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是没见过啊。”

  “那些输急眼了的赌徒,为了翻身什么做不出来?”

  “抵押东西换钱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朱仕民摇摇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四海赌坊处理事务,这种事情都不知见了有多少。

  可李玄突然提起此事,让朱仕民仍旧有些摸不着头脑。

  抵押了东西,赌坊也是要给出一笔钱的,以后等他们的仿制古董大跌,人家不来赎就是了,这样反倒是他们自己吃亏。

  但朱仕民很清楚,一定是自己的愚昧无法理解阿玄大人高深的用意。

  这一点,他最近赚到的几十万两银子正在时刻提醒着他,阿玄大人到底是有多么的伟大。

  “这不比开赌坊来钱快多了?”

  就是这样深刻且清晰的认知,让朱仕民对这位神秘的阿玄大人永远保持着恭敬又谦卑的态度。

  即便在那可爱的猫猫外表下,朱仕民笃信其中一定藏着一位只能仰视的智者灵魂。

  李玄听闻赌坊中抵押是常有的事,不禁暗暗点头,接着又问道:
  “你们平日里放贷是多少利息?”

  朱仕民竖起四根手指,答道:“四成……”

  李玄点点头,倒也没有觉得太过意外,毕竟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又是赌坊放出的借贷,年息百分之四十也不算太高。

  他刚这么想着,哪成想朱仕民的话竟然没有答完,又慢悠悠的补上两个字。

  “……月息。”

  “四成月息!?”

  李玄惊得原本眯着的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年息四百八?”

  “就算是高利贷也太离谱了吧?”

  “哪来这么多傻子借这钱?”

  “我还炒他喵的古董,直接放贷去好了!”

  李玄对大兴恶劣的融资环境感到震惊。

  朱仕民还以为是李玄觉得这利息低了,不禁面露难色。

  毕竟行有行规,他们赌坊里放贷的利息也不能随意更改,当即便解释道:
  “大人,四成月息已经不少了,比市面上的官息高了足足一成,而且这个东西也不好随意调高,还请大人见谅。”

  朱仕民告罪道。

  “你说市面上的官息是三成月息?”李玄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那些豪门大户,达官贵人多有涉及放贷业务。”

  “大兴律法明令,民间放贷利息不得低于官息。”

  “京城各家赌坊为了保持竞争,又为了避免惹来麻烦,利息都是保持在四成月息,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不会轻易提高。”

  李玄听了这话,眨巴眨巴眼睛,不禁显得有些懵圈。

  “竟然只规定了利息的下限,而没有限制上限。”

  “有你的啊,大兴王朝!”

  听闻贵族阶层多有放贷的业务,李玄也是当即理解了其中缘由。

  朱仕民见李玄对这方面有兴趣,当即对贵族阶层的放贷业务,做起了介绍,民间也叫做印子钱。

  朱仕民讲得兴起,甚至还给李玄即兴唱了一段:
  “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见朱仕民来了兴致,越唱越起劲,李玄赶忙抬起爪子拦住了他。

  朱仕民只好意犹未尽的怯怯住口。

  但这也让李玄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说市场反应这么热烈呢,原来民间这么有钱。”

  “那就别怪我小猫咪心狠手辣了!”

  李玄面色一肃,接着刷刷的摆动起自己的大尾巴。

  朱仕民在下面抬头看着,目不转睛,眼神中的迷茫渐渐散去,焕发出一阵阵异样的光彩。

  ……

  “四殿下,不是我张卓不讲信用,实在是金鹏王朝的古董一天一个价。”

  “上午就破了四千两银子,我现在还是十件三万五千两的卖你,我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吃亏了吧?”

  张卓是一個吊儿郎当,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

  眼下,他正坐在四皇子的对面,诉说起了自己的苦衷。

  两人正坐在一间酒楼的雅间里,进行商谈。

  原本约好了当面交易,四皇子也带着银票过来了,结果没成想张卓又坐地起价,让四皇子再加五千两,凑足四万两买下他这里的十件金鹏王朝古董。

  四皇子面色不变,优雅的夹菜吃饭,晾了张卓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张卓,坐地起价可不是个好习惯。”

  “看在你是张家人的份上,拿了银票,留下东西,我可以让你走出这间屋子。”

  张卓当即面色阴沉起来,但他心中也是忌惮眼前这位比他年幼几岁的皇子。

  四皇子的手段,张家的同辈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但张卓觉得那是对外人,他是货真价实的张家人,跟四皇子也算是实打实的亲戚,对于四皇子的言语威胁没有太过当真。

  “四殿下,五千两对你而言不过是小钱罢了。”

  “你拿了这批古董,转手明天一卖就能赚上不少,若不是我等不起,我还真不会卖这些宝贝呢。”

  “要不是看在我们都是实在亲戚的面子上,就现在这个行情,我卖谁不好?”

  张卓说的在理,但道理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讲得通的。

  四皇子瞥了张卓一眼,若不是看在他是张家人的份儿上,他才懒得花钱买呢。

  可如今张卓既然不识相,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四皇子刚要抬手招呼,结果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张卓的家丁走了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张卓的眼睛顿时滴溜溜的转了起来,接着有恃无恐的看向四皇子。

  “四殿下,既然我们谈不成,那就算了吧。”

  “以后有缘再见!”

  可张卓带着自己的家丁,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刚才还能打开的房门,现在打不开了。

  “诶,着什么急啊?”

  “这是找到新的买家了?”

  四皇子笑着问道。

  张卓见打不开房门,倒也没有急着让家丁动粗,而是转过身答道:“四殿下可是误会我了。”

  “我既然说了要卖伱,自然不会轻易找新的买家。”

  “只是现在我不用卖,也能解决我的赌债了。”

  四皇子饶有兴致的问道:“哦,还有这种好办法,说来听听。”

  “我也不瞒四殿下,如今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抵押方式,押货贷钱,加上一点利息,就能给你保留抵押物,到时候赎回一定将抵押物还给你,还不出来就按市价赔偿。”

  四皇子当即夸张的说道:“还有这等好事?只怕利息不低吧?”

  “五成月息而已,我拿这笔钱还了赌债,还能剩下钱在市面上多买些金鹏王朝的古董,一个月别说是五成的利息,只怕十成我也付得起啊。”

  “可惜这么好的一桩生意,也得有缘者才可得之啊。”

  “所以说,四殿下。”张卓潇洒的一挥手,接着说道:“我这赌债的事情就不劳您操心了。”

  说罢,张卓转头对家丁吩咐道:“把门给我撞开。”

  家丁得令,正要撞门,结果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将撞门的家丁直接给撞了回去,满地打滚,疼得哎哟直叫唤。

  门外堵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将房门给堵得严严实实,给张卓的脸上蒙上了一片阴影。    张卓咕咚一声,紧张的咽了口吐沫,转身对四皇子质问道:

  “你想……”

  话音未落,两个侍卫跨入房门,砰的一声将房门带上。

  片刻之后,四皇子带着两个抬着木箱的侍卫从雅间里走了出来。

  木箱里,有四皇子需要的金鹏王朝古董,也有原本这古董的主人。

  “找个地方给他挂起来,明天再通知他的债主去救他。”

  “先跟着我去把古董安顿好。”

  说罢,四皇子带人出了酒楼。

  酒楼的掌柜也没有看出他们出来时少了两个人,反正有人结账,掌柜的也懒得管这些事情。

  张卓贪心抬价,倒是把自己给抬进了箱子里。

  这结果,只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倒是方便了四皇子,不仅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古董,还省了一大笔钱。

  四皇子带着人,处理好了古董和人之后,便又去打听了一下张卓之前所说的新型抵押。

  结果发现张卓说的还真不假,而且还很受欢迎。

  如今在京城最为火热的消息,就是金鹏王朝的古董,吸引来了不少人参与到黑市火热的交易中。

  但这一次新出的抵押方式,无异于又添了一把火。

  手上有货的人,纷纷拿货抵押,拿到钱之后,再去黑市买更多的金鹏王朝古董,买到之后,再来抵押,如此循环往复。

  毕竟,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金鹏王朝的古董就翻了几十倍,区区五成月息,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不足为道的。

  而不断的抵押,能让他们赚到好几倍的盈利,这怎能不让人心动。

  抵押的地方人满为患,一个个拿着如今最为火热的金鹏王朝古董的人们,争先恐后的寻求抵押的机会,按起手印画起押,那叫一个痛快利索。

  四皇子走了好几个地方,发现这新的抵押业务在金钱帮的地盘比较流行,其他的赌坊当铺,这种接受抵押的地方,还没有铺开这种新的业务。

  “金钱帮的倒是反应挺快,这一次应该能挣不少利息。”

  “怪不得最近那杨万里忙得每天不着家。”

  四皇子摇摇头。

  刚出宫的时候,他也曾去找过金钱帮。

  毕竟金钱帮掌控着京城的地下资源,有他们的帮助的话,四皇子做生意能够更加方便一些。

  可一连好几次,那杨万里都是借故不见,四皇子本以为是这个副帮主飘了,没想到还真在忙正事。

  见这抵押的地方如此热闹,四皇子也不禁心动。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反正没几天了,也就不必慢慢试水了。”

  “赚完这几天,也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四皇子当即派人将手上的古董抵押了出去,换了银票。

  接着他拿着换来的银票,再加上这几天和钱老板做生意赚来的钱,去了黑市一起参与到了这疯狂的市场中。

  可不管是四皇子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这么多人将金鹏王朝的古董抵押换钱,可黑市中的交易却依然火热,甚至愈演愈烈。

  似乎随着他们市场的火热,金鹏王朝的古董也在被不断的发掘,然后流入市场,成为他们交易的一个个筹码。

  ……

  四海赌坊。

  小黑猫正在欢快的数着一沓银票。

  朱仕民听过了李玄所讲述的故事结局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吃下剩下的两成货。

  可由于他需要上报赵奉,耽误了一天时间,导致现在才结清了货款。

  而就这一天的功夫,朱仕民就多付了十万两银子。

  现在,金鹏王朝古董的最新价格已经突破五千五百两银子的单价了,堪称疯狂至极。

  原本随着他们不断出货盈利,市场上涨的速度也出现了放缓的趋势。

  可昨天有了新型抵押的刺激,这速度挠的一下就又起来了,甚至比最开始的那几天还要凶猛。

  剩下的这一半鱼,李玄在收到了货款之后,就全权交给了朱仕民处理,能获得多少利润,全看他的悟性。

  但以现在的行情来说,肯定是稳赚不赔的。

  至于能赚多少,就看到时候朱仕民有多狠了。

  最后说出故事结局的时机非常重要,而且到时候砸盘得又凶又狠,这样才能闷杀更多人。

  黑市可没有什么保护机制,李玄可以预见,到时候必然会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灾难。

  但这一切,已经都跟李玄没有关系了。

  最后半条鱼,李玄只是抽成而已,已经随缘了。

  要不是这一次机缘巧合,他也没想在这大兴重操老本行。

  李玄看着帝鸿骨戒内,堆起来的银票,不禁开始思考起来:
  “回宫分永元帝多少合适呢?”

  “够赢比赛就行了,多了也是浪费。”

  “五十万两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李玄现在才想起来,这几天他忙着炒古董,忘了看看其他人的生意做得如何了。

  “也不知道其他人赚了多少?”

  而朱仕民给李玄结清了货款之后,便喜滋滋的来到外边,指挥着人搬着一个个巨大的木箱。

  木箱里,全都是他们抵押收来的仿制古董。

  而现在,这些仿制古董正在马不停蹄的送往黑市,进行第二次的贩卖。

  “不会真的有人以为抵押来的仿制古董会乖乖的封存保管,等待主人重新赎回吧?”

  这些仿制古董会不断的被抵押,再不断的流入黑市,进行二次,三次,无数次的重复贩卖,积累起一张张抵押欠款。

  直到那天崩地裂的那一天到来,他们再以“市价”进行赔付。

  而在他们赔付之前,抵押借贷的人得先还清那五成月息。

  但想要实现这一切,需要“执行”的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李玄把剩下的半条鱼给朱仕民吃的原因所在。

  他需要内务府帮他执行困难重重的收获过程。

  而如今国库空虚的永元帝,想来一定会让内务府全力以赴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李玄不想在讲完了故事的结局之后被人堵门胖揍。

  这活还是交给更有能耐的内务府去办了。

  多大的胃口,吃多少饭。

  这个简单的道理,李玄还是懂的。

  李玄数完了银票,正欣慰的看着嘴巴咧到耳根的朱仕民指挥人干活。

  突然,有人在门外招呼起了李玄。

  “阿玄,你这出了宫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啊。”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尚总管跨入了房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