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晴走进来,看了眼现场,“咦,这瞅着不止二两肉啊”

“这不,你嘎公和两个弟弟明个家来,我索性多切了些肉,多包点饺子搁那儿,明日也让他们尝尝”孙氏微笑着说道。

杨若晴欣然点头,“还是娘想得周到。”

荠菜饺子,在庄户人家可是稀罕东西呢。

一年到头,能吃到的次数一只手指头就能掰过来。

杨若晴看了眼现场,当即做起了安排。

“娘,你揉面,擀饺子皮儿,我来把这些馅儿炒熟。”

“好勒”

母女两个分头行事,忙活起来。

不大一会儿,灶房里就传来了炒菜的声响,肉的香味散播开来。

杨若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特意将灶房的门给关了起来,为的就是不让香气给散播出去。

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那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敏

这不,老杨家前院的饭堂里,老杨家人在谭氏的催促下,正在火速吃着夜饭。

“吃快些,莫磨蹭,等会天全黑下来就得掌灯了。掌灯吃饭,那是瞎耗钱”

谭氏絮絮叨叨的催促着桌上的媳妇和孙女们,那边,老杨头也领着老杨家的爷们闷头扒饭。

“娘啊,这清汤寡水的,吞不下去呀”

吃了一半,刘氏抬起一张苦瓜脸,可怜兮兮的央求谭氏。

谭氏哼了一声,剜了眼刘氏“有的吃就吃,不爱吃就走人,吃个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刘氏撇撇嘴,眼珠儿骨碌碌转了一圈后,凑近谭氏。

刘氏一脸神秘的说道“娘,我方才从茅厕那边过来,就听见三嫂躲在灶房里剁菜,也不晓得是啥,还关着门。这会子嗅到那香味,怕是剁的肉沫子呢”

谭氏闷头吃饭,眼都懒得抬一下。

“管她剁啥,那是她家的事儿,跟咱没干系”

“娘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三嫂他们背着咱都在做啥哩天天吃好吃的,这滋润的日子咋得来的呀”

刘氏一脸的不解。

前段时日,一大锅的蛇羹。

接着又是又肥又壮的野兔子

昨夜送来那么大的肉包子

今个,又在剁肉

这些好东西都是打哪来的呢

刘氏这段时日一直绞尽脑汁在琢磨这些事儿

“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要过,不是你的,别稀罕,稀罕也稀罕不来”

谭氏没好气的数落刘氏,见刘氏咬着筷子头还在那一副琢磨的样子。

谭氏一把夺下刘氏面前的碗,将里面还没怎么动筷子的杂粮饭,一股脑儿倒进了旁边大媳妇金氏的碗里。

“老大家的,你今个铲猪圈很卖力,多吃点”

“多、多谢娘”

金氏抬头怯怯的说了声,埋下头接着扒饭。

刘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面前的碗空了,真急了。

“娘啊,你咋把我的饭给了大嫂啊我可是怀着您的大孙子啊,我吃不饱,您孙子也要挨饿”

“少拿我孙子说事”

谭氏撩起眼皮子瞅了刘氏一眼“你不是能耐大着么去跟你三嫂那摇尾巴乞怜哪,他们吃肉给你口汤喝,去吧去吧”

刘氏气得暗暗咬牙,不敢顶撞谭氏,求助的目光投向上面桌子的男人杨华明。

杨华明埋着头,只顾端起碗往自个碗里扒拉,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刘氏气得不得了,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

又瞅了眼金氏碗里的饭,噶恶心,就算还给她她也吃不下去了

“我先回屋了”

刘氏讪讪站起身,告了一声,转身往饭堂门口走。

身后,传来谭氏冷冷的声音。

“吃完就回屋,碗筷谁收拾老四,你这婆娘太懒,再生不出儿子来,就写封休书打发走,咱老杨家不要了”

老四杨华明闷哼了一声,端起碗又是一阵稀里哗啦。

“都少说几句,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老杨头终于出声了,一双虎目扫过四下,饭堂里就全都安静了。

饭堂门口,刘氏犯难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终究,刘氏还是跺了跺脚,不情不愿的进了灶房。

烧水,洗锅,为夜里刷锅碗做准备。

草草吃过了夜饭,除了在灶房刷锅希望的刘氏和金氏,老杨家其他人都被谭氏早早打发回了屋。

谭氏端着一盆洗脚水进东厢房,老杨头正坐在八仙桌边的长条凳子上抽旱烟。

缭绕的烟雾后面,老杨头的脸模糊莫测,一双花白的眉头皱在一起,好像在用力琢磨啥事。

“梅儿爹,洗脚了。”

谭氏喊了一声,端着水盆来到老杨头跟前

老杨头旱烟杆子不离嘴,下面顺势抬起了脚,让谭氏为他脱鞋。

庄户人家,一大家子都指靠着男人养家糊口。

犁田拔地,春耕秋收,上山下河,都是男人来挑这些大梁。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

女人给男人洗脚,天经地义。

就算是村里最泼辣的女人,夜里回了屋子,还得乖乖蹲在男人跟前给自家男人泡脚,捏肩。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和习惯,已经深入到了这一片土地上的男男女女们的灵魂深处了。就跟吃饭穿衣上茅厕那般习以为常。

“梅儿爹,这水温还成不要不要再兑换些热水来”

谭氏一边给老杨头洗脚,一边放低了声音问。

老杨头摇了摇头,那意思就是不需要了。

谭氏就不再问,垂下头接着洗。

屋子里很安静,只偶尔想起水花的声响。

过了片刻,老杨头把旱烟杆子从嘴里拔出来,往旁边的桌子腿上磕了几下,磕掉里面的烟屎。

“当初老三他们分出去,咱就给了两亩水田两亩旱地,五十斤带壳的稻谷,铜板半个都没”

老杨头出了声,眯着眼睛,一脸琢磨的继续道“我原本的打算是,让他们出去吃吃苦头,喝喝西北风,好晓得咱这窝在一起过日子的好处,盼着他们能知错回头。梅儿娘,你说他们这是咋回事咋还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了起来呢”

听到这话,谭氏鼻孔里哼了一声,洗脚的动作半点没顿。

“哪个晓得哩隔三差五的吃好的,又是蛇羹又是兔子的,那个胖丫昨日去趟镇上,还买了薄皮多馅儿的大肉包。不晓得这钱都是从哪来的”谭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