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山主大人,你真的能随意破人道心吗?!”

回到家中,石玥最迫不及待想问的便是此事。

王洛闻言却摇摇头:“当然不能,若那人行事磊落,问心无愧,以我此时状态,便无法动摇其道心。”

“那青萍司那边……”

“几位青衣的道心破碎,的确是我所为。”王洛沉吟道:“但其实我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是当他们在我面前公然破誓滥权时,我便仿佛握住了一个无形的机关,只消动动念头,就能让他们为自己的破誓行为付出代价。”

“……你还说自己不是巡察使!”石玥说道,“这种随意破人道心的本事,只有传说中的金鹿厅巡察使才有!”

王洛好奇问道:“详细讲讲这个传说?”

“相传,数百年前祝望初建,某地总督贪赃不法,芷瑶尊主便委任一名心腹为巡察使,前往某地调查。那位金鹿使者有洞悉人心的神眼,又有直接宣判其破誓,令其道心反噬的权柄。她凭借这两项神通,轻易戳穿了总督的不法行为,令其道心大破,还了当地人以公正太平。”

王洛闻言,不由笑道:“那我就更不可能是巡察使了。”

“怎么不是!?”

“因为显然巡察使的核心并不在于破人道心的神通,而是破人道心却不必负责的金鹿厅背景,是师姐威压当世带来的震慑力。否则破人道心无非是令其修为倒退,当场社死。而类似功效,泼粪倒狗血也可实现十之七八,可见并非关键。而我显然没有金鹿厅背书,自然也就算不得巡察使。”

听到此处,石玥不由担心:“那山主大人如此高调地使用巡察使的神通,会不会惊动金鹿厅啊?”

王洛说道:“我也很好奇,希望金澜坞能帮我好好打听一下。”

“原来你对金鹿厅的反应并没把握吗?!”

“有把握的话,我早就该联系师姐,让她脚踩七彩祥云来接我了,可惜她已经与旧灵山切割了。”

石玥更是惊讶:“那岂不是说金鹿厅有可能对你不利?”

“理论上从我苏醒的那一刻,金鹿厅就该对我不利了,就算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之后我带你畅游灵山禁区,喝退禁区天罚,金鹿厅也不该一无所知,一言不发。既然当时金鹿厅没说话,我便赌它此时也不会。”

王洛又说:“何况道心的确是五州百国得以治天下的理论基础,更是天下人根深蒂固的常识,而对于颠覆常识的现实,人们会宁肯自欺欺人。比如说,换你是金鹿厅的驭青,伱是愿意相信世间真有某南乡飘泊客能恣意破人道心,还是相信石街青萍司的废物们自己弄破了道心,于是把锅甩给了当地人?”

石玥回忆起自己初见王洛时,宁肯将其判定为墨麟特工,也难以接受其山主身份,顿时觉得王洛的猜测非常合理!

而轻松愉快地解决了王洛的问题后,便轮到不那么轻松愉快的话题了。

“山主大人,我回来这一路上都在想,张家为什么要如此针对我?即便是为了我手中玉符,也不至于专程去勾结金澜坞吧?然后我就想起一件事:石秀笙欠下巨额赌债后,不得已抵押了石家作为护山家族对灵山的管理权,向钱庄贷款用以腾挪。而那个钱庄,与金澜坞一样,都属波澜庄旗下。”

王洛问:“波澜庄又是什么来头?”

“茸城乃至祝望国内首屈一指的超大商团,放至五州百国都名列一流。石街首富张俞,在波澜庄面前就和蝼蚁差不多吧。”石玥介绍道,“商团经营范围非常广阔,核心是地产与钱庄。”

王洛不由说道:“听起来就很容易暴雷的样子。”

“为什么?”石玥不解,“波澜庄经营状况一直都很稳健啊,茸城的总部更是很多书院学生的理想去处。”

摇摇头,石玥又说:“无论如何,就当是我胡思乱想吧,我总觉得此事背后,或许是波澜庄推波助澜,张俞只是一枚方便用的棋子。当然,应该都是我自作多情,堂堂波澜庄,为难一個衰败至极的石家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如今石家只剩下一间估值四五百万的祖传小院、一份虽有千万估值却根本无从兑现的灵山区域管理权、一枚在上流人士看来不值一提的玉符。”

说完,少女不由烦躁地叹了口气。

然而在王洛看来,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容易。

如今进攻压力并不在自己一方,着急的人是张家,抑或波澜庄。

所以,用师姐的话说:守好高地,等他来送。

波澜庄这个名字,着实不怎么吉利。

因为水人,它就得波高!

——

与石玥的对话并没能持续太久,午饭时间还没到,石玥腰间灵符就滴滴作响,令少女柳眉舒展,喜形于色。

“凝渊阁又在招讲解员了!今日是要临时接待【月央】来的书院交流团,工钱有一千五呢!”

王洛顿时一惊:“有如此好事?可否

带我一个?”

石玥也是一惊:“山主大人日入百万,还看得上这点小钱?!”

言语间琼鼻微皱,眉梢抖动,敝帚自珍之意流露于外,宛如护食的小狗。

王洛解释道:“劳动致富,意义不同。”

离开灵山,走入凡世的这些天来,王洛已通过多种渠道积累财富,包括受人赠予——石玥给过他零花钱;勤恳打工;代人抽卡;成卡预售……

然而飞升录只认打工收入!

那王洛也唯有视横财如粪土,劳动致富了。

“山主大人好觉悟,让人佩服,但凝渊阁的讲解员需要先考取讲解资格证,而考取资格证则需要有指定书院毕业证明,所以很遗憾……”

很遗憾,今天这份美差,就算山主大人也不能和她抢!

对此,王洛深表理解,点点头便放石玥去和那些妖艳同行们撕抢美差了。石玥顿时喜笑颜开,忠诚度又涨了几点。

于是告别石玥后,王洛却没留在家中,也没去找罗老板享受海州美食。

看着飞升录上,石玥忠诚度破百后便闪烁生辉的新鲜提示,他不愿浪费时间,直接迈步出门,而后转身向西,先去了石街的三角巷子,却没见到号称在此摆摊的第三玉主,向街坊打听一番,得知孔璋的棋摊只在上午,恰好是他在青萍司大显神通之时。

既无缘见面,王洛也不急于一时,而是沿着三角巷子的小路向南走,不多时就回到了万心桥,桥上风光仍光鲜旖旎,上城区的繁华宛如不落的太阳。

而桥下的骸骨车,也仍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桥下本有几个顽童,正扯着几块精致的零碎仙绸玩角色扮演,竞相去当故事里的定荒元勋,要将各路荒魔斩于剑下,一时笑闹不休。

然而待王洛吹响骨哨,令幽冥道的骸骨车一显形,这帮定荒元勋便屁滚尿流,一哄而散了。

车上仍是生意冷清,只有一位惨白无暇的骷髅驾驶员,见王洛上车,认真地弯腰垂首,下颌咔咔作响。车内阴风吹拂,隐隐有怨鬼低嚎之声。

王洛便在驾驶席后面落座,待骸骨车启动起来,眼见车两侧景色飞逝,不由问道:“这路车一向如此冷清的吗?大白天居然都没别的客人?”

驾驶员发出一阵骨骼碰撞的脆响,似是在答话,可惜王洛当年并没来得及学驭鬼真言,这对话也就进行不下去。

只是,王洛却隐隐抓到了一丝诀窍,或许这骸骨车内的空旷,并不单是因为幽冥道在祝望业务开展不利,而是车子有意摒除了其他乘客,在专程恭迎他的驾临。

“有意思,难怪师姐当年说,幽冥道能为魔道三宗之首,嗅觉敏锐堪称天下第一……好,若真有什么想聊的,随时找我。”

言毕,车内一阵阴风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