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进入凤梧宫,可以闻到很浓重的中药味,闻着就很苦涩,让人忍不住皱眉。

  她心下一颤,朝着殿内走去,路上的宫人脚步匆匆,自然没有了往日的悠闲。取而代之的,是脸庞上的忧愁。

  凤梧宫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久的时间,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皇后姐姐!”

  一进入殿内,知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皇后,脸色看起来还算红润,但眼底的疲惫是遮掩不了的。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一屋子的药味?”

  虽然开了门窗通风,但依然能够闻到。

  皇后轻叹一声,“本宫说了,本宫染了风寒,你就别来了,以免过了病气。”

  “皇后姐姐说的什么话,如今我出了月子,怎么可能不来探望一二?你这根本就不是染了风寒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以前就知道皇后有吐血的问题,经常时不时的就喝上一碗补药。只是她平时的时候对什么事情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所以表现出一副恹恹的神情,也没人看出她其实早已病入膏肓。

  知画有点着急,虽说之前只是把人当靠山对待,但相处这么久,对方也是真心实意的护着她,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点感情?

  “你有心了。”皇后抿着唇笑了,不同以往那样总是端着,可算是露出了她纯粹的情感。只是下一秒,她又咳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让人听着害怕。

  知画不顾对方的拒绝,上前轻拍她的后背,语气都有点颤抖了,“太医来看过没有?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吗?为什么会这样?”

  皇后伸手握住她,摇了摇头,“咳,我这是五六年的毛病了,以前也只是将行就木的活着而已,只是如今……不提也罢。”

  “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皇上呢?他就那叫人去寻找神医?”

  “别!”皇后制止了她,眼里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一切,是本宫自己选择的,怪不了任何人。”

  知画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如今这个情况,有什么不明白的?
  早年间因为贵妃的挑拨离间,再加上孩子的离开,被爱人背叛的打击,让皇后处处的喘不了气。她是被家族给予厚望的人,但也是受家族压迫的人。

  她羡慕妹妹有自由自在的人生,即便结局很差,但也拥有过自由。

  而她不一样,那些条条框框围绕着她,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放松下来。哪怕片刻的喘息,都是对她的奖励。

  嫁给太子之后,他们相爱了一段时间,那是她最轻松的一段时光。以至于后来的背叛,才会让她这般痛彻心扉。

  其实也算不上背叛,只不过是权衡利弊的选择罢了,可她又怎会甘心?这么多年,她按着家族的旨意去走,哪一件事情都是别人替她做的选择。

  这一次,她只想自己做选择。

  “知画,我想让父亲将你认为义女。”皇后突然开口了。

  知画的心很慌,对方的情况很不对劲,她不敢轻易开口。

  “算是我抢了你的孩子的补偿吧,不要拒绝我,好吗?”    平时高傲的一个人,此刻神情脆弱的望着她,带着几分祈求。

  知画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好。”

  大儿子楚懿轩记在了皇后的名下,此后,他就是皇后的儿子,也是大祁正统的继承人。

  不过以皇后如今的情况,是没办法抚养孩子的,所以孩子暂时还是放在承乾宫养着。

  皇后的娘家相国府摆了家宴,将知画认作义女的事情昭告天下,并且还上了族谱,此后,她便是相国府的人,再也不是以前籍籍无名的小宫女了。

  皇后的情况是瞒不住的,太后和皇上两个人轮流去慰问,得到的结果就是,药石无医。药可以温养着她的身体,但是她的灵魂已经腐朽,这是无法用药能够医治的事情。

  皇上最近来承乾宫的次数都少了一些,他终究是和皇后年少夫妻过来的,所以还是会在乎的。

  只是知画收到了一封信,来自凤梧宫的信,是采荷悄悄的送过来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常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到头来发现,每一个理由都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开始思考,这般行尸走肉的生活是不是我想要的?

  为了家族,我得活着,但是这样的我,真的很痛苦。

  你真的很像我的妹妹,只是她没有你一般的福气,看到你能够顺利的生下孩子,我很欣慰。你要好好活着,并且把孩子带大,不要让他们出事。

  我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能听到孩子的呼喊声。我不想给别人带孩子,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要。

  知画,你放心,相国府会帮助你的。我想我是时候去追寻属于我的道路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关任何人。

  若是有下辈子,我想出生在寻常人家,过上平凡的日子。”

  通篇信写的很平淡,但这平淡中带着决绝。

  认义女根本就是把她的家族给知画当靠山,此后他们就捆绑在了一起,是一家人。相国府会护着她,但她同时也要保证相国府的荣誉。

  知画的眼泪如决堤一般落下,在这异世,能够有如此交心的一位朋友,是她的幸事。可这唯一的朋友,却对生活没有任何的希望。

  也许她的选择是属于她的解脱,但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这也太痛苦了。

  采荷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只叮嘱了一句看完便焚就走了。

  知画按着这句叮嘱,将信烧了个干干净净,似乎这世界上的牵挂,又少了一件。

  夜里睡的不是很安宁,浮浮沉沉的,就感觉像是飘在湖水里。

  悠扬的钟声传来,将人从梦中惊醒。

  知画睁开眼睛,失神的望着床幔。

  青竹从外头走了进来,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了。

  “娘娘,皇后……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