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ˇ 人间惨剧
鸦雀无声 , 落针可闻 。
姬琅赵超后退半步 , 捧着心脏的双手在颤动 , 猩红从他被剖开的胸口向下蔓延 ,
遮盖了华贵的明黄色 , 将他胸前张牙舞爪的金色龙纹染得模糊不清 。
鲜血还在流消 , 流过衣袍 , 流过鞋面 , 流到青黑色的地面上 …...
“ 哑 。 “ 爆裂开的心脏滚落 , 姬琊却还保持着双手高捧心脏的姿势 。
那团已经看不出心脏形状的血肉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 两条盎虫离体后蠕动两下 , 不动了 。
姬琅双目发直 , 望向大殿外的天空 。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 口中发出 “ 喹 “ 的一声可怖的呼吸声 , 若风箱扇动 , 一口血雾从他口中喷出 , 把花白的胡子染上红色 。
姬琅猛然向前倒去 , 呵的一下 , 先是双膝触地 , 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 宛如平民路拜一国君主 , 后人路拜祖宗先贤 , 凡人跪拜天地鬼神 。
血顺着姬琅的胡须滴落 , 他的眼白迸出血丝 , 气息虚弱 , 嗜音因口含鲜血而模糊沙哑 , 叫人难以听清 :“ 我 …... 愧对 …...“
这句话未说完 , 姬琅勉力支撑的上半身骤然前扑 , 接着他一头撞在了地上 , 僵直的双臂无力垂落 , 奉拉在地面 。
他五体投地 , 就像在对着这大燕的天下行路拜大礼 。
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 眼皮直至最后也没有闭合 , 因为它们的主人死不瞒目 。
姬琅的胸膛不再起伏 , 气息消失了 , 他的心脏被弃于地上 , 再也不能跳动 , 他的嘴角仍有鲜血滴落 , 但是他再不能开口说话 。
姬琅死了 。
他死在自己寿辰这日 , 死在文武百官朝拜之后 。
他在挖出自己的心脏后 , 倒毙当场 。
整个大殿气氛冻结 , 众臣呆若木鸡 。
从姬琅剖心到倒毙 , 不过数息时间 。
他怎么突然做出这等惊世之举 , 他怎么突然 …... 死了 ?
“ 陡下 ! “ 高台宝座上 , 凄厉的悦哭传入所有人耳中 。
众人闻声望去 , 看见皇后谭闻秋跌倒在地 , 泪如泉涌 , 几乎昏死过去 , 却想爬到姬琅的尸身前 。
“ 世上有妖 ! 世上有妖 ! “ 她鬣发散乱 , 凤头钗叮当掉落 , 口中连续两遍重复这四个字 , 痛哭流涕 ,“ 我 …...“ 就是那个妖 !
她只说出来了第一个字 , 剩下的半截话没能说出口 。
因为宝座一侧奉茶的小蛮惊慌失措地扑了过来 , 扶起了谭闻秋 , 同时一指点在她的后颈 , 她身躯一软 , 昏倒在地 。
「 来人啊 ! 护驾 ! 快传医者 ! “ 小蛮焦急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神志 。
岐黄院院首白珠儿腾地排众而出 , 越过所有人来到谭闻秋身前 , 面容紧绪地为她诊脉医治 。
一时大殿哗然 , 有数名官员宗亲被这等场景吓得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 更有不堪者瘫软失禁 。
“ 有妖 ! “ 有官员大惊失色 , 口中不住道 ,“ 有妖在皇宫 !1“
他环视一周 , 疑神疑鬼 , 如同惊弓之鸟 ,“ 妖在何处 ? 1“
有人脸色惨白却抓住了重点 :“ 陡下身中妖术 , 被那怪虫钻进了心脏 ! “
苟忘凡身为在场官职最高威望最强的当朝太尉 , 用身侧柯杖猛杵地面 :“ 肃静 !
她声音虽者 , 但是仍有气势 , 足以震慑群龙无首的大臣们 。
嘉杂的大殿为之一静 。
苟忘凡招着拐杖走上前 , 颤巍巍地高喊 :“ 金甲军大统领平南王姬麟何在 ? ! 传令下去 , 速速派金甲卫围住大殿 , 不得放走一人 ! “
她话音刚落 , 轰隆隆的铠甲碰撞声逼近 。
金甲卫潮水般涌进 , 噜噜拔刀之声连绵 , 刀剑尽数出鞘 , 银色的刀光映照进所有人的眼中 , 金甲士兵将大殿内的臣子 、 宗亲和宫侍悉数控制 。
平南王姬麟疾步而来 , 看到姬琅的尸体后不可置信地后退数步 , 然后悲痛路倒 , 身上的铠甲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
他对着姬琅的尸身叩首 , 伤痛难忍 :“ 陡下 , 臣救驾来迟 ! 到底发生了何事 ? 今日寿宴 , 怎会有如此惨剧 ? 1 “
苟忘凡扫视殿内 , 站出来主持大局 :“ 陡下以命相告妖魔现世 , 妖魔何在 , 尚不知晓 , 陡下身中妖术 , 竟也无一人察觉 ! 司灵一部司掌妖魔诸事 , 谈烨 , 你 …...“
“ 陛下崩世前 , 已告知妖物何在 ! “ 子邺骤然抬首 , 打断苟忘凡的话 , 越过众 /
来到殿前 。
苟忘凡面色微变 , 不料子邺当场说出这番话 , 她看了一眼皇后 , 心思急转之下以为子邺要叛离殿下 。
她脊背弓起 , 甚至欲当场现形带谭闻秋杀出重围 。
姬琅挣脱益虫束缚恢复神志 , 所有妖都没料到 , 姬琅剖心以证有妖 , 更是把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
这是一个局吗 ? 一个编织得无比精细 , 让他们暴露真身的局 !
不 , 等等 ! 或许并非如此 …... 苟忘凡心中转过干百种念头 , 划过万干种思量 。
如果是一个编织精细没有破绽的局 , 一个引妖魔出洞揭发身份的局 , 那么姬琊就该当场叫破谭闻秋真身 , 而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出真相就猝然身死 !
对 …... 一定是这样 , 姬琅必然是死前没来得及说出众妖身份 , 而不是他不想说 , 否则狗皇帝剖心后的第一句话就该是 :“ 皇后是妖 , 她对我下盎 ! “
他一定是偶然挣脱李缚 , 机缘巧合神智清醒 , 随后才在心神激荡之时说出了那番话 ! 因为没来得及思量 , 所以姬琅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有用的东西 …...
天赐良机 !
苟忘凡心中重燃希望 , 而让她希望燃烧更加炽烈的是子邺接下来的话 。
子邺拾手一指 , 殿内众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 看见了重伤吐血身体不断痒桀的胡干面 。
胡十面本就泛白的脸色哟的一下变得更加苍白 , 只一个目光交错 , 他看到姬子邺深沉的眼神 , 立刻就明白了子邺为何指认他为妖 , 而不是指认谭闻秋 。
一一舍他一妖 , 而保殿下 。
燕皇所言 , 他被妖术控制 , 宿阳必然藏匿大妖 。 那么问题来了 , 谁会是那个大妖 ?
是谁 , 都不能是谭闻秋 。
既不能是谭闻秋 , 那么只能是他 ! 被皇帝亲手打伤的绣衣局大统领 , 深受皇帝信赖的胡干面 !
胡干面心中悲叹 , 面上冷笑 , 当即仰头发出一声凶扁渗人的长啸 , 那声音躁动鼓膜 , 没有踏上武道的普通人听到后亚时双耳渗血头痛欲裂 。
胡干面身体鼓胀 , 嘴吻变长 , 本就细长的眼普更加狭长 , 一双人类的黑瞳转为
青碧的兽瞳 , 双手双脚关节反转四肢着地 , 森白的利齿闪烁寒芒 。
他撕破了红色的太监袍 , 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真身 , 一只身长两丈皮毛火红的妖物一跃而起 , 五只狐尾疯狂舞动 , 只是一个旋身横扫就将身边的金甲卫连同四周的大臣们尽数拍飞 。
可这样的动作牵扯到了胡干面的内伤 , 他再度吐血 , 身形一顿 。
“ 竟真有妖魔 ! “ 平南王姬麟见真有妖物现形先是大骄 , 随后向前冲去 , 大喝 ,
“ 殿中金甲卫结阵迎敌 ! 无关者退下 ! “
随着姬麟这句话 , 金甲军悍不畏死一拥而上 , 殿内武将未着盔甲也没有佩戴武器 , 再加上多年以来政局动荡 , 众臣之中混迹酒囊饭袋 , 他们被妖物所慑 , 无几人敢上前拼杀 。
苟忘凡不忘装成一副年者体衰有心无力的样子 , 急得直敲杨杖 。
应宴而来的长阳君姬娴一把挥开身侧的孟修贤 , 扯开碍事的外袍就要冲上去 ,
头也不回地交代 :“ 你到柱子后面躲着去 1 “
孟修贤吓得魂飞魄散 , 当场路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腿 :“ 娴儿你别乱来啊 ! “
长阳君怒声道 :“ 起开 ! 我要会会这妖孽 ! “
子邺亦迎身而上 , 腰间象征着司灵身份的赤金色玉佩光芒大放 , 他嘴唇微动 ,
右手并剑指直指胡干面 。
一束金芒从玉佩中直射而出 , 胡干面一被这金光照耀就仿佛整只妖进了油锅 ,
身上激滋作响冒出白烟 , 血肉消融毛发枯萎 。
他翻滚挣扎 , 惨叫呻 . 吟 , 金甲军围上去 , 眼看他就要被当场格杀 。
正在这时 , 殿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色彩绮丽的云雾 , 大片大片的云雾折射着夺目的光彩 , 很快又消于无形 。
欲围捕胡干面的金甲卫纷纷攻势一缓 , 面容呆滞地站着 , 被拉入了幻境之中 。
平南王姬麟亦是恍神 , 面露挣扎 , 极力挣脱魇雾 。 长阳君眼神空茫 , 脸上怒意收敛些许 , 似乎也陷入了呆滞状态 。
子邺身侧的金甲卫突然一动 , 举刀就砍 , 然而他这动作却不是奔着胡干面去的 , 而是奔着子邺去的 。 子邺闪身躲避 , 手中神通便被打断 , 金光消隐 。
胡干面抓准时机弹身而起 , 没有冲向殿门 , 而是身影如电从侧面奔逃撞碎了朱红的木门 。
他回眸一望 , 留下一句话 :“ 皇帝者儿今日已死 , 本座却命不该
绝 ! “
几个起落间 , 胡干面火红色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 冲破金甲卫的包围后 , 客侍岂能阻他 ?
待姬麟等殿内众人挣脱魇雾的控制 , 胡干面早已逃之天天 。
“ 荒唐 …... 荒唐 ! “ 长阳君猛拍手 , 捶胸顿足 , 她仰面流泪 , 行至姬琅的尸身 #
前 , 扑通跪下 ,“ 陡下身中妖术 , 无一人发现 , 竟需要以死相告 , 才能令朝堂众臣 、<
天下诸侯知晓有妖魔现身 ! 先前太后猾逝 , 今日陛下驾崩 , 难道 …... 难道天要亡我大燕不成 ? 1“
在场要数长阳君辈分最高 , 她一路 , 满殿宗亲被她的哀痛之声惊得回过了神 ,
也跟着路 , 跟着哭 。 紧接着 , 大臣们也路下了 , 殿内殿外 , 无一人站立 , 无一人不面露惶然 。
这不仅是在哭燕皇 , 也是在哭他们自己 。
妖魔现身的惊吓 , 皇帝剖心的骇然 …... 还有预感天下大乱的无助 。
他们养尊处优的生活快要宣告结束 , 他们即将面对的 , 是风雨飘摇的江山 。
大燕将要倾覆 , 王朝将要毁灭 。
在场的人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大厦将倾的恐悸 。
平南王姬麟对长阳君行礼 , 郑重道 :“ 在场宗亲 , 君上年龄最长 , 德行出众 , 陡下 …... 驾崩 , 需得安排丧仪 , 遵循礼制 , 送陛下入皇陵安眨 , 此事 , 恐怕只有您能主持了 “
姬麟说完 , 长阳君沉默地点了点头 。
他起身面向众人 , 威严道 :“ 妖物未除 , 金甲卫和司灵上下所有灵官 , 必要寻出那妖物 , 将其斩杀 , 以告慰陛下在天之灵 。“
所有的人都心情沉重惶惶无助 , 唯有苟忘凡 、 小蛮等妖大松一口气 。
幸好 , 皇帝只是短暂清醒了一小会儿 。 不幸中的万幸 , 姬琅没来得及说出谁才是真正的大妖 。
如果这是一场局 , 那么这个局是有漏洞的 …... 妖族仍有机会 , 殿下没有暴露 ,
他们的谋划没有白费 , 不必舍弃在宿阳苦心孤诣营造的一切 。
就连被迫现身的胡干面 , 也被小满那孩子及时救下了 。
小蛮扶着殿下 , 头脑一阵晕眩 , 心情大起大落 。
白珠儿诊治完皇后 , 面色凝重道 :“ 娘娘无事 , 只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 但是白珠儿只能这么说 。
危难暂解 , 白珠儿心中没有丝毫的放松 , 反而更加紧绪 。
她看了一眼苟忘凡 , 悄悄传音 :“ 别高兴太早了 。“
苟忘凡一顿 。
“ 狗皇帝心脏里的另一只盎虫 ,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 , 是蚀心盎 。“ 白珠儿声音尘冷 ,“ 这只益从哪儿来 , 又是谁 、 在什么时候把它喂进了狗皇帝的嘴里 …... 你 , 有想团 ?“
苟忘凡遍体生蹄 , 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 。
皇帝不说谁是大妖 …... 当真是偶然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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