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苍下意识地点开了词条记录仪,发动了词条提取。

  不出所料,一个足有一天的倒计时出现在了上面,看来这里将会出一个传世。

  成名烨目光落下,在棋儿的身上停留片刻,而后转身离开。

  “走吧,跟我来。”

  闻言,于苍也收回放在词条记录仪上的目光,连忙跟上。

  “哥哥,我有点害怕……”棋儿拽着于苍的小臂,怯生生地开口道。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的。”于苍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小手。

  随着成名烨向着某个方向走去,那里的一个纵列的魂卡之门有序下滑,等到成名烨走到面前时,移动的魂卡之门也恰好停下,他于是举步,迈入了停在面前的门。

  于苍跟进去后,眼前景色于是飞快消失,白色的光将视野包裹,片刻之后,视线才重新恢复。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普通的实验室,地板与墙壁都是由白色的金属构成,正前方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上面有一块巨大的玻璃。

  “老师,我把人带回来了。”

  吱啦……

  轮椅转动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于苍看去,一位老者正坐着一把金属制成的轮椅向他们驶来,他看上去精神不错,头发没有一点斑白的痕迹,只是下半身的裤腿中干干瘪瘪,显然,老人没有双腿。

  他上下打量着于苍,片刻后,忽然一笑。

  “你就是于苍?”

  “嗯,我是。”于苍点点头。

  成名烨也在这时适时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的导师,你可以叫他季博士。”

  “您好,季博士。”

  成名烨没有提及季博士的全名与职务,于苍也没有多问。

  想来,在这个地方工作的人,这些信息应该是要求保密的吧……

  季博士招了招手:“来,过来,让我看看。”

  于苍依言走上前,只见季博士拿起了于苍的手,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于苍就忽然感觉手背一烫,然后一团血管一样的诡异纹路便突兀地在皮肤之下浮现,甚至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蠕动、翻涌。

  季博士眉头稍扬,思索片刻后,他开口道:“这道咒印是你与那女孩的联系……哼,施咒者倒是心狠。”

  放下手,季博士似乎看了一眼棋儿,然后才道:“对于我来说,这咒印不难去除,只是需要耗费一点时间,大概要一两个月,到时候,伱与女孩就不需要时刻待在一起了,你觉得怎么样?”

  于苍神色稍动,但他没急着应下,而是道:“那,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对你来说,没有。”轮椅转动,将季博士送到了控制台前,“不过,这个女孩可能会痴呆……”

  棋儿的掌心紧了紧,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于苍没有一点犹豫地开口道:

  “那就算了。”

  “哦?”季博士转过身,“你想清楚,禁卡无论强弱与否,成型与否,只要与你存在联系,便一定会不停地侵蚀你的魂能井,让你能达到的魂卡师等级上限降低,严重的话,还会破坏你的精神,甚至危及生命。”

  “没有关系。”于苍仍然没有迟疑,“这种方法就算了吧,我会找到更好的办法。”

  听到这话,季博士一愣。

  “有意思。”他摘下眼镜,“这种事,可不是你想想就能办得到的。”

  “事在人为。”

  “好,有志气。”季博士笑了,“怎么样,毕业之后,要不要来收治局工作?在外界,你接触不到有关禁卡的知识,可做不到你说的事。”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

  自从小时候成名烨离开之后,自己十多年都没有见过他,可见收治局对员工的管控肯定非常严格。

  一旦加入收治局,那自己恐怕就没办法从这里离开了,去真龙死地肯定想都别想。

  “这样。”季博士的笑容稍稍收敛,“……于苍,在你来之前,我看过你的资料,毫无疑问,你是个天才。但天赋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我需要告诉你,假如你刚才的话并非随口说说,那你对禁卡的所有学习与研究,就必须在收治局里完成!”

  季博士的语气彻底严肃了下来:“禁卡的知识混乱而无序,只要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你的天赋可以让你轻而易举的获得无数灵感,但也正因如此,你走错路的几率也是别人的无数倍,所能带来的危险更是不止!假如你仍然抱有这个想法又不肯加入收治局的话……我可能不能放你离开了,于苍。”

  于苍:“……”

  他没想到,这老爷子的反应这么大。

  不过,他也理解季博士的考量。

  “您误会了,季博士。”于苍解释道,“只是我还有需要做的事,您可以放心,棋儿的事我很在意,就算您不说,我之后可能也得常来麻烦您了。”

  “嗯?什么事?”季博士眉头稍皱。

  “……我需要进入一趟真龙死地。”

  季博士稍稍沉默:“你确定不是胡诌来骗我的?”

  于苍正要解释,一旁的成名烨这时开口道:“老师,我可以为于苍做担保。”

  季博士眉头皱得更深,不过,看着成名烨认真的神色,思索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会一直关注你的,于苍。”

  于苍松了口气。

  这位老人给自己的压力非常大,于苍知道,他的实力绝对远超自己。

  一旦他想把自己留在这,那自己肯定是没招了。

  还好,现在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名烨,开始测试吧。”老人转过身。

  “是。”

  成名烨路过于苍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于苍转头看去,发现他对着自己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容转瞬即逝,他紧接着便敛起表情,向棋儿道:“跟我来吧。”

  女孩抬起头,看向了于苍。见他也向自己露出了一个鼓励的表情,于是心下稍定。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加油!你可以的!
  ……

  于苍来到了季博士的身边,看向眼前的巨大玻璃窗。

  在眼前这个纯白色的小房间里,女孩已经有些拘束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在她旁边,成名烨正在将一些于苍不认识的仪器固定在女孩的身上。

  “……要怎么测试?”于苍忍不住开口道。

  “放心,对她没有什么危险。”季博士盯着一旁的电脑,“今天最多只能弄清楚女孩的具体能力到底是什么,更多的,也做不了,时间不够。”

  “那就好……”于苍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电脑上已经开始闪动的数据,季博士忽然道:“于苍,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在这个女孩的身上投入太多感情。”

  “……”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不应该承受这些。但很可惜,禁卡化不可逆转,就算这几年女孩的情况可以稳定,但到最后,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失控。早做决断,才是明智的选择。”

  “或许吧。”于苍没有反驳季博士。

  看到于苍的态度,季博士就知道,自己的话恐怕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他只能叹了口气,对着耳麦道:“名烨,开始吧。”

  嗡……

  某种机器运转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成名烨在女孩脑袋上的机器摁了几个按键,然后稍稍后退。

  片刻之后,一些诡异的纹路开始在季博士身前的电脑前划过,那似乎是某种魂卡纹路,但是于苍却一个都没有见过,也无法凭借现有的知识去理解其中的含义。

  但季博士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又是一种新的禁卡绘制方式,唉。”季博士摇了摇头。

  于苍连忙问道:“结果怎么样?”

  “这张卡的绘制方式很诡异,但能力倒是不难理解。”季博士将手并拢在大腿上,拇指轻轻翻动,“她的主要能力是,可以无视任何条件,直接吸取一个魂卡师魂能井里的魂能,假如她最后被完成,推测应该可以在相当大的范围内对复数个目标同时进行汲取。”

  “这样吗。”于苍点了点头,这和他一开始的猜测也差不多。

  一个……很赖皮的能力。

  “不过,没有那么简单。”季博士叹了口气,“从目前来看,女孩的吸取能力没有上限,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突破魂能井的限制——也就是说,就算吸取对象的魂能井里面已经没有魂能了,女孩仍然可以继续吸取,这个时候吸取的,就是魂卡师脑海中的精神力了……”

  “这……”于苍嘶了一声。

  这岂不是说,棋儿可以直接把一个人给吸死?
  魂能井将精神力转变为魂能的速率是有上限的,它不会很快,但棋儿的能力可不管这个,只要生效,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将一个人的所有精神力全部转变为魂能,残忍至极。

  季博士沉思片刻,开口道:“……她的能力应该还不止这些,这些魂卡纹路还有很多我看不懂的地方,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等我回去研究透了,再叫你过来。”

  于苍深吸了一口气:“好。”

  就在季博士准备将成名烨叫出来的时候,耳麦里却突然传出了声音:“老师,先进行一部分能力测试吧。”

  季博士皱了皱眉:“理由呢。”

  “老师,你忘了吗,一周之后就是军备大改,到时会有许多重要人物赶到现场。女孩现在的能力已经十分危险,还是先进行一部分安全性测试吧。”    “……好,我现在去联系实验素材……”

  “不必了。”成名烨走到玻璃墙壁之前,露出了一抹笑容,“我来做这个实验素材——事关重大,我需要……亲身体验。”

  季博士沉默片刻:“好,开始准备。”

  闻言,成名烨脸上的笑容更甚,他转身,来到了棋儿的面前。

  背对着玻璃墙面,成名烨的表情迅速消失,他开口道:“来吧,对我使用能力……我知道,你已经忍耐很久了,对吧?”

  “棋儿没有……”

  “放心。”成名烨伸出手,搭在了女孩脑袋的仪器上,言语中带上了一种莫名的蛊惑,“在这里用出能力,没有人会怪你……来吧,这也是测试的一部分。”

  “那……好。”棋儿深吸了一口气,“可能会有点疼,请你忍一下……”

  只见女孩伸出手,深色的纹路开始不停在她的脸上蔓延,甚至蔓延过皮肤,渗入了她的眼睛之中。

  同一时间,成名烨只感觉脑袋一痛,接着,魂能井里的魂能迅速凭空消失,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见了底!
  他脸色未变:“继续。”

  然而,在房间外面,季博士看着电脑上疯狂暴涨的读数,眉头紧皱,轻喝道:“名烨,你已经到极限了!”

  “还没有。”成名烨看着已经想要停下来的棋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魂卡,眼神中闪过几道莫名的光,他轻声道:“继续,让我看看你的本性……”

  魂卡上亮起了一道光,棋儿身体一颤,她闭上眼,双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加大了能力的输出。

  成名烨手中的魂卡作用很简单,就是提高禁卡的能力失控几率。

  那些以生命炼成的禁卡,一般都是拥有着自己的意识的,他们可能在平时的时候可以控制住自己,表现得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使用能力,就会随时有几率失控,被各种欲望支配,甚至反噬使用者!
  这张魂卡,便可以最大程度地激发禁卡意识深处的欲望,基本上,像禁卡这种一点就爆的火药桶,都是没办法抵抗这种能力的。

  一时间,成名烨魂能井之下的精神海沸腾了起来,无数精神力被粗暴地扯进魂能井,进而化作精纯的魂能流向了棋儿,剧烈的疼痛让成名烨的眼球上瞬间布满了血丝,但他却一眨不眨,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季博士一拍桌子:“够了,停下来!”

  然而,成名烨直接关掉了耳麦,声音顿时被阻绝,他手中的魂卡光芒更甚,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表情稍稍扭曲:“继续,孩子,是不是忍不住了,想杀了我?来吧,没有人会怪你,你只需要再稍稍加大一点能力……额?”

  成名烨愣住了。

  脑海中的刺痛一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棋儿忽然握住了成名烨的手,一股精纯的魂能随之流入了成名烨的脑海,迅速填满了他的魂能井,甚至填满之后,还逆向转化成了精神力,治疗着他刚刚的损伤。

  成名烨却有些皱眉:“你还有这个能力……等等!”

  他一把撤开了手,后退几步:“魂能数量不对……你在把自己的精神力传递给我?为什么?”

  棋儿睁开眼,紫色逐渐从眼底褪去,成名烨这才发现,棋儿的眼神中,始终都没有其他禁卡眼中存在的疯狂与歇斯底里。

  “我答应过哥哥,不会用自己的能力伤害别人……”女孩似乎有些疲惫,但她还是伸出手,“对不起,弄疼你了……棋儿这就治好你……”

  成名烨脸色稍变,眼神中闪过了一道莫名的神色。

  为什么,和其他的禁卡不一样?
  嘭!
  大门忽然被打开,于苍冲了进来,抱住了棋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哥哥……”

  于苍眉头皱起,他看向成名烨:“你在做什么?季博士不是让你停了吗?”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成名烨这个人了。

  这是在干什么,自杀吗?
  成名烨的眼神中仍然布满血丝,但看着于苍责问的眼神,和紧紧抱住于苍,似乎已经沉睡过去的棋儿,他眉头一扬。

  “……算了,倒是我闹了笑话。”成名烨摆了摆手,“带她走吧,我暂时逼不出她的本性了。”

  “……”于苍眉头皱了皱,但是没说什么,抱起棋儿,走出了房间。

  一旁,季博士开口道:“还有一种能将魂能赐予其他人的能力吗,原来这一部分纹路是这个意思……呵,倒是有趣的想法,都不像是禁卡了。”

  “……她有没有事?”于苍有些担心地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棋儿。

  “没事,很正常。”季博士扫了一眼另一个电脑上的读数,“只是能力使用过度了而已,休息一会就可以恢复如常——经过训练之后,这个副作用可以消除。”

  “那就好。”于苍松了一口气,“那我可以走了吗?”

  “已经没问题了。”季博士点了点头。

  “等等。”成名烨走了出来,“还有夜来,我也得弄清楚它……”

  “够了。”于苍皱起眉头,“夜来是我的伙伴,他没有义务配合你们检查。”

  季博士也有点面色不悦:“夜来不是禁卡。名烨,这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

  “……好吧。”成名烨嘴巴张了张,但最后只能作罢。

  “我先走了。”于苍转身离开。

  魂卡门扉张开又合上,实验室中只剩下了季博士与成名烨。

  季博士的目光落在一旁电脑的数据上,沉默良久后,开口道:“名烨,给我一个解释。”

  “……我必须亲自确认清楚,那张禁卡绝对不会伤害到于苍。”成名烨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那随便找一个死刑犯过来做实验不就行了?”

  “这不一样。”成名烨摇了摇头,“仪器有时会骗人,禁卡有时也会骗过仪器,但我的感觉不会骗我,也不会被骗。”

  现在看来,那个叫做棋儿的禁卡,倒确实有点不一样。

  在他以往的生涯中,见过太多演技惊人的禁卡了,但无论是谁,只要是禁卡,最后都会原形毕露,无一例外。

  区别只在于,受到刺激的种类与程度罢了。

  虽然棋儿的表现让他很惊讶,但他更信任脑袋里的知识,他相信,现在的棋儿也不过是伪装而已。

  有许多禁卡,也能撑过这一轮刺激,但在面对某些比这轻得多的刺激时,仍然会不受控制地暴露出本性。他只是还没有找到棋儿失控的“开关”。

  虽然这似乎很像恶意诱供,但其实是不一样的,禁卡的本性不会因为你不刻意引诱而消失,假如不尽早排除风险,一旦因为某些意外本性显露,凭借禁卡自己的意识是控制不住的。

  对付禁卡,最不需要的感情就是怜悯。

  “胡闹!”季博士一拍桌子,“一旦棋儿失控,你真的会死!你脑袋里的知识,比一张禁卡重要的多!”

  “老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哪有这么容易死——而且,局里也不缺我一个高等研究员,更何况,我做的贡献已经足够抵消局里教我的知识。”

  “你小子……”季博士指了指成名烨,“……既然你这么在乎那个于苍,那当初他被帝都退学的时候,怎么不开口?只要你说,我在帝都还是说得上话的。”

  “我只在乎他的安全。”成名烨整理好了稍稍褶皱的白大褂,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笑意,“至于其他的……就算于苍当街乞讨,我都不在意——我相信,这点挫折还打不倒他,他的一切经历,都会在最后把他塑造的更加完美!”

  “你……”季博士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头,“我等会帮你约李医生,下个周你的心理辅导增加为三次……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违反实验室纪律,立刻滚回去,晚上给我一份八千字的检讨!”

  “知道了。”

  ……

  于苍来到了收治局的“大厅”。

  他现在是有点无语的。

  这一路上成名烨都安安稳稳的,没有给他做什么妖,他还以为这家伙的恶劣性格终于消失了。

  没想到,这家伙做事更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他要是真的死在了棋儿手里,那得了,不管自己有什么想法,棋儿肯定得留在这了,而且八成下场不会太好。

  还好,棋儿经受住了考验。

  于苍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看着她沉睡时仍然有些紧皱的眉头,不由得有些心疼。

  “算了,先出去吧。”

  词条提取还没有结束,不过没有关系,虽然这里不能过夜,但他之后肯定还要来许多趟收治局,应该是足够提取完成了。

  就是这段时间,他不能提取别的词条了。

  这时,不知怎的,他心念一动,掏出了一张史诗级的空白魂卡,看了一眼旁边的词条植入成功率。

  等等……

  【掠夺与赐予】的植入成功率怎么有2.1%了?
  虽然还是不高,但是比起之前,已经足足提高了二十多倍!
  是这片空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于苍又拿出了他的其他魂卡依次尝试了一下,最后发现,在单兵反应装甲之上,成功率来到了5%。

  这已经是一个很有希望的数字了。

  于苍连忙翻阅了一下词条库,选出了一个成功率高达8%的公式,尝试植入——失败了。

  正常。

  于苍呼了一口气。

  明天,再来一遍就是了。

  身后,一张魂卡之门被翻开,于苍面色一变,知道是成名烨要出来了,他连忙匆匆地走了出去。

  不想和这家伙见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