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奥迪车缓缓开在东市繁华街道。

  夜幕车流不息,隐没于豪车车流里,是那样低调不显眼。

  后排座位的太子爷不碰海鲜,嫌腥,偏来临海城市。

  挺坏的他。

  将高贵头颅靠到小姑娘瘦弱的肩膀,不顾她受不受得住重量,困倦的眼皮微抬,听她温柔说话。

  那栋出自保利地建盘的大楼,她说她家在第28楼,指着一间示范高校,她父亲是里面的校长。

  夜幕降临。

  转到一家西餐厅,小姑娘第一次请他吃饭,徐敬西靠在座椅静静地听她点单。

  微张的唇瓣里。

  懂他口味,懂他挑剔,懂他清淡,一切让主厨安排好。

  听得服务员认真记下。

  男人扯扯唇,惬意地喝了口冰水。

  不远处的圆桌是一家人,年轻父母和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

  偶尔小孩喜欢直接拿手抓烤羊肉把手弄热了,会委屈抽噎。

  父母很年轻,约莫20出头吧,或许出于教育理念吧,抱臂看孩子耍赖低低哭出来,不哄。

  本不算很吵。

  她看见,高贵的徐先生频频皱眉,似乎没那么喜欢有小孩热闹的人间烟火气息。

  一顿饭,两个人习惯细嚼慢咽。

  吃饭从不言,相处以来的规矩。

  他没怎么吃,沉默地喝了一口又一口朗姆酒,看落地窗外的夜景,靠那儿,眉间攒了层烦闷的愁云,忍那道细弱的小孩哭声,忍到饭结束。

  黎影迈小步同男人离开餐厅。

  想起被一个眼神就吓哭的洋娃娃。

  抬头看男人摁电梯的长指,她小声问:“先生是不喜欢小孩吗?”

  他笑起来,淡淡说:“你喜欢?”

  “小孩爱哭。”小姑娘低下脑袋。

  突然走向这个问题,她觉得,他笑的那副模样,可以断定他不喜欢,谈到这个话题也不过是闲暇时光问问。

  进入电梯后,到最后,没人再去扯这个话题。

  一只大手揽住她腰,幽闭空间,身侧男人略淡的酒味袭来。

  他逼,她退。

  沉寂下,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委乱粗重的喘息。

  直至后背猛然贴在发凉的铜壁,徐敬西低颈瞧着她翕动的长睫毛,大概喝了烈酒的缘故,眼眶微红,那道响在头顶的嗓音,一度暗哑迷醉:“你也爱哭,我都没烦过你。”

  先生,喝醉了。

  瘦小的身板默默承受他的重力下压,紧随强势霸道的大手揽住她的后腰,裏挟强大的力道拥住她。

  他的怀抱炙热滚烫,混着醉人的酒气,她几乎要室息了。

  他附在她颈间,混沌道,“乖乖等你外婆醒来,学院的课程我来处理。”

  被堵在电梯角落的小姑娘难耐地收紧手指:“嗯。”

  徐敬西大手往下,熟练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完全包裹住:“我要走了,不能再哭了知不知道。”

  “嗯。”

  声音细小如蚊。

  男人皱了皱眉,十分不满意,半醉半醒状态命令,“大点声。”

  她乖乖抬眸,一字一顿:“知道了。”

  电梯门开。

  两个人分开,身上的酒气未散。    人生第一次,眼睁睁看小姑娘为自己花钱请吃饭,为自己安排住处。

  极其偏僻的民宿景区,能凑合凑合,男人接过司机递来的冰水,高贵的头颅微偏。

  小姑娘拉开窗帘:“我觉得不错,五一旅游季刚过,这时候没什么人来住。”

  呵。

  看了眼四周的环境,也不差了,徐敬西笑笑,不反驳。

  隔天傍晚,机场分别,她要等外婆醒,他要离开忙事。

  人来人往,无人认识他和她。

  大胆地,小姑娘上前,乖顺地帮男人挽起白衬衣袖口,打理衬衣圈口十分整齐。

  落到徐敬西眼里,很像什么,像昨夜酒店电视里播的电影片段,妻子在丈夫出远门前,准备好行李送出门,依依不舍告别。

  他看着露出来的腕骨,袖口整适平洁,好心情地笑了笑,揉她脑袋:“舍不得了?”

  “您忙,我不是矫情人,非要您留。”脑袋始终低着。

  男人弯腰,双手捧起她的脸,吻轻轻落在额头:“走了。”

  她愣愣收回手,目送他的背影。

  陈荣拎住装电脑的公文包,车钥匙还给东市接待的大人物,默默跟在少爷身后。

  看少爷至尊至贵的背影,正与专机接待人员谈笑风生。

  五个字,拥有遮天权。

  可那夜,这副撑拔尊贵的后背靠在医院腻子墙,黑色衬衣脏了一处,是凌晨换下来的。

  陈荣回头看了眼还没走的小姑娘。

  少爷完全可以不亲自来东市一趟,分明只需要一个电话的事。

  每次她一哭,他就没辙。

  记得,她去机场逃离那夜,少爷连安保都派出了,中途,小姑娘一哭,他放走了。

  陈荣给她留话:“谭教授留驻医院观察后续治疗,衣食住行,有少爷安排好了,您放心。”

  黎影适才回神,点头。
-
  回医院。

  外婆是第二天醒来,起初迷迷糊糊认不清人,躺在床上发呆,勉强到傍晚才好转,开口说话。

  扎针的右手抬起,点名要她留下,病房内其他人关门离开。

  黎影轻轻拉椅子自床边坐下,给老人家掖好被子。

  老人家躺床上一天,偶尔从自家人口中流露的消息发现了点端倪。

  这一句,出声略微虚弱无力:“他来了?”

  黎影点头:“嗯,您在手术室的时候。”

  “傻孩子。”外婆笑笑,苍白布满岁月蹉跎的脸抽了抽,“还真的来?”

  小姑娘跟着笑:“不骗你。”

  相视笑里,外婆如同有火眼金睛般:“怎么不安排大家见面?没想和他走到有结果?”

  她说,“结果好坏并没有标准定义,不管到头来怎样,我觉得它好它就是好。”

  话很长,虚弱的外婆耐心听她讲。

  小姑娘低下脑袋,搅动冲拌好的苦药,忙碌间,说了句:“他太好,好到我不想把他带下高台,向世俗的情爱低头。”

  外婆微微一笑,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里的光,不插手,不再过问,安心地吃药,睡觉,养病。

  聊今年秋季的桂花,前年打的桂花还藏在仓库。

  左右一周,看外婆稳定,看到外婆能拿住甜梨咬下一口,黎影满意地安排回芝加哥事宜。

  临行之际,看见舅舅给驻扎一周的谭教授,十分真诚地送了面锦旗。

  黎影低头笑了笑,拎好包包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