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

  军统局改组筹备办公室。

  张义正在给戴春风汇报案情:

  “处座,这次一共缴获了总价值20万的赃款,其中一半应该是伪币,下面的人正在清理,但有些伪币人为做旧,真假难分,还需要专业人员参与才行。”

  说着递过去几张缴获的钞票。

  戴春风接过去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打了一个电话,道:“专家的问题我来解决。”

  “坐吧。”他从办公桌后起身,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笑道:

  “云义,干的不错,上次你抓了冈田芳正,立了大功,这次又粉碎了日谍‘杉工作’的阴谋,一举击毙了特高课的一个特工小组,行动科在你担任副科长以来干的不错,累积功勋,你的军衔问题也应该解决了。”

  所谓的解决军衔问题,自然是晋升为上校。

  张义闻言连忙起身,敬礼道:“谢处座栽培。”

  随即又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问:“处座,我毕竟年轻,资历浅,现在就晋升上校,别人会不会说闲话?”

  “坐。”戴春风挥手让他坐下,不以为意道:

  “有敬畏之心是好的,但也不用太忌讳人言,不然还怎么做事情?特务处马上要改组,新的军统局预计5月份正式成立,内部组织和人事机构到时候都要做出调整,你要做好担当重任的准备。”

  “是,卑职一切听处座的。”张义郑重严肃地点了点头。

  戴春风满意地笑了,沉吟道:“至于缴获的赃款,拿出一万犒赏给行动科参与行动的人员,其他的全部上交总务充当经费,法币虽然越来越毛,但聊胜于无。”

  随即他话锋一转,慎重道:“日本人狼子野心,希冀用伪币扰乱破获党国的金融市场,抢夺战略物资,我们必须郑重对待,派出专人秘密侦查,查抄假币,严厉打击造价的日特机关,我已经将此事上报了校长,特务处要成立‘对敌经济作战室‘,由经济专家邓保光兼任主任,你也要在这个组织兼职.说说你的建议。”

  张义思忖了一会道:“处座,卑职浅见,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以假治假.”

  戴老板眼睛一亮,拍手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除了扰乱日谍杉工作的阴谋外,顺便也可以为特务处筹集经费。”

  从抗战伊始,特务处内外勤组织就开始急速膨胀,带来最现实的问题就是经费入不敷出,处处捉襟见肘。

  即便是生财有道的戴老板也不得不东挪西借,一开始被他盯上的就是自己的结拜兄弟,青帮大佬杜月生。

  杜老板倒也爽利,承诺凡是借给戴春风的周转资金,无论期限长短,一律免收利息。

  但即便有杜老板掏腰包,仍然填补不了特务处深不见底的窟窿,所以戴老板不得不另辟蹊径。

  而借着扰乱日战区金融的幌子,大量制造伪币在沦陷区发行,无疑是来钱最快的一条途径。

  两人说着话,很快邓保光和两名财政部派来的专家到了。

  戴老板也不废话,讲明利害关系,直接拿出缴获的法币让对方鉴定。

  两个专家拿出放大镜,仔细查看,半响两耳小声交流了片刻,一人开口道:

  “戴先生,这不是最新的照相制版技术,还是原始的雕刻制版技术印制出来的,技术非常成熟,不管是花纹还是人像,极为逼真,正面进行了凹印,背面做了平板胶印,几乎和政府印发的法币一模一样,普通人根本无法鉴别出来。”

  戴老板耐着性子听完,皱眉问:“这样的技术我们能不能做出来?如果要仿制日币,你们有什么建议?”

  专家一脸为难,苦涩道:“戴先生,国府的法币的发行技术是英美提供的.想要仿制别人伪造,最好是对法币进行一次改版.至于仿制日币,这個.这个目前没有这个技术。”

  戴老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什么专家,简直就是饭桶。

  眼见他要发火,一旁的经济专家邓保光连忙道:“处座容禀。”

  “和国内中国银行、农行、交通都可以发行货币不同,日本只有一家发钞银行,那就是日本银行,这家银行发行的日币,不仅使用了桑皮纸,据说还在这种纸张里面添加了一种只有日本本土才有的植物纤维,所以,日币非常仿造。”

  “只有日本本土才有的植物纤维?”戴春风嗤笑一声,“日本弹丸之地,他们能有的植物,我不信偌大的中国就找不到。”

  他鼻孔冷哼一声,挥手让两个战战兢兢的专家回去,继续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马上派遣特工潜入沦陷区收集流通的各种伪钞的样品,我这边会向校长报告,如果我们造不出来,那就和宋部长合作,让财政部派人拿到美国去设计仿制.”

  “哼,日币里面有劳什子植物纤维,他们在沦陷区使用的各种面额的伪币、军用票、银联卷、储备劵呢?先从这方面着手,只要我们有了海量的伪钞,同样可以在他们控制的沦陷区套购黄金、药品、被服等军用物资还可以用这些假钱贿赂替日本人效力的汉奸头目,甚至是发放给在潜伏区工作的特工用来日常开销。”

  戴老板举一反三,命令道:“所以敌经济作战的工作立刻要筹备起来,不仅要建立办公据点,还要建设工厂。

  记住了,此事严格保密,无论是组织体制、人员到厂址,还是业务活动,一律对外保密,即便在特务处内部,没有权限的人也不得知道,此事你们直接向我负责,我要是不在,可知会毛秘书。”

  “是。”张义和邓保光连忙敬礼领命。

  两人告辞离去,戴春风叫来毛齐五,问道:“钉子最近有消息传回来吗?”

  毛齐五不知老板怎么问到了“钉子”,这还是他升为副主任秘书才有机会接触到的档案,但也仅仅知道此人的代号,是男是女,叫什么,根本不知道,只知道此人潜伏在日本本土。

  他摇头道:“三天前通过东北潜伏的‘鞋匠’转来过一份报平安的电文,说一切平安。”

  戴春风知道这话说的是潜伏成功,他嗯了一声,沉吟了半天,果断下令:“让鞋匠给他去信,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日谍‘杉工作’的详细内容,另外弄清楚日币中添加的植物纤维到底是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就意味着暴露,失去现有的职务和地位,前期的工作将付之一炬,毛秘书有心劝解,但见戴春风态度坚决,立刻躬身道:

  “是。”    审讯室。

  张义端着一杯茶水坐在井田对面,反复打量,好像文物贩子正对着一件古董鉴定真伪。

  井田被铐在铁椅上,头发耸拉在额前,看起来疲惫至极,之前的精明神采荡然无存。

  终于,井田先开口了:“阁下不打算问我点什么吗?”

  张义放下茶杯,淡淡道:“饿吗?”

  井田愣了愣,对这个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张义接着说:“中国有句俗话,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是做朋友,还是做豺狼,井田君自己选择。”

  井田回味着这话,沉默了一会,道:“我要是说饿了,伱会给我饭吃吗?”

  “朋友自然有。”

  井田叹息一声,说:“落在张桑的手中,我自认倒霉,但我是军人,我不会和你们合作的,也不能透露任何军事情报给你们。”

  “但山本君24小时内收不到我报平安的电报,自然知道我出事了,大日本帝国方面一定会展开营救现在我作为你们的战俘,我要求享受日内瓦公约的战俘待遇。”

  听着这大言不惭的话,张义终于动火了,他一拍桌子,呵斥道:“就你还配谈日内瓦公约?你们日本人是如何对待被俘的中国军人的?你们是怎么屠杀无辜的中国平民的?”

  说着他掏出手枪,往桌上一拍,“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毙了你。”

  井田不吭声了。

  张义也懒得跟他废话,指着审讯室内十八班刑拘:“说不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你是军人,但不是特工,应该没有接受过反审讯训练,一会你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实话告诉你,就在这间审讯室,不知多少所谓的日本精英倒在了刑拘下,所以,不要再心存幻想。”

  井田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说不怕死是假的,没听见河原在隔壁发出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叫声吗?
  但军人的形象和武士刀精神让他不得不顾忌颜面,他怎么也得抵抗一下吧?

  于是,井田再次用沉默应对。

  “动刑!”张义挥了挥手,钱小三嘿嘿一笑,让便衣将井田体面的衣服拔了,拿着烧的通红的烙铁走了上来。

  眼看烙铁就要落在他白白胖胖的肚子上,井田浑身一颤,顾不得颜面,忙道:“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很简单,你们的伪币是怎么制造的?”

  井田叹了口气道:“为了侦破你们的法币防伪技术,山本先生特意向上级申请,从日本大藏造币局秘密征调了两位大师级雕刻技师.他们用放大镜,将法币的花纹和人像,丝毫不差地雕刻在了钢制的印版上”

  这话和张义在戴老板办公室听专家说的一致,他点了点头,继续问:“这两个技师现在在哪里?”

  “在日本国内。”

  张义想要击杀这二人的愿望落空,冷哼一声,“现在说说这个所谓的诚达公司在中国的所有秘密据点。”

  “这”井田面露苦涩,“分公司负责人的任命和据点的安排都是山本宪藏亲自安排的,我只知道满洲总部机关和金陵分公司所在,其他的真不知道.”

  “是吗?组织结构、联络方式、资金武器的来源、伪币的运输途径,这些你都没有交待,你觉得你还可以完好的出去吗?”

  听说可以出去,井田不禁有些愕然,他身体前倾,连忙说道:“我可以供出山本派遣给我的其他人,一共四人,他们扮成商人坐火车来的,估计已经到了武汉”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井田又想了想,说道:“山本这个人非常好色,这算不算.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知道的我都说了。”

  张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眼,将桌上的水杯递给他,看着他一饮而尽,对猴子招手道:“带他去拍照,然后写一封认罪的申明。”

  井田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阵砰砰直跳,他以为张义又要故伎重演,让自己拍照后像野贞一样刊登到报纸上,连忙叫道:“张桑,你不能这样.”

  然而他的叫嚣不起丝毫作用,两名便衣直接将他架了出去。

  几分钟后,拍完照的井田一脸黯然地回到了审讯室。

  张义开门见山道:“恭喜井田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然愿意合作,我自然言而有信。从现在开始,你的代号叫‘鹰眼’,你出去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和山本联系,让他运送更多的伪币过来。”

  这是要干嘛?潜伏回去?井田呆了片刻,才稳住心绪,问:“张桑,我的属下要是见不到伪钞.”

  “这个简单,将他们全部除去替换上我们的人就好了。”张义毫不在乎地道,“以后你的直接上级是郑呼和,他就是那个叫肖茂良的账房,你见过的。”

  “这松机关的特工被你们破获的事情上前迟早会知道,另外河原他们被捕,不能正常返回,特高课一定会怀疑.一旦他们启动调查,我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看着面如死灰的井田,张义笑了笑,道:“能瞒一时是一时,这就看井田君你的演技了。”

  井田浑身一颤,觉得全身冷飕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么漏洞百出的卧底计划,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已经叛变,他宁可在特务处苟延残喘地活着,也不想再落到自己人手中。

  “行了,你可以离开了。”见井田缄默不言,张义挥手让人给他套上头套带他出去。

  “派人24小时监视他,如果发现他敢于逃跑,直接击毙。”

  让井田回去只不过是张义随手布下的闲棋冷子,能发挥作用更好,要是不能,无非是浪费一枚子弹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