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只说给你的故事
茸城书院,三重天上有一座空中花园,园中有一栋三层小楼,楼名潜渊,是书院为新晋的教职人员提供的院内住所。因其所处位置相对偏僻,内部的结构格局、装潢条件条件都平平无奇,一般只有年资较浅,且住宿确有困难的教习们才会蜗居于此。
唯一的例外,在于三层边角的一间单人房,它较同层其他房间都要宽敞一点点,还有一个堆满绿植的阳台。每逢傍晚,在阳台上都能看到霞光与书院大阵相融的瑰丽景象。
当然,这间房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书院理律堂的堂主韩行烟住在此处。
它是韩行烟刚刚入职时被分配的宿舍,当时笃行楼内负责相关管理的教授,特意为这位总督大人的亲妹妹,在潜渊楼里挑选了一间条件最好的。
当然,没有人期待豪门出身的韩行烟,会真的和一群无根无萍的穷苦教习挤在一栋楼里,书院能给出的福利待遇,对韩家人来说无非浮云。笃行楼的安排只是老教授们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向总督大人的一点敬意……然而韩行烟真就住了进去,而且一住就是二十年。
期间,她在理律堂的工作屡有成果,职阶晋升一帆风顺,早就可以顺理成章搬入条件更优渥的教授楼,但韩行烟却淡然婉拒了笃行楼的几番邀请乃至哀求,坚定地扮演着潜渊楼第一钉子户的角色。
事实上,笃行楼对韩行烟的猜测并不算错,那些令无数人争破头皮的福利、待遇,于她而言只是过眼烟云。
却不是因为她有更好的,而是她根本不在乎好不好。几十年间,除了律算一道的研究,她几乎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权力、待遇乃至最为基本的人际往来。
这间位于潜渊楼三层的宿舍,从来不曾迎来客人,韩行烟独居二十年,还从没有外人进入过她的宿舍。
然而这一天深夜,伴随嗒一声轻响,韩行烟回到自己的住所时,却发现房间里早就有人了。
那人坐在她的床前,两只胭红的眸子在黑暗中宛如两团火。
韩行烟惊讶不已:“韩瑛?你……你来了?”
韩瑛说道:“放心,没翻你的东西,只是在这里坐着等了你一会儿。怎么样,余万年有没有对你道谢?”
听到这句话,韩行烟浑身都是一颤:“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亲自任命的提勤官,我当然要知道的多一点。我不是韩谷明,对你和余万年的事,不会管的那么苛刻,只要没妨碍到基本工作,我只会鼓励你自由追求爱情。”
“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是与不是,都是你的自由。”韩瑛说道,“做你真心想做的事就好。”
“……谢谢。”韩行烟有些许的无措。
“呵,仔细想想,我还真是很少听你对什么人道谢……所以这次也不必急着谢我,我有新的工作给你。”
韩行烟问:“什么?”
“我要搬过来住。”
“……”韩行烟愣了好一会儿,“你要搬来?”
韩瑛解释道:“我原先是住观月楼的,同屋有两名师姐,我与她们关系不错,所以这段时间最好减少往来。”
韩行烟顿时了然。
或许是被她这理律堂主蜗居陋室的先例所影响,后来的韩家人,若是考入茸城书院,大部分都会老老实实与其他平民子弟一道,入住学生宿舍。
韩瑛作为总督之女也没有例外。她所住的观月楼,就是最寻常不过的宿舍楼,哪怕是成绩好一些的学生都可以申请搬出,但偏偏韩瑛这个绝对的英才生,就心甘情愿和一群平凡的学生同住了几年。
但长此以往,破绽越积越多,总有爆发的时候。
而韩瑛的身份问题,是决不允许有半点爆发风险的。
“我已经和师姐们说过,这两天有律算的课题要找你补课,就住在你房里。你我关系一向亲近,所以你破例招待我在这里暂住一两日,应该还算合情合理。待莫雨来了,韩瑛自然就可以搬走。”
韩行烟本打算说些什么,但韩瑛却将所有的事情都设计得妥当,让她根本无话可说。
“好吧……”
韩瑛笑道:“答应的真是不情不愿啊,可惜我现在也是真的无处可去了,你就忍耐几天吧。或者说,你有什么课题想不明白,我可以帮你补补课。”
“那倒也不必……”
“这么有自信吗?可我看你那阵法改良集上的问号可没少画啊。”
“……不是说不翻东西吗?”
“摆在桌上,自然看
到的。”韩瑛说着,还四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原来你这身外衣真的没有替换的,我之前还猜是不是你在房间里备了好几身一样的,等等,为什么我连靴子都没看到替换的,你不会……”
韩行烟无奈:“我最近的课题进度的确不太理想,还请你帮忙补补课。”
韩瑛哼哼一笑。
韩行烟有些疑惑:“你心情似乎很不错?”
“是啊,踏进你这房间后,心情就莫名舒畅,仿佛是有什么夙愿终于得到满足,浑身轻松。唔,可能是韩瑛本人的影响吧,她好像一直都想来你的房间坐坐。”
韩行烟闻言不由怔住:“对,她以前的确是……但她的想法,会影响到你吗?”
韩瑛叹息道:“当年我以身外化身为韩瑛合命补缺,为保证她的人格能够完整而独立,特意定下了一道神玉关。但身外化身的基本理念就是双向融合,单向阻绝已然带来隐患……所以每次我降临过来,都会被她的人格侵染,以前降临时间不长,对我并无影响,但此时我权柄流失,又长时间化身于此,就难免沾上韩瑛本人的些许特质。”
韩行烟闻言更是错愕。
不单单是为这闻所未闻的神玉关,更是为了韩瑛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给她。
韩瑛笑道:“现在应该不会再怀疑我对手下提勤官的信任了吧?”
顿了顿,韩瑛又说:“所以,你有什么话也可以与我直说。”
韩行烟沉默了好久,几次欲言又止,终归没有说出来。
能不能,让那个人的孩子,活下来?
然而她本人也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不取决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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