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外头的天色大亮,内室只有几个宫女守着。

  她动了动胳膊,只感觉有一阵拉扯感,不痛,但觉得怪怪的。想到内室这么多人,她赶紧补了一声“嘶”,抽气的疼痛感。

  听见动静的宫女赶忙走了过来,见状,两人过来帮忙搀扶,一人则是跑了出去通传。

  得告诉皇上,太后迎来了。也得把太医叫过来,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您失血过多,如今先歇着,有什么事交给奴婢去做就行了。”两人将她搀扶着坐起,顺便在身后垫了好几个软垫,让她靠着,有个着力点。

  林颜被当成了瓷娃娃,但确实,受了这么重的伤,得细心呵护着。

  感受了一番,肩膀的疼痛她只能感觉到木木的,而且好像还有点麻麻的。这是痛久了,所以才麻痹了?
  虽说她感官上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她的额头上全是细汗,脸色也不太好看。

  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她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取铜镜来。”她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样子。

  宫女有这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去做,但是见她态度坚持,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去拿了。

  抛光打磨的噌亮的铜镜,清清楚楚的倒映着此时某个女子的容貌。依旧是容貌不凡,即便是带着病态,也是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只是那张唇,不是带着朱砂色,而像吃了好几斤桑葚一样,染黑了颜色。

  “我这……”林颜情不自禁的伸出并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抚摸在自己的唇上。脑海里疯狂的给小八扣问号,这一觉醒来,她黑化了?

  小八无奈的说:“你这是中毒了。”

  “中毒?什么毒?我不会死吧?”这要是死了,任务怎么办?倒带重来?

  前三个位面好端端的,走的稳稳当当,这个位面一直就坎坎坷坷,故意跟她过不去吧?
  她心里跟小八抱怨着,面上的表情却是很沉重,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就像是随时都能发出怒火,呵斥周围的人一番。

  两个宫女见状,忙安慰道:“太后娘娘,皇上已经吩咐太医们治疗您的伤势,所以您不要太过担忧。太医们会解决的,太后娘娘一定会平平安安。”

  不管在什么时候,说好话肯定没错。

  林颜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铜镜,又揉了揉眉心。

  “皇上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虽然知道他并没有事,但也只是例行询问一下。

  “回太后,皇上并无大碍,今早来看过一次,见您还未苏醒,便走了。不过他曾吩咐奴婢,若是见您醒来,必须前去通传。”

  要说皇上和太后的感情有多好,其实并没有。毕竟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交集,平时的互动也是很正常,并没有越界。

  但说他们关系不好,又不像。皇上那个脾气,早在宫变的时候,已经把当初还是后妃的小太后给送去皇陵陪葬了。但是他没有,反而升了太后,还给了凤印。

  两人的年纪相差并不大,确实小的一方成了太后,也就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谁也搞不懂皇上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但谁也不知道,他做这些完全是没有什么意义。

  说的难听一些,就是闲的。

  而隐秘一点的,就是他看着对方那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居然会心生不忍。不过这些,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林颜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外头大总管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霎时间,两个宫女赶忙在一侧跪了下去,头垂的很低,根本就不敢直视圣颜。直视圣颜,那叫大不敬,轻者打板子,重者杖毙。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因为人家皇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她们两个。

  夏景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脸色苍白的一张小脸上,带着一张突兀的黑唇。她的额角冒着细密的冷汗,神色淡淡的,看起来像是云淡风轻,但实际应该忍耐着那股疼痛许久了。

  “都下去吧,叫太医过来。”

  “是。”

  他抬脚来到了床边,坐下,看向她的神情带着复杂。

  “你……为何要救朕?”他当时完全能够躲开的。也不需要有人救她。

  只是她那下意识的行为,让他的心里还是浮起了一丝波澜。

  林颜抿着唇,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不安的扣着被子,随后听她闷闷的开口,“因为这世间,唯有你对我好了。”

  不是因为身份,而是看她可怜,所以给予的善意。

  柳嬷嬷是好,但如果她不是太后,她们两个注定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对她好的前提是,她是太后。

  夏景晏对她好,根本就不会顾忌她是不是太后。看她可怜也是一种施舍,但谁又能知道,身处黑暗的人,祈求的怎么就不是这点施舍呢?

  或许其他人看来,这种施舍有损尊严。可对于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着想要逃离的人来说,这是光。也是救赎。

  夏景晏的神色更复杂了,他自己都是深陷泥沼,也想有人可以拉他一把。可如今对方却告诉他,他成了对方的救赎。

  挺可笑的,心里却又有一点隐秘的欢喜?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她的话。

  也好在,她似乎也并不纠结这个事情,而是换了个话题。

  “皇上抓住行刺的人了?可有查出幕后黑手?”

  “那刺客死了。”夏景晏避重就轻的回答,“伤口可还疼?”

  林颜微微一愣,随后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都已经疼的开始说胡话了,还不疼?”

  “我……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什么呢?习惯自己无人被关心而已,至于对方会理解成什么样,那就不是她能改变的了。

  落在夏景晏的耳朵里,自然就成了她这些年被欺负的很,所以才习惯了这种疼痛。

  “你……唉!”本来是该说她烂泥扶不上墙的,被欺负成那样居然都没个还手的能力。

  但是一想到她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女子,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想当然了。

  气氛有些尴尬,恰巧这时太医来了,便缓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