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与周管家的这一场交手,实在是凶险万分,龙争虎斗,旗鼓相当,激扬顿挫。

  因为把戏门的人活多,而且都是匪夷所思的,所以胡麻甚至不敢真的像跟别的门道之人厮杀一向他猛烈的冲上来,而是拿了刀,慢慢靠近。

  一边靠近,一边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乌黑,手脚都变得径挛。

  周管家也看起来已经死在倾刻,几乎绝望的等着胡麻上来取自己性命,偏偏胡麻走了一半,又停下了,只是以刀拄地,距离他保持三丈距离,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鼓起了最后一丝力气,打算暴起一击的周管家绝望了,最后,他是被胡麻这么一直盯着,盯死的。

  “好吓人啊……”

  直到周管家彻底的倒下,身体都蜷成了一团,一点生机也不存在了,胡麻才又等了片刻,上去割下了他的脑袋,又观察了半晌,确定他不会接头术了,才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还好他没有暴起来争夺自己怀里的蛇药啊……

  ……不然自己又得骗他一回了,因为那蛇药自己根本没拿上来,在下面扔着呢!
  松了口气,才又抱着好奇,刀尖挑开了他的衣服,观察了一下,又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长第三只手。

  那抢自己药瓶时,怀里伸出来的第三只手又哪里来的?

  怎么想怎么离奇,把戏门的人本事就是大,也亏得自己意外的没死,又把奇毒无比的双头蛇丢到了他的身上,这管家又惊又怕,一时脑袋转得慢了,这才把那瓶毒药当蛇药吃了下去。

  如今换作了平时,他们把戏门的人又精又滑,江湖经验又丰富,这么种换药的小手段,却不见得能够瞒得了对方。

  检查过了周管家,胡麻才忙向张阿姑走了过去。

  倒是看到了她的脸色,心里微惊:“阿姑这是怎么了?”

  张阿姑本来就是个黑里俏,但如今竟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白了不少。

  “俺没事的。”

  张阿姑见他问,却摆了摆手,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没啥用,亏了也就亏了。”

  这倒一下子证实了胡麻之前的猜测。

  那条双头怪蛇,毒性厉害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太邪,邪气入了坛,便不是那么容易能驱走的,想来是阿姑帮自己受了?

  若是换了旁人,怕是会担忧不已。

  这等邪物毁了福禄命数,将来不定要遇着什么。

  但张阿姑却不在乎了,在她看来,反正婚期快到了,这些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

  死刑犯最不怕手上沾点人命,病入膏荒的人也最不怕与人赌命。

  看向了张阿姑,低声道:“阿姑也别这么说,自家性命还是要爱惜着,回头我们一起商量,总能找到法子。”

  张阿姑却只是摆了摆手,把这话当成了胡麻安慰自己的。

  微微转头,看了地上的管家一眼,叹了一声,道:“好好一个事,怎么就……”

  “走江湖的哪有个简单的?”

  胡麻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周管家,道:“这一路上我也实在抓不着他的破绽,还好用了种当年师傅留的假死药,骗过了他,不然这狐狸尾巴都露不出来。”

  “仅仅就是一颗假死药,便能让坛上的油灯灭了?”

  张阿姑听出了胡麻这是在解释刚刚油灯灭了的问题,怎么说呢,不是不信,就是有些离谱。

  但她不是个多事的性子,胡麻便是不解释,她也不会刨根问底,如今听了胡麻的解释,也只是低低叹了一声,道:“你们血食帮的掌柜,心眼子也是真的多啊……”

  “……”

  胡麻倒是讪讪的,转移了话题,忽然道:“阿姑听到阴牒没有?”

  “你们刚刚的话我听到了。”

  张阿姑闻言,却是摇了下头,低声道:“阴牒是传说中的鬼差文书,据说以前,有阴差从地狱里出来,到人间勾魂。”

  “有了这阴牒,便可以通关过境,将活人的魂拘到阴府受审,各地庙神城隍,都不得盘查,人间走鬼人见了阴差,也都需要躲着,但活人拿阴牒……”

  她顿了一下,却摇摇头,低声道:“我确实没有听过。”

  “刑魂门道里,倒是有修鬼身的法子,火候到位了,可以离壳夜游,归身是人,离身便是阴神。”

  “但这法子跟他刚刚说的阴牒也不一样呀……”

  “……”

  “那只能慢慢再打听了。”

  胡麻低低呼了口气,道:“先离开这里再说,总觉得这里不安宁。”

  “是。”

  张阿姑也立刻答应下来,低声道:“这里斗了法,不定会吸引什么东西过来呢!”

  “不过,连管家都……那咱还要扶灵过去不?”

  “……”

  胡麻听着她的问题,也微微沉默,然后笑了一声,道:“咱们当然还是要继续往安州去。”

  “香丫头是个苦命人,家奴害她,咱可不能害她。”    “……”

  张阿姑闻言,便也低低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胡麻却是想着,李家的事出了变故,那自己更要快一些往安州去了。

  替白葡萄酒小姐送了信,再与那里的转生者接触上再说。

  胡麻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过去看了看那辆驴车,还有车把式与伙计,却见他们都晕迷了过去,一瞧手法,正是周管家用过的。

  想必是周管家在准备出手对付张阿姑和自己时,便先捏昏了他们,之所以留着没杀,想必也是要运这么大个棺材,还需要他们帮着赶路呢。

  把戏门的法子,胡麻也不懂,却是忙帮他们推行血气,以守岁人的火候活络了经脉,一番施为下,他们倒是慢慢悠悠醒了过来,却是缓了一下,才忽地慌忙的四下里瞧着。

  还以为自己刚刚是被吓晕了。

  胡麻忙道:“别怕,妖人已经解决啦,快套上车,咱们这就离开。”

  “哎呀……”

  这车把式与伙计,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小东家,你这个钱可真是不好赚啊……”

  “俺们平时也是习惯了出门的,出十趟门,都没伱这一路遇着的事多。”

  “……”

  却是说着说着,忽然看到了身首分离的周管家,吓的脸都白了:“哎呀,连这老哥哥也被妖人给杀啦?”

  “……”

  胡麻一时也解释不了,只是低声道:“三位可是辛苦了,回去了我工钱我多多的给你们,先帮着套上车,离开这里再说!”

  忙将他们拉了起来,套着车,胡麻却也快速的看了一眼周围。

  林子那里,死了不少人,但自己已经打扫过了,捡了点有用的东西,都在小红棠篮子里放着,这边除了一地的蛇尸,倒没有别的什么。

  张阿姑也已经把法坛里的东西收拾了起来,胡麻如今纠结的,倒是那周管家的尸体。

  其他人可以直接扔在这里,这管家却要解决一下。

  既然他与人约好了,那说不准便会有人来这里探查究竟。

  自己得把这老管家藏起来,这样对方找不着他,也能让对方胡思乱想一阵子。

  当然了,对方若是有法子招魂问鬼,那自己也没招了。

  回头有机会了,倒要向地瓜烧打听一下,学个把人的魂打散的法子。

  当然,就算会变鬼,也没这么快,一个人死了,七魄会消失,而在七魄消失之后,魂才会完全的离体,平时人说的“魄散魂飞”,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七魄消散的过程,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正常来说,刚死的人没有那么快变鬼,会有个类似于破茧成蝶一样的过程。

  正想着是不是要搬到林子里去,挖个坑给他埋了,却忽听得那边车把式慌叫了一声。

  胡麻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没处理干净,忙一个箭步跨了过去,却见车把式与两个伙计,都离得那棺材远远的,声音颤颤的,指着那车上的棺材:“里面……里面好像有动静……”

  “嗯?”

  胡麻也有些意外,忙靠近了棺材听着。

  果不其然,里面不一会,便响起了踢打棺材的声音。

  他顿时想到了什么,忙将棺盖推开。

  旁边的车把式与伙计们已经吓坏了,他们可不知这棺材里装的本来就是活人。

  心想棺材里出了动静,不想着赶紧入土,还要打开瞧瞧,这像话?

  而胡麻打开了棺盖,却见到里面的香丫头,果然正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心里有些惊喜,也想明白了缘由。

  却是之前她脑袋里被人砸了一颗钉子,而看这手法,似乎正是林子里面的人用那个木偶人来施法的,早先这根钉子,草心堂都没有帮她拔出来,但如今,木偶破了,钉子便也无形中消失了。

  “你现在……”

  胡麻看着香丫头,也一时拿不准。

  香丫头不仅是脑袋里有钉子,似乎生魂也已离体,不知被留在了哪里。

  当初白葡萄酒小姐也说,如果帮她拔出了钉子,她有可能醒来,也有可能不醒。

  这会子虽然看她醒了,但胡麻也不知道她清不清醒。

  而棺材里坐了起来的香丫头,却也是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仿佛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似的感觉,眼珠子缓缓的转了一圈,才落到了胡麻身上。

  忽然开口:“公……公子。”

  “我……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我……我遇见了管家伯伯,就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可是,可是管家伯伯念咒,就让我昏过去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