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祭祀朝帝古城中英灵之意,也有上达天听,祭礼白帝之意。

  这日子是天齐皇室最隆重的仪式。

  皇室族人,但凡体内有白帝血脉的中人需尽数到场观礼。

  这一日对于皇室而言是祭天之日,对于先云界四域一海的修士而言,却是朝帝古城开启的日子。

  清晨不过辰时,一声声悠扬的编钟、凤箫之声,已经从皇宫之内传荡而出,响彻整个皇城。

  皇城修士无不听到那一声声婉转悠扬的祭乐之声。

  孔艽早早的就从屋内走出,与从云、韩红花、上官雨舟一道,立在晴云殿前的空地上。

  听着耳边那忽高忽急的礼乐之声,四人齐齐望向那皇宫方向,神情肃穆。

  因为四人都知道,在祭礼结束的时候,就是朝帝古城开启的时候。

  孔艽一双深邃眼眸眺望着皇宫,脑子里回忆着前几日晴公主召见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这一趟他们五人进入朝帝古城,只有孔艽知道其中的凶险有多大,这几日更是因此辗转反侧。

  “机缘倒是次要的了,只希望不要出大事才好。”

  心里默默想着,孔艽眼珠一转,看向了身侧的三人。

  因为不知道耀云亲王真相,从云也好、韩红花和上官雨舟也罢,面色都还平静。

  韩红花和上官雨舟这两个好战份子表情上甚至还有掩饰不住的亢奋,跃跃欲试。

  看到这里,孔艽默然片刻,忽而脸上挂上轻松笑容像是随意的问道:“昨日和大家说的那事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放心吧,花姐办事稳妥得很。”韩红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明了。

  倒是从云是个实在人,双手合十,认真回应了一句:“遇到不可抵抗的危机,就祭出晴公主交予的画卷,然后激活传世令脱离朝帝古城。”

  说着从云颇为感动的摇了摇头:“倒是麻烦晴公主费心了,那画卷一看就不是凡物,受之有愧。”

  “有啥麻烦的,晴公主是孔师弟的师母,是长辈!你是孔艽的好友,到时候少不得要在朝帝古城帮把手的,给你点保命的东西,不也是应该的吗。”上官雨舟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勾着从云的肩膀笑眯眯说道:“到时候说不得还要靠着大师的佛门绝技相助呢。”

  从云先是受了晴公主的两件佛门灵物,又得晴公主亲自画下的水墨画卷,再加之这近一年在公主府的白吃白喝。

  对于这点要求,自然不会拒绝,娃娃脸上很是认真的应了一句:“但凡有求,必当全力出手!”

  孔艽太了解从云了,这酒肉和尚平日里虽说不守佛门规矩,但遇事真上。

  因而听得他肯定的答复,心头也是一松,脸上笑容不减,继续说道:“师母的画卷只能用一次,且只能在遇到危机时祭出,应当慎重。”

  “明白,晴公主的恩情我记下了!”韩红花肃穆点头。

  当日从晴云殿回归时,晴公主交予孔艽五张画卷。

  都是她亲自用神通书写。

  刚好人手一份,分别由孔艽交予他们四人。

  晴公主画卷的威力,孔艽可是见识过的,连昼与风都无可奈何。

  掌生之下谁也别想在晴公主画卷下全身而退。

  有了晴公主的画卷,这也是孔艽这一次进入朝帝古城的底气之一。

  “师母有心了!”伸手探入储物袋,将那一卷卷轴抓在手里,孔艽舒了一口气。

  整整五张画卷,想必也是耗费了晴公主不少精力和资源,也就是孔艽和皇甫五芹面子大,换做旁人,一卷难求。

  想到这里,孔艽清冷的眸子又眺望向了皇宫方向,喃语一声:“也不知道皇甫师妹怎么样了。”

  皇甫五芹也是皇室中人。

  皇城的魂祭她必须到场,不仅是她,她母亲晴公主也早早的就去了皇宫观礼。

  进入朝帝古城之前有晴公主在旁耳提面授,想必皇甫五芹也是要听上两句的。

  还有大鹏,皇城根本待不住,昨天明明跟它说了不要乱跑,今天又不见了踪迹。

  不过它身上揣着传世令,只要在皇城范围内都没没问题。

  另一边,皇宫之内。

  白色的阶梯拔地而起,一直连绵到皇宫的虚空千丈之上。

  阶梯的尽头是一尊三足两耳的青铜鼎。

  鼎中有氤氲的华彩闪烁,望之不穿。

  一袭明黄色大裘冕龙袍加身的英武男子顺着白玉梯拾阶而上,他续着长须,眼神淡漠,偶尔一瞥,目光有俯视众生的睥睨。

  此人正是天齐康仁帝。

  太子和二皇子的亲生父亲,天齐的九五之尊。

  阶梯的下方,众位王爷、公子、世子、郡主,但凡体内有人皇血的天齐皇室族人,尽数围拢在下,有上百人之多。

  为首的是一袭五爪龙袍加身的太子。

  青鸾亲王、晴公主、二皇子、皇甫五芹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所有人都面色肃穆的看着那走向白玉梯的康仁帝。

  直至他走到那青铜鼎之前。

  康仁帝先是朝着那青铜鼎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轻轻划破自己的眉心。

  咣!璀璨的金光瞬时在白玉阶梯顶端绽放。

  令人目光不可直视的光华淹没了青铜鼎,也将白玉阶梯尽数吞噬。

  良久之后,金光收敛,一滴金光灿灿的血液被康仁帝虚空置于手掌之间。

  到此,康仁帝方才转过身来,金色瞳孔俯瞰向下方众人,其慷锵有力的嗓音传遍皇城。

  “以帝血为礼!”

  一语落下。

  下方皇室中人纷纷划破自己的眉心。

  咣咣咣!一滴滴金色血液在白玉阶梯下绽放,如是金色的汪洋。

  而后一滴滴的血液不受控制的飞向了白玉阶梯末端,康仁帝的手中。

  他手中的金光闪烁得更加璀璨了。

  如是一轮金色的烈日,在皇宫之中冉冉升起。

  所有在皇城中的修士,都看到了那一轮金色的大阳。

  孔艽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到了金色大日之中,有一道身形迈出。

  其通体都在迸发金华,其身着熟悉的龙纹黄袍,头戴二十四梁通天冠。

  轰!当他从大阳中走出的刹那,天地肃静。

  连皇城虚空上吹拂的清风,城中树木飘下的落叶,护城河的河水,都好似在这一刻停滞了。

  皇城中的金光近乎都要化为实质,灼灼滚烫,就算是掌生大能在那金光之下心生骇然,给人不可直视之感。

  这一刻所有目视之人,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颅。

  孔艽也不敢去看,他甚至感觉,自己要是去直视那道身影,怕是会迎来比与那黑山大蛇对视的结果还要凄惨。

  孔艽心中不敢有一丝的亵渎,暗暗惊道了一声:“这便是人皇白帝!”

  之前在苍梧派孔艽见过二皇子激活人皇子,那时就浮现出与之类似的虚影。

  但那一次,显然没有眼下出现在这皇城中的这道霸道。

  金光沐浴整个皇城。

  这还不是白帝本人,不过是皇室众多血脉勾动起来的,那白帝遗留在先云界的灵性。

  这要是真身到场,不知道会在这方世界引起何等恐怖的异象。

  为此心惊的也不是孔艽一人。

  那些从四域一海到来天齐的修士,以及那些暗暗潜伏在皇城的异界修士,也惊骇莫名。

  任你天之绝伦,任你掌生还是造玄。

  见到那道身影都会下意识的低下头颅。

  此时目光移向皇城之外,那高松的青山之巅。

  有三道一看就不是天齐中人的身影立在其上。

  为首的一人浑身都笼罩在诡异黑雾下,看不透他的真容。

  只有他左右两侧两人看得清楚容貌。

  一男一女,尽皆披着兽皮,他们都低着头颅,不敢去看那冉冉大日中的金色虚影。

  只有黑雾中的那人没有低头,似乎是在窥探什么。

  但他终究自食了恶果。

  饶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在他目光接触到金色虚影的刹那。

  那笼罩其全身的黑雾瞬时崩溃。

  露出一道高挺的身姿。

  他全身都勾勒着黑色的刺青,连同他的五官都被黑色刺青覆盖,看不到一个干净的区域。

  只能勉强能看出他是一个少年。

  那刺青纹的不是飞禽走兽,具体的看不明白是什么。

  但露出的刺青扭曲、邪恶,看之一眼,有神魂都要别拉扯入其中的惊悚。

  其露出真容的刹那。    噗!一口黑色的血液从少年口中喷出,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伤害。

  不仅如此,少年的身体都开始崩溃。

  嘭嘭嘭!一条条裂痕从他皮肤上崩开。

  蛛网般的布满了他的全身,并且还有疯狂蔓延的趋势,条条裂痕之下,甚至还能看到血肉之下的骨骼和内脏。

  “瓦塔卡所!”那少年的处境,惊得他身侧站立的两人惊呼一声蛊疆语,脸上都有焦急之意。

  但他们除了惊呼以外,却无能为力。

  眼看着少年的肉身就要崩碎。

  忽然间,他身上的刺青就像是活过来一一样。

  一根根触手从少年崩开的血肉中长出,将他即将崩溃的血肉缝合在一起,硬生生止住了崩溃的趋势。

  黑色雾气再次从他体内升腾而出,将其全身都包裹在内。

  这一次少年还是选择了低头,终究没有敢继续去直视那道虚空中的身影。

  不过黑雾下,却是响起少年疯狂的嗓音,依稀带着些许的理智。

  “桀桀,这道白帝的残念,终究有一天会被巫神吞噬!”

  视线回到皇城之内。

  金色虚影从金色大日中踏出不过片刻。

  孔艽就感觉到了自己储物袋中隐隐有颤抖的动静。

  “嗯?”孔艽疑惑的轻嗯了一声,不等他低头去查看。

  咻!一道流光从乾坤囊中飞出。

  定眼细看,正是那枚被孔艽收在乾坤囊中的传世令。

  眼下它那古朴的令牌表面也染上了金光,飞到孔艽面前的虚空,便没有继续飞行了。

  和孔艽情况相同的还有韩红花、上官雨舟以及从云。

  四枚传世令分别漂浮在四人的面前。

  它们表面的金光和那笼罩四方的金光似是同源。

  传世令飞出的情况也不只是他们,整个皇城内只要持有传世令的修士,他们兜里的传世令都被天穹上的金光所勾动。

  一枚枚令牌悬浮于于空。

  而后在众人惊异交加之下。

  刷刷刷!
  传世令上的光华忽而猛涨,化作光柱冲天。

  远远看去,可以看到一百道细小的光柱自持令者面前的传世令上冲天而起。

  最后光束汇聚在一起,齐齐朝着那傲然立于皇宫之巅,那睥睨的皇者虚影飞去。

  五公主府,晴云殿空地之前。

  孔艽眼睛里倒映着漫天的光柱,他的瞳孔深邃。

  云纹碑的存在让他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单说他面前的那枚属于他的云纹碑,在那光华冲天的刹那,他能清晰看到,自己头顶上,属于自己的那金白交加的气运颤抖了一下。

  似乎有一缕金色气运被抽离了,顺着云纹碑的光柱汇聚向了天穹上那金色虚影的手中。

  因为被抽离的气运太少,不仔细观察极难发现。

  孔艽看到这一幕,脑海中回忆起来自己在沁春园内和太子的谈话,脸上流露若有所思之色:“这就是太子所说的,借众生气运以滋国运。”

  因为被抽离了气运的不只是自己,他身侧的上官雨舟、韩红花、从云也是如此。

  孔艽相信持有传世令的修士都被传世令抽走一缕气运。

  毕竟朝帝古城所建立的初衷,就是白帝为了保住天齐国运的手段。

  应了太子那句‘在皇朝气运极盛时,将气运散于世间,与民共享。在气运未盛时,借众生气运以滋国运。’

  凡是能持有传世令,哪一个不是气运极旺者。

  每人被抽走一缕对于寻常人而言也是不俗的气运了,数量虽说不多,汇聚在一起可就多了。

  而且这一万年来都是如此。

  “也无怪天齐能屹立万年之久了。”

  孔艽看着那漫天携带着持令者气运的光柱,惊叹于白帝的手段。

  孔艽脑中思忖刚起。

  传世令迸发的光华已经全部落于那白帝虚影之手。

  最终汇聚为一枚金色的类似于果实的物体,通体金光灿灿有奇特韵律。

  果实刚刚凝结的刹那。

  嗷!孔艽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

  声音过后,孔艽眼瞳猛地一缩。

  他看到一条的虚影缓缓从皇宫之内抬起了头颅。

  它通体虚幻,似实似虚。

  浑身被金色的鳞片包裹,一对金色的龙角朝天而立。

  居然是一条巨龙。

  它的体积太大了,一个龙头抬起刚刚不过撑起半边身子,就几乎挤满了皇城上方的天穹,快要触碰到天上的云层了。

  奇怪的,孔艽身侧的韩红花、从云、上官雨舟三人好似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只有孔艽目睹了那条巨龙的升起。

  这一刻,孔艽仿佛明白了什么,呆呆的看着那条庞大得不像话的金色巨龙,呢喃了一声:“天齐国运。”

  人有气运,气运的强弱决定了他能承载的机缘的大小。

  同样的,门派也有门派的气运,国也有国之气运。

  那条金色的巨龙,正是代表了天齐这个国家一国的气运。

  气运巨龙在那白帝虚影面前温顺得就像一只宠物,用自己大得夸张的头额在后者的身上轻轻蹭了蹭。

  而后张开了嘴巴,白帝虚影手中的气运果实也被它吞入了腹中。

  在果实入口的那一刹那,孔艽能清楚的看到,那金色巨龙虚幻的龙身变得凝实了不少。

  可惜,不等孔艽多多观察那巨龙的模样。

  白帝虚影已经消散在了虚空中。

  巨龙也如同它出现时一般,缓缓的趴下了那擎天撼地的龙躯,消失在了皇宫之内。

  另一边,皇宫内那白玉阶梯上,三足青铜鼎迸发浩大的龙吟声。

  嗷!!!
  随着龙吟声的扩散,皇城虚空之上缓缓浮现一道巨大的门户。

  那门户不是气运,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

  它近乎千丈之宽。

  门上有一条巨龙图案勾勒,有古朴的韵律缭绕于其上。

  “龙门之后便是朝帝古城了!”不少修士收集过朝帝古城的情报,见得那一扇巨门的出现,纷纷露出笑容。

  孔艽的眼里也倒映着那龙门的模样,他知道当那门户开启的那一刻,手持传世令的修士都会在一瞬间传入门户内。

  孔艽收回目光,朝着身边的三人扫了一眼,低沉问道:“准备好了吗?”

  “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韩红花抬头望着那巨大的门户咧了咧嘴。

  上官雨舟嘿嘿一笑,不甘示弱的补充了一句:“嘿嘿,我可是等了三年。”

  “小僧准备好了。”从云从容的回以孔艽一个笑容。

  三人话音落的同时。

  哐当!门户开启。

  巨大的门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往内部推移,露出一条缝隙。

  与此同时,孔艽感应到了浮现于自己身前的传世令颤抖了一下,扩散出一股柔和的能量缓缓朝自己包裹而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于一团棉花之内。

  下一刹那,孔艽感觉全身一轻,而后整个身体都被那股能量裹挟着冲天而起。

  与他一起飞出的还有韩红花三人。

  他们四人化作流光,飞向了那敞开的门户之内。

  相同的一幕,在皇城内不断重演。

  就连皇宫内都有数道流光冲天。

  皇甫五芹、二皇子、太子、景玉寿以及几名勉强有资格进入古城的皇室族人。

  另一边在皇城之外,那高耸的青山之巅。

  浑身弥漫在黑雾之下的少年和他两个同伴,也化作了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无数光华自四面八方涌向石门,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道。

  整个过程不过三两个呼吸间。

  直到所有流光俱已入内。

  哐当!那凌空的门户猛然闭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