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这一别,恐怕再难相见
帝座上。
苍帝双眼紧闭,似乎在沉寂,又像是在假寐。
仿佛从天地开辟,浊气下降,清气上升以来都是如此。
已经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长时间。
但即便未动分毫,只是单单坐在那里,那道浑身干瘦,如同鱼鹰一般的枯萎身影依旧给人一种山岳崩压于世间的不可逾越感。
那是一堵高山。
永无止尽的高山。
凡人仰望,
神灵祭拜,
从古至今,柳神应该算的上是第二位踏足这里的生灵。
感知之中,属于柳神的气息越发浓郁。
仙人叩首。
原本青翠的田埂地已经变得黢黑,只有一些已经炭化的植物根茎。
那些植株可不是什么普通之物,全都是长生仙药,可遇不可求,如今世间已经几乎不可能寻到。
黑暗三帝从来不是他的目标,最起码眼下还不是。
越过重峦叠嶂的殿中群山,很快,一处破败无比,布满蜘蛛网的破庙映入了江槐视线。
但江槐依旧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
来自柳神本体。
如同风中之烛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熄灭。
断然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
第一位是骨帝哥。
村子里面倒是有,但也只是几株而已,哪里像此处一样,最起码几十株,甚至上百株都不一定。
所以,黑暗三帝还需要继续存在一段时间,等着以后送经验值上门。
越过这座曾经极致辉煌,如今已然颓败,腐朽的不朽古殿,江槐一步步朝着后殿走去。
尽管黑暗三帝之一的苍帝就在这里,若是再往前走几步,甚至能触手可及,或者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将其从那灿金色的帝王宝座上扔下去。
江槐旋即放缓步伐,打量着四周。
由于江槐屏蔽了自己的一切气息,在境界和实力的双重碾压之下,苍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的敌人,此刻仍旧隐匿在看不见的深处,如毒蛇一般扫视寰宇,等待着他出现。
不用想,肯定是那个正坐在帝座上的疯子做的。
这里不知道在黑暗天庭中曾经属于什么位置,起到什么作用……只是放眼望去,神庙四周,视野所及之内,竟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埂地。
只是尽管探查到了一切的根由,但眼下的结果也很明显——惊动了那高坐于帝座之上的苍帝,双方之间应该是进行过一场短暂的碰撞,苍帝仍旧超然独立,柳神则是近乎被斩杀,元神寂灭。
更猜不到这世间居然有人正站在距离帝座不过四,五米的距离俯瞰自己。
任何一株长生仙药都是夺天地造化而来,诞生的困难程度不比诞生一尊仙王巨头轻易多少。
他若是想的话,一只手就能将祂们全部拍死,哪怕他们可以化身于无数时空之间都无济于事,完全没有必要偷偷摸摸,这样也太麻烦了。
比昔日的禁区之主更加深入黑暗。
为了寻求破王成帝的秘密,更为了探寻一切动乱的根由,对方走到了这里。
还是那句话。
在那里,他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更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
第三位是他。
片刻,终于锁定了某个位置,二话不说,疾驰过去。
江槐再次细细感受了一番。
若不是自创的柳神法神奇,比凤凰的涅磐重生还要夸张,加之曾有过雷击而归的经历,恐怕已经被彻底绝杀。
后来者是未来的荒天帝。
暴殄天物!
不过在漫长的岁月之前,这里似乎遭遇过不可想象的大火,熊熊烈火焚烧了一切生机。
不过那股气息并不稳定。
就是在前面了。
江槐嘴角抽动,忍不住有些肉疼。
真特么的是暴殄天物。
因为那燃烧过的痕迹很陈旧,最起码已经横跨了好几个纪元。
除了一手开创盛世,又一手葬送一切,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苍帝之外,其他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怎么可能会烧那么好的东西?
就是想也不可能得逞。
唯有帝,与道同齐,不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才能做得出来。
长呼一口气,压住心头的肉疼和惋惜,江槐迈步朝着神庙中走出。
不过在靠近神庙的位置。
他又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最起码曾经是。
那是一堆骨具,最低都是十凶级别,但都已经残破,被暴力破坏掉,用来垫神庙的四角。
这么败家的行为,十有八九也是那個疯癫老头了。
“你疯就疯,那么多好东西糟蹋了干什么,简直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江槐心中骂骂咧咧,这一刻真的很想扭头回去,然后将苍帝掐死,省得其继续祸害东西。
对方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将一众天兵天将全都屠戮殆尽也就算了,其他的东西居然愣是同样没放过,
又不能祭拜,就不能留着?
这几眼看下来,偌大的初代天庭里面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而且这副空架子也已经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大厦倾覆。
叹了口气,强行忍住掐死苍帝的念头,江槐越过神庙前的门槛,彻底走了进来。
庙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太大,一眼就能够看的大概,但也算自带乾坤,说明此处在昔日岁月中颇为珍贵。
正中央是一座金像,足有十多米高,不过已经脏污破败,早已看不出来了原本的形貌。
金像一旁。
一道曼妙无双,仿佛月宫中遗落之世间仙子一般的身影盘膝而坐。
青衣漂浮之间,女人双眼紧闭,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虽凭空增添了几分落寞,但仍旧掩饰不住女人身上那股风华绝代,盖世无双之姿。
能有这般风采。
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柳神。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确是足够惊艳,如夏花一般绚烂,让人很难转移目光。
即便白裙染血,青丝散乱,昔日的光辉已被阴霾笼罩,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中依旧流露出深深的坚韧与不屈。
这种美,不仅在于风华绝代,更在于那坚韧不屈的灵魂,即使受伤,也依旧傲然挺立。
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过来。
女人那原本紧闭的眸子突然缓缓张开。
江槐并没有感到诧异。
因为在踏入这座破败神庙的时候,他便放开了自己的气息,不过仅限于这座神庙。 待看清身前的身影后。
柳神的表情既不惊讶,但同样,也不平淡。
那双水雾流转,霞光内敛的琉璃眸子微微一缩,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轻叹:
“阁下……不该来这儿的。”
多年不见,女人的声音更加深沉。
“本座确实不该来这里,可眼下已经来了……”
江槐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的说道。
若不是因为获得了堤坝全部的权限,他肯定不会过来。
“来了……恐怕就再难出去了……”
“天下之大,海角天涯,本座自觉向来是想去哪就去哪里。”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柳神轻轻一笑,倒不是嘲讽,只是有感而发,“阁下气运加持,一路赶到这里,恐怕没有碰见那高坐帝座之上的人,更不知道对方的恐怖和强大。
可我知道,那是一切动乱的根源,超乎世间想象,我虽然了解到了一切的始终……但奈何实力浅薄,已回天无力。
虽然不知道阁下来此是为了什么,但还请听本尊一声忠告,趁着现在,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柳神目光明亮,语速一向如此,即便是在着急的事情,在她说出来,却也平缓了不少。
“你呢?”江槐并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他来这里是有事情要问的。
“阁下是在关心我?”
“?”
“我伤势太重,已经无法离开这里,而且我若是从这里离开的话,对方会在瞬间知晓并赶过来。”
柳神抿嘴,终于回味了什么,匆匆摇头,同时催促江槐离开。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担心眼前这个男人受伤。
“我自然会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有件事想问一下你。”江槐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奇怪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太奇怪了。
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个痴情,痴心的女子在看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就连语气之中都有小小的幽怨。
“阁下请说?”
“前段时间,道友是否联系了……我内人……”
“你内人?”柳神的表情一怔,然后直接点头,音调有些变冷。“不错,但那并不是我主动的。”
声音中的幽怨更深。
“何说?”江槐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在生死的关键时刻,冥冥之中有一股联系自我的神海扩散……再然后,就沟通到了…你内人!”
“那道友可是借助那抹联系传过来一些话?”
“并没有,那联系并不是我所能控制,应当只是一段杂音而已!”
“还真的只是杂音?”
江槐一怔,苦笑一声,有些咋舌。
前段时间,他可是钻研的那段杂音好几天,最后甚至自以为有所收获,猜测杂音是因为原本的内容被某种力量强行删除。
现在听到正主解释,搞了半天是他想太多了。
“打扰了。”江槐不再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至于女人……在这里呆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原著中没有出事,总不能因为他的出现就导致出现变故。
其他无关紧要的配角或许可能会受到影响,但柳神的份量可不轻。
金像旁,看着江槐突然变得一脸决然,准备离开,女人冷不丁的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问完了就立马走,没有任何迟疑。
是怕她打扰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么?
可她才是正主啊。
“道友这就离开?”在江槐左脚已经迈出神庙门口的同时,柳神突然下意识的出声。
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
什么意思?不是你刚刚让我赶紧走的么?
江槐一头雾水。“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抿了抿嘴,似乎想说很多话,不过最终全都咽进了肚子里,旋即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带着幽怨的声音轻轻摇头,青发拂面之间,好似潺潺流水一般的声音传出:“没什么意思,阁下若是着急的话,赶紧……走吧……切勿耽误时间。”
江槐挠了挠头,越发感觉有些糊涂。
这女人,难不成也被那个疯癫老头传染,神经不正常了?
怎么一会儿让他走,一会儿又有些埋怨他离开似的。
搞不懂。
在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江槐自然是不愿意在这里多加停留的。
原因无他,太尴尬了。
不管怎么说。
眼前这个女人和柳村那个女人不管是外貌,还是身材,乃至于最细微的地方,都是一模一样,二者除了脾气不一样,几乎算得上是同一人,就连双胞胎也没有这样相似的。
看着正主,江槐总忍不住想到他和其分身的那些床榻之举。
后来是有所收敛,可开始的时候那足矣称得上疯狂,毕竟是修道中人,精力旺盛如喷薄的滚滚火山。
想起那些,他就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江槐抱拳。
“我倒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难道不是此一别,不知何日重逢,观君颜,难舍难分,后会无期么?”
柳神微微抬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江槐,这一次竟然是不肯挪开分毫。
她脸庞白皙细腻,如同雪花般纯净无瑕,又因为受伤的缘故,透着淡淡的桃花红,鼻梁高挺,红唇丰润,就像是一幅韵味十足的东方水墨画。
只是那眉眼之中的惆怅和哀愁,已经溢于言表。
她自问自己一生绝世风华,举世横推,不论生在哪个纪元,都注定轰轰烈烈,成就传奇。
可眼下,在知晓了动乱最根本缘由之后,也免不得心中有些绝望。
试问世间,谁能与帝争锋?
纵然她已经在仙王无敌,杀寻常仙王如屠狗宰鸡,可面对帝,一个眼神都无法抗衡,瞬间溃败。
她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高坐于帝王宝座上的大帝只是口吐真言,她便成了这般模样。
自己之所以能够侥幸存活下来,除了修炼的法,有遭雷击重归之外,还有一座无名火焰围绕在她的识海之上。
若非不然,当场就会暴毙。
可这已经是极限了。
那坐于帝座上的万古长存已经觉察出了她的神异,是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
这次一别,恐怕再没有相见的日子了。
不知为何,她胸尖有些淡淡的伤感,许久岁月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