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网络时代有两种假说。

  一是游戏假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世界只是一场虚拟现实游戏,而我们都是游戏里的NPC或者白嫖党,属于其他氪金玩家的氪金体验。

  二是阴间假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们都已经死了,就生活在阴间,而上面的不孝子孙已经将我们彻底遗忘,一点都不给我们烧纸。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

  科学并不是一种标准,而是一种认知世界的方法论,讲究的是存在即合理。

  如果在现实世界出现了以现有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无知者会高呼灵气复苏,而真正的科学家会从中寻找规律,提出各种假说,并进行论证。

  王云霄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就存在着大量极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是画风严重违和的异常事物。

  这种不合理性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是对于世界的认知极为混乱。

  普通人认知中的世界,其实很正常,但你只要稍微多了解一些有关于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的秘密,就会发现各种细思极恐,不可名状的真相。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这中间的界限十分模糊。

  王云霄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于什么时代。国内并没有引入西洋历法,对于“明国二年”这个时间点,他只能通过历史书上的内容和市面上的科学技术推测出,应该是处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这段时期。

  但同时又存在许多莫名其妙的黑科技,比方说混凝土浇筑的人防工事,还有航空战舰……

  以及从来没听说过的海外行省,鹦鹉洲,鸿雁洲……

  其次,是神秘力量体系设定的混乱。

  根据王云霄收集到的各方面信息线索来判断,国内原本是有一套传统的力量体系,以及各种道统传承,而且还都是他比较熟悉的概念。

  青叶白藕红莲花,释儒道三教高手辈出,在各种评书话本,乡间野史里留下了丰富的故事记载。

  有玉虚昆仑的道士,下山历练红尘,降妖除魔。

  有白马禅宗的和尚,四处传播佛法,普度众生。

  有岳麓书院的儒生,修圣人经义,教化天下。

  除此之外还有绿林江湖,英雄豪杰,武林高手,纵横天下。

  有墨家、兵家、纵横家等各大学派,此起彼伏,交相辉映。

  这些原本都是有的,但在过去的数十年时间里,随着东西方文明的发展与碰撞,全都消失在历史的迷雾当中。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王云霄目前还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的可能性。

  不过老贺确实是说过,如今的昆仑道士,已经不再下山降妖除魔了。

  最后,则是对于事物认知的混乱。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说法。同一只鬼,不同的人就能见到不同的样子。

  就好像是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不一样。

  这很不合理。

  如果要写小说的话,那么只需要用一句“科学家也无法解释”就可以一带而过。

  比这更离谱的设定多了去了。

  但是作为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必须要想办法去研究,去解释。

  哪怕只是一种猜测,一种假说,也有其存在的意义。

  “物质是思想的载体,思想决定物质的存在。换句话说,就是我认为这个东西应该有,那它就可以有。”

  这个道理小刘护士在课堂上是讲过的,但那时候王云霄理解得不是很透彻。

  “也就是从理论上来说,我们可以将记忆中已经故去的亲人重新带回现世?”

  王云霄当然理解这个真相的价值。    他的这帮兄弟,都是在那场浩劫之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深刻体会到这种生死离别的痛苦,以及这些年来经历的苦难。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如果真有这种机会,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可能性,王云霄相信他们都会为此不择手段也要达成心愿。

  但,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是很严重的。”

  小葫芦低下头,轻声说道:“毕竟地球不会因为哪一个人就停止转动。”

  “其他方面的问题暂且不考虑,单说想要将记忆中的亡者带回到现世,最基本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让它‘活着’的状态,得到现实的承认。”

  “换句话说,就是让知晓内情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认可这个事实。”

  “但这显然是无法实现的。”

  “无论饺子多么希望他的奶奶能活过来,但我们心里都知道,他的奶奶早就已经去世了。”

  “他一个人的思想,无法对抗我们所有人的思想。”

  “除非……”

  “把所有认识他奶奶,知道他奶奶去世这件事的人都杀掉。”

  “但就算是这样,被他带回现世的,也只是他记忆中的奶奶,而不是‘完整真实的人’。”

  “人的记忆会模糊,会修正,甚至会欺骗自己。”

  王云霄沉默不语。

  这就是知晓真相的代价。

  这是一个理论上存在可能性,但实际上完全无解的死循环。即使饺子为了复活自己的奶奶,真能狠下心来,把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全都杀掉。

  他依然无法实现愿望,因为死了这么多人,就会有人来查案。他的档案会被人翻出来,他的秘密会被更多人知道。

  小葫芦忧心忡忡地看着王云霄,生怕他想不开,钻进死胡同。

  “大哥……”

  “我没事。”

  王云霄爽朗一笑,拍拍她的小脑袋,安慰道:“辛苦你了,要一直背负这么沉重的秘密。”

  她,和他们一样。

  “不辛苦。”

  小葫芦嘿嘿一笑:“现在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背负这个秘密了,如果大哥你说漏嘴的话,伱知道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王云霄点头,他当然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这么坚定的意志力。饺子一旦得知真相,很有可能会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甚至说不好听一点……直接堕落。

  但就算小葫芦不说,只要自己带着这些兄弟继续和各路妖魔邪祟打交道,他们早晚也会多多少少猜到一点真相。

  所谓富贵险中求,这天底下的富贵,就没有什么能让你白嫖白捡的道理。

  想到这里,王云霄对小葫芦柔声说道:“以后这些事情你不用一个人憋在心里,都可以告诉我。到时候就算真出了问题,你也要相信我的判断。”

  “好的呀,我一直相信大哥的。”

  小葫芦摇晃着脑袋,在王云霄的手心下蹭来蹭去。

  嘴角微微上翘。

  一直,一直都相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