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 逼到绝路
“ 殿下怎么样了 7“
胡干面被涂玉安驮着匆匆赶来清秋殿 ,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先问及谭闻秋的安危 。
其实谭闻秋虽然晕倒 , 但并无大碍 , 只是体内两种意识交织争斗 , 又加之褪鳞失败的旧伤发作 , 才被小蛮封锁穴道强制昏睡了过去 。
胡干面才是受伤最重的 。
他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了 , 浑身的皮毛脱落了大半 , 身上焦黑一片 , 露出了血淋淋的肉 , 脊背上几处伤势较重的地方 , 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
涂玉安擦擦汗 , 小心翼翼地把狐狸形态的胡十面放到地板上 , 一个不察牵动了他的伤口 , 让胡干面发出兽类的呜咽 。
“ 殿下无碍 , 一切等她醒来再说 。 “ 白珠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
屏风后是皇后的床榻 , 谭闻秋眉头微皱 , 正在沉睡 。
苟忘凡出宫关注各方动向 , 不在殿内 , 除了她 , 主事的妖便是胡干面和白珠儿 , 但是胡干面这时重伤 , 只有白珠儿能顶上 。
今日的事太过突然 , 除非谭闻秋醒来亲自下达指示 , 任何妖都不敢轻举妄动 。
“ 珠儿奶奶 , 您快为师祖诊治诊治吧 。“
涂玉安袖子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 。
商悯担心地蹭到胡干面身边蹲着 , 拿鼻头碰了碰胡干面的伤口边缘 , 本愚着安抚 ,
没想到力道没掌握好 , 把胡十面疼得一个哆嗦 。
涂玉安赶紧把商悯挛走 ,“ 不会照顾就别照顾了 , 你照顾好自己就不赖了 ! 「
商悯佯装委屈地缩在一旁 , 看看胡干面 , 又看看白珠儿 。
“ 放心吧 , 你师祖死不了 。 “ 白珠儿语气很沉稳 ,“ 子邺大人出手有分寸 , 这些 f
看着严重 , 实际上都是皮外伤 , 肺腑无碍 , 伤就好治 。“
商悯愣头愣脑地问 :“ 好治 , 那珠儿奶奶怎么还不给师祖治 ?“
“ 你个笨瓜 , 没药怎么治 ?“ 白珠儿不悦地皱眉 ,“ 碧落赶回去取药了 , 今日宴会 , 我身上可没带药箱 , 况且这伤不是人类的凡药能治好的 , 得找木成舟取人丹 。“
“ 哦哦 。 “ 商悯垂头丧气 , 喃喃 ,“ 是我修为太低了 , 没有办法为殿下和师祖分 (
白珠儿审视了商悯片刻 , 忽而面带微笑地对躺在地上的胡干面道 :“ 你有个好徒孙 , 就是他脑子不太活络 。“
“ 小满确实是个好孩子 , 脑子不活络也不是大事 , 他年龄还小呢 , 以后慢慢教着就是了 , 所有妖都不是一开始就通晓人类常识的 …... 珠儿姑姑别对小满太苛责了 。 “
玉安拐弯抹角地维护乖徒儿 。
白珠儿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带了一层温和的假面 , 哪怕不了解她的人 , 也一眼能看出这是客套虔伪的笑 。 听了涂玉安的话 , 白珠儿收起了微笑 , 面无表情时反而让她的神情显得更自然平和了 。
“ 也是 , 毕竟是个行事不周全的孩子 。 “ 白珠儿状似自言自语 。
商悯心下一凛 , 暗生警惕 , 表面只做懵懂状 。
“ 珠儿姑姑 , 小满这孩子做错什么了吗 ? “ 涂玉安眉头一皱 , 不解道 。
好师傅 , 多谢你替我问 。 商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白珠儿 , 等她开口 。
“ 你见过子邺 , 不会不知道他是我们的人 , 他出手 , 必不会伤及胡干面性命 , 哪怕没有你 , 他应该也能找到机会逃走 , 就算逃不走 , 也总有后手在的 。 “ 白珠儿走到酮悯身侧 , 带来一阵令人眩晕的毒物气息和苦涩的药香 。
她俯身摸了摸商悯的脑袋 , 没管商悯把耳朵奉拉得紧贴在后脑上 ,“ 可是你一帮你师祖逃走 , 这件事性质就变了 。“
白珠儿冷冷道 :“ 人族会知道 , 世上有不止一只妖 ! 他们会猜到还有一只妖藏在殿上 , 他们不仅要杀你师祖 , 还要找到你 , 杀了你 , 进而找到所有藏身人群中的妖 ,
杀了我们 1 “
商悯浑身一抖 , 面目惊色 , 一半是装的 , 一半是来源于自己的真实反应 。
涂玉安同样大惊失色 , 他赶紧替乖徒解释 :“ 珠儿姑姑 , 小满是无心的 , 那样的情况 , 他怎么来得及反应啊 ! 子邺大人发难突然 , 小满被吓到了 …...“
商悯失魂落魄道 :“ 怎么会这样 , 我做错了 , 这可怎么办是好 …...“
她惶恐无助地紧贴涂玉安 , 害怕地望着白珠儿 , 又看着屏风后沉睡的谭闻秋 ,
抓耳挠腮一阵子 , 强撑着道 :“ 等殷下醒来 , 我向殿下认错 。“
“ 好孩子
, 小满 。 “ 白珠儿深沉的眼眸里情绪藏得极深 ,“ 你担忧胡干面 , 这没有错 , 但我希望你干任何事之前 , 都好好地思虑好后果 。“
地上的胡干面咳了两声 , 有气无力道 :“ 好了 , 珠儿 , 小满不是故意的 , 他 …...
“ 我知道你维护他 , 但恐怕你是太维护他了 , 让他始终长不了记性 。 这个道理 ,
我要说明白 “ 白珠儿盯着商悯 ,“ 小满 , 你可知你错在了何处 ?“
商悯这下真的汗毛倒竖了 。
谭闻秋说过 , 妖族中 , 学人类那套学得最好的是苟忘凡和木成舟 , 可是在商悯看来 , 白珠儿更在他们之上 !
她没想到白珠儿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回过神了 , 其他妖心系殿下 , 因这变故六神无主 , 可是白珠儿格外冷静 , 更可怕的是白珠儿的思维居然与商悯的思维完全同步 。
连胡干面和涂玉安都没及时想到那一层 , 白珠儿却想到了 。 他们被 “ 白小满 “ 标救的感动所蒙蔽 , 白珠儿则跳出了感情 , 直接看到了核心 。
商悯下一瞬就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一一白珠儿怀疑她了 , 她在诈她 !
商悯太阳穴抽痛 , 不自觉口干 , 用尽全部的急智猛然捕捉到了关键 。
白珠儿刚才说 :“ 就算逃不走 , 也总有后手在 。“
后手 !
胡十面其实是有后手的 !
这意味着就算胡干面被子邺当场斩杀 , 他也依然能活着 , 关键就在于这个后手
…... 商悯如醒酷灌顶 , 思维五时开闻 。
白小满天赋神通为魇雾 , 苏归天赋神通是蜃梦 , 每只妖都有天赋神通 , 那么胡干面的天赋神通是什么 ?
忽然 , 商悯愚到了小蛮 。
小蛮具备本命剧毒 , 但是本命剧毒是蛇类本身就有的 , 不是成为妖后修炼的 。
小蛮的天赋神通 , 应当是蜕皮保命 。
被敛雨客一击切成两半 , 小蛮依然保住一条性命 , 只是元气大伤 , 这遗蜕替命之术 , 才应该是小蛮的天赋神通 。
那小蛮拜入胡十面门下 , 而不是拜入同为毒物的白珠儿门下 , 就不仅仅是因为白珠儿事忙这个简单的理由了 。
胡干面和涂玉安都想拜托苏归教导白小满魇雾 , 原因是他们神通相似 , 只是最
后未能成事 。 若小蛮和胡干面天赋神通也相似相通 , 那么她拜入胡干面门下岂不是顺理成章 ?
否则 , 为何偏偏是胡干面 , 而不是苟忘凡木成舟或别的妖 ?
胡干面极有可能也有替命神通 ! 所以他根本不怕被杀 , 也不怕死 。
因此子邺指认胡干面时 , 他没有任何不甘和绝望 , 当场就配合了子邺的指认 !
商悯当时还震惊于胡干面对殿下的忠诚 , 现在看 , 他压根就是心有底气 , 万事不慌 。
大意了 ! 商悯心都在微微颤抖 。
她了解妖 , 但是没有完全了解 , 她知道白珠儿危险 , 但是没有料到白珠儿如此聪明 , 如此敏锐 。
白珠儿在试探 “ 白小满 “!
她的天赋神通又是什么 ?
她怀疑白小满是真冒失还是假冒失 , 还是在试探白小满知不知道胡干面的天赋神通 ?
妖族的天赋神通 , 不应被外人所知 , 这就像人通常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私房钱藏在哪儿 , 哪怕关系亲近 , 也不太会随意告知 。
携在商悯面前的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
白小满 , 知不知道自己师祖的天赋神通具体为何 ?
他们关系那么亲密 , 胡干面养着他教导他 , 他会不会将自己的天赋神通告知白小满 ?
如果他知道 , 那么面对白珠儿的责难就该诚惶诚恐认错 , 说自己思虑不周 , 没想起来师傅是有后手在的 , 好心办坏事了 。
如果白小满不知道 , 那么他一定会很糊涂 , 很委屈 , 以他的脑袋瓜根本愚不出
白珠儿为什么那么严厉 , 明明他救了师祖立功了 …... 因心中有困惑和委屈 , 再加上一直以来的缺心眼性格 , 他必然会多问一句 : 师祖的后手是什么 ? 我又不知道 , 怎么能按照珠儿奶奶说的那样思虑呢 ?
可惜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白小满 , 是商悯 。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 , 假设白小满不知道胡干面后手是什么 , 商悯就不能不多
问一句 …... 白珠儿已经把陷阱给拮好了 , 她都故意提及 “ 后手 「 了 , 商悯不接这个包袱就会显得刻意 。
白小满是笨了点 , 就是由于笨 , 他才会垂直入坑 , 他回避话题反而显得聪明了 , 聪明人才懂避重就轻 。
商悯要答得聪明 , 也要让自己回答
显得不太聪明 。
她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 , 斟酌只在一瞬 。
“ 我知错了 , 是我太葳撞了 , 我没想到师祖有后手可用 , 只顾着担心师祖了 , 小蛮姐姐一直说子邺大人他 …... 我真的怕师祖会死 。 珠儿奶奶别鸾我了 , 我以为 、 我以为我今天是个功臣 …...“ 商悯韶拉着脑袋 , 神情消沉 , 眼中有委屈和茫然 , 眼角的余 》
偷偷看胡干面和涂玉安的反应 。
她正面提及后手 , 但话又可以从两方面解读 。
第一种是她知道胡干面有后手存在但一时间没愚起来 。
第二种是她压根不知道师祖有后手可用 。
两种解释 , 都说得通 。
胡十面嘴巴一张刚想说话 , 白珠儿就蹲下来捏住了胡干面的嘴 , 让他收声 , 涂玉安欲言又止地看着白珠儿 , 想出言制止又不敢 。
胡干面瞬着白珠儿 , 朝她翻了个毫无威慑力的白眼 。
白珠儿喉吵里发出一声气音 :“ 嘲 ?“
她眉毛一挑 , 与商悯平视 , 直接道 :“ 小满 , 你师祖 , 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天赋神通是什么 7“
商悯一瞬间倍感惊慑 , 脑壳都要炸了 。
她从未觉得离危险如此之近 , 她被白珠儿用一句话逼到了绝境 !
商悯身在妖族之中 , 行事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 可是她仍不能规避危险 , 这种危险从一开始就存在 , 只是她一直小心地绕开 , 使危险没有被引爆 。
这份危险 , 来源于白小满的过去 。
任商悯伪装得如何真 , 与众妖相处如何自然 , 她也没法知道白小满过往经历的一些细节 , 她的弱点 , 是她经不起别人的盘问 。
她扮演的 “ 白小满 “, 从前没有被人盘问的契机 , 也没有这样的场合 , 甚至不幼有人去怀疑她 , 所以她顺风顺水 。
现在这份危险被白珠儿引爆了 , 契机到来了 , 她就是在盘问商悯 。
商悯心思急转 , 眼神扫过胡十面和涂玉安 , 一句话脱口而出 ,“ 师祖没告诉我 。
白珠儿眉梢一动 , 松开了握住胡干面嘴的手 。
胡干面用尽力气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 :“ 你个四条腿的蜜蛛精 , 没事就爱发神经 , 突然握住我嘴干什么 ? ! 都说了小满不是故意的 , 我没告诉他我可以舍尾替命 ,
他冒险救我有什么错 ! 你胆小怕被人发现就把气撒在小辈身上 , 丢不丢人啊 ? 活五百年越活越回去了 ! 小满勇敢机智一心孝顺我 , 我看你是嫉妒我有个好徒孙 …...“
白珠儿脸一黑 :“ 再骂一句试试 , 别想让我给你治伤了 ! “
胡干面立刻闭嘴 。
要不是此刻是在清秋殿 , 商悯恐怕要府脱倒地 。
白珠儿 , 好一个白珠儿 。
她思维不仅能与商悯同步 , 而且她也率先想到了皇帝剖心之事的诸多疑点 。 那心脏里的蚀心盎作不了假 , 能炼制这种益的人少之又少 , 她首先要往自己身上怀疑 ,
何身边人身上怀疑 。
胡干面等人笃信一个事实一一纵使弱肉强食 , 纵使妖族窝里斗 , 但是面对人族妖不可能背叛妖 。
苏归和子邺那种半妖另算 。
可是白珠儿一场盘问展现了她与众不同的思维模式一一妖可能会背叛妖 , 妖内部也可能出问题 。
她怀疑白小满 , 这很不同凡响 。
她的思维很冷酷理智 , 商悯几乎能猜到白珠儿为什么会怀疑上她 。
因为在燕皇剖心事件中 , 商悯是极少数的直接参与者 。
姬琅 、 胡干面 、 子邺 、 谭闻秋 、 商悯 。
连苟忘凡和姬麟都不算直接参与 , 因为他们的举动没有改变什么 , 只是在顺势
这五个人一排 , 子邺和商悯就成了白珠儿的首要怀疑目标 , 她要先排除他们的嫌疑 , 再去怀疑别人 。
群妖之中竟有白珠儿这样的存在 。
她深藏不露 , 也不在殿下跟前冒头 , 没有担任重要官职 , 岐黄院医者的身份比起太尉 、 将军 、 司灵差了太多 , 她只是发挥所长 , 炼蛊医人 。
商悯不禁感到后怕 。
胡干面和涂玉安对 「 白小满 “ 的回护过于强烈 , 他们的话很难有什么参考性 , 雄悯能猜中正确答案 , 运气占据多数 , 再来一次 , 如果她选错 , 等待她的就是被群妖围攻 , 乃至身死 。
推门声传来 , 一道黄色的身影快速来到白珠儿近前 。
碧落手捧玉瓶道 :“ 师傅 , 人丹拿来了 “
她献上玉瓶 , 面带忧色地对白珠儿隐晦摇头 。
白珠儿脸色骤变 , 浑身的气息都阴赛了下来 。
她横
了胡干面一眼 , 拿过玉瓶随手把人丹扔在地上 , 人丹轻辕滚了者远 , 她冷笑着看胡干面表情狱狞地爬过去啸 。
涂玉安想过去把丹药捡起来 , 不过商悯比他更快 , 她蹿过去把丹药捧进胡十面嘴里 。
一颗丹药下肚 , 胡干面长舒一口气 , 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愈合了 , 无数小肉芽蠕动 , 伤处长出新肉 。
「 胡干面 …...“
屏风后的床榻传出微弱的声音 。
胡干面猛拿头 :“ 殿下 !“
他不顾伤势就要过去 , 最后还是涂玉安把他拖到了谭闻秋槐边 , 商悯紧跟着也趴在谭闻秋橘前了 。
白珠儿俯身道 :“ 殿下 , 胡干面伤势需要时间恢复 , 苟大人在稳住群臣 , 有什么事请吩咐我 。“
「 把子翼叫来 …... 皇帝死了 , 他需要登基 。 把他带到我近前照顾 , 不能有丝毫闪失 ! “ 谭闻秋支起身体 , 苓者的面孔逐渐变得年轻 , 满头华发也褪去 , “ 姬麟在何处 ? ,
“ 他率兵镇守皇宫 , 金甲卫随时供殿下调遣 。 “ 白珠儿道 ,“ 殿下 , 当务之急 , 是
查清楚狗皇帝是怎么死的 , 是谁帮了他 。“
“ 我知道 。 “ 谭闻秋闭了闭眼 , 随后双眼晏开 , 金芒电射而出 , 盯在白珠儿身上 。
白珠儿一甩衣袍扑通路下 , 叩首认错 :“ 殿下 , 珠儿有罪 ! 蚀心益丢失 , 我竟丝毫未觉 , 请殿下责罚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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