  念咒驱蛇,胡麻都由衷的叹了一声。

  要说起来,走鬼人的法不可能比镇岁书高明,但是镇岁书胡麻也用过,虽然厉害,霸道,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用是能用,但用完了成也不知道是怎么成的,败也不知道是怎么败的,惟一能参考的就是香相,纯是按着个参考书去操作一台庞大精密仪器的感觉。

  但如今学了走鬼人的法,却是由浅到深,一分一毫,亲自体会,有了种学镇岁书时所没有的奇妙感觉。

  甚至在见识到了这法坛上面的奇妙时,心里都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感觉:“身在坛上,那岂不是对方无论来了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起坛,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也在这当口,张阿姑似乎明白胡麻在想什么,低声道:“起坛是走鬼人的入门,但其实也是一个以命入坛,跟那些东西换来个硬拼的机会。”

  “走鬼人,平时驱邪镇鬼,是用各种方法,懂了方法,便可以治得了邪祟。”

  “但这世道,邪祟多,妖物多,害人的邪法,更是防不胜防,走鬼人也治不了这么多,没法子了,便要起坛。”

  “一旦起了坛,遇着什么,都能拼一下。”

  “但是起坛之后,也有个坏处,走不了,对方有什么招,能接,但对方的招来了,自己也只是接着,却是想跑也跑不了。”

  “起坛之后,往往紧跟着便要请灵,就是这个缘故。”

  “……”

  “果然……”

  张阿姑的这一番话,倒是一下子让胡麻清醒了过来,这世上没有十全的好事。

  起坛也只是让走鬼人有了与邪祟硬碰硬的本事,神奇之处自然是有,但是相应的亏也吃了不少。

  转头看向坛前,自己将那些蛇虫驱到了一块,却也只能暂时如此,一时拿它们没有办法,如今它们仍在坛里,只是害不得人,但需要自己用法坛的力量压着。

  若是换了守岁人或是别的,那法子可就多了,实在不行逃了也行,偏偏走鬼人,坛在这里,却是跑不了。

  ……那为啥镇岁书第一件事学的就是弃坛?

  “恩人专心施法,由我来!”

  也就在他正想着,看着那团蛇虫缠成了一团,还没想到好的解决方法,身后马车旁边的周管家,却也已经是急着赶了过来。

  他也是有眼力的,知道胡麻在为难什么,口中一边喊着,却是一边抬手一扬,手里银光闪动,只是一把一把的银钉,齐唰唰的落在了地上。

  那些蛇虫在胡麻的驱蛇咒停止之时,便已又要挣扎着游出来。

  但银针插在了地上,它们想出来,便先被地上的银针划破了肚肠,惨不忍睹。

  紧接着,周管家便又来到跟前,也不知拿出了什么,向嘴里灌了两口,然后猛吸一口气,忽地向前吐出。

  嘴里居然吐出了一大片火焰,狠狠的向着那些蛇虫烧了过去。

  直烧得那些蛇虫焦臭翻身,身上沾的火苗竟自不熄,烧进了骨头里去。

  不得不说,论起这模样,他这一手,可比胡麻的花哨多了。

  “把戏门的本事还是有用的……”

  胡麻也深深的看了周管家一眼,不知心里想了什么,但还是先转头,注意力集中到了坛上。

  如今双方来回试探两回,自己虽是初次起坛,却也还算满意,这坛起的四平八稳,始终没有被对方的招给乱了阵脚。

  但接下来,想必便是动真格的了。

  看了一眼法坛旁边插着的红香,请灵的准备,自己已经做好了。

  如今倒是得先看看对方有什么招,这样才能等救苦救难的红灯娘娘来了,给他们一网打尽。

  心里也想着,已隐约有了一个完整的思路,但还不等说些什么,又忽地感觉到,额心里骤然一阵剧痛,仿佛被砸了一颗钉子。

  忙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有,但那钉子钉进了额头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清晰无比。

  不及反应,张阿姑已经沉声道:“小心,对方开始出招了。”

  ……

  ……

  “奇怪,对方的坛摆的跟昨个儿不一样了……”

  林子里面,见对方破了蛇阵,工匠的魇法似乎也没有对对方的法坛形成作用,心下也是一阵忐忑。

  崔干娘明显有些不懂,低低的道:“昨天夜里我与他们的女走鬼交过手,那女娃子法力极深,但她的坛,却是邪气极重,是借了五煞神的力量,来设的坛!”

  “但我急着邀了老哥几个过来,也是这个缘故。”

  “那五煞神哪里是这么好请的,那可都是府上受了香火,有了大本事的神位。”

  “每请一次,都要付出大代价,可我瞧昨天那姑子连准备都没做,随随便便就请了,便知道她一定付出了其他的代价。”

  “我料定她短时间内,必定请不了第二回,所以才赶着今天过来。”    “但没想到今天对方又起了坛,而且这坛倒是堂堂正正,倒有种滴水不漏的感觉。”

  “……”

  “但也不是什么入了府的人。”

  那脸上带了疤的寿爷,倒是淡淡笑了一声,道:“干娘,你把咱们老哥几个都叫来,对付几个毛孩子,瞧着有些小题大作了呀……”

  “你究竟是怎么与这行人结得怨,到了这会子,都不肯说说?”

  “……”

  “事做好了,当然要跟老哥哥讲的。”

  崔干娘干笑了一声,道:“但现在,还是先帮妹子除了几个东西吧!”

  “事不宜迟,早办完了事,咱们早些吃酒去呀!”

  “……”

  听了她的话,其他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立刻忙活了起来,既然对方起了坛等着,那便少不了硬碰硬,前期试探归试探,真本事,多少还是要拿出来的。

  先是那个得了崔干娘送的七枷刑官的工匠,他瞧着木讷老实,眼睛里却也冒出了发狠的光来。

  他是一来就得了好处,如今自然要更卖力一些。

  他抱起了崔干娘给的那个木偶,朝准了山坡上法坛的方向,默默念了半天的咒,然后忽地停下,猛然拿起一张红纸,贴在了木偶脑袋上。

  然后从身后筐里,摸出了一根钉子,对准木偶脑袋,用力敲了下去。

  “呯!”

  砸一下子,这钉子便入木三分。

  砸两下子,这钉子便已又入了一分,紧紧楔在木偶的脑袋里。

  旁边的人瞧着,心里都隐约有点影得慌,倒是不太敢看那脑袋里被砸了钉子的木偶一般。

  脑袋里砸钉子,这可是最歹毒的魇法,与直接杀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在平常时候,用这法子害人,得先拿到对方的名字头发,或是生辰八字,阳宅位置,准备充足了,再拿钉子钉人。

  但如今,也正因为那走鬼人起了坛,明明白白就在那里。

  所以他甚至不用准备,对准了法坛方向,直接就开始敲这个钉子,这法,也必然被那坛上的人给受了。

  江湖上都说害首克走鬼,便是这个道理。

  “老哥讲究!”

  而崔干娘见了工匠做事卖力,眼神也有几分兴奋的阴沉。

  边说着,边坐到了自己带来的四个黑色骨头坛子前,眼神看着极其恶毒:“那一窝堂鬼被你们破了法,这四坛兵马可也是实实在在养出来的,倒要瞧瞧伱们能不能接得住。”

  边说,边从脚上褪下一只鞋子来,对着四个坛子不停的拍打。

  一边拍打,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什么,听着声音都仿佛带了哭腔,打来打去,四个坛子都开始晃动不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坛子里面钻出来一样。

  瞧着她的模样,旁边的人便也明白了这崔干娘对那些人有多么志在必得。

  崔干娘在这平南道上威史赫赫,全靠了两件法宝,一件便是那窝子堂鬼,一请出来,入府的人都不见得能应付。

  但她昨天被人借了五煞神的力,破了那法,倒也算是毁了一半的本事。

  可如今,她却又将这四坛兵马请了出来,这里面,可都是她精心寻找并炼制出来的恶鬼。

  满坛怨气,伤人于无形。

  把戏门里有养坛姑姑的法门,而崔干娘手里这四坛,却可以说是与坛姑姑同脉,但更加的歹毒了。

  如今她这施法,都有讲究,需要拿鞋底子拍打七七四十九下,让坛里的东西怨气达到最盛,否则的话,不说伤人,先是便要伤了自己。

  而随着崔干娘施法,那两个抬轿子送她过来的人,也反应极快,默数着她已经分别拍打了七八下,便忙忙的掏出四束香,烧在四个坛子的前面。

  崔干娘拍打坛子的动作更起劲了,坛子晃动也更厉害,那几束香,竟像是抽旱烟似的,呼呼一阵子就烧到了底。

  而且烧出来的香气,居然全被吸进了坛子里面。

  “四位老爷醒来,开饭啦……”

  崔干娘直到这一刻,拿鞋底子拍打的动作才忽然停了下来,翻身就向坛子磕头。

  周围忽地阴风阵阵,那四个坛子里同时开始冒烟。

  仿佛刚刚被它们吸进去的香气,如今又忽然同时被吐了出来。

  只是香气已经无比的古怪,带着阴寒之气,里面隐约有青面獠牙的厉鬼,一层层飘向了林子外的山坡。

   存稿有点跟不上啦,但正是关键时候,还是多加一章,让大家看爽一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