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言是的挽留,幼蕖却摇头:

  “多谢师叔,不过不用歇,我在里头歇得够多的了。绿柳浦里五年只见星光而无月色,不免遗憾。晚了正好,我可以踏月赶路。我和燕华两个人呢,都是配合惯了的,您不用担心。”

  花颜也不留她:

  “小九离山久啦!恨不得插个翅膀呢!哪里歇得住?这一路都是道门地盘,没大问题!须知道,不仅我们挂念她,上清山的红叶、墨川也记挂着呢!早一刻回去,大家早一刻放心。”

  乔海宁也道:
  “你莫要乱做主,该听她们自己的心意。修道之人怕什么白天黑夜?孩子总要出去闯荡,又一身的本事,你放手又何妨?多给些护身之物就行了。小九你来……”

  她将一只锦囊塞进幼蕖左手:
  “这些给你路上用,别省,安全第一,浪费为上。”

  幼蕖才一笑,右手心又被花颜夫人拍上厚厚一叠护身灵符。

  一肚子不放心的言是只得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不过,他有个贴心又懂事的徒弟。

  祈宁之上前一步,温声道:
  “师父,您既然不放心小九夤夜赶路,不如让弟子送她一程?”

  这个好!
  言是眼前一亮,喜笑颜开:

  “宁之说得是!有人送一送,过了两州交界到了太玄州就更太平了。小九啊,你祁师兄也不是外人,又与你在绿柳浦同住了五年,他送你,我放心!”

  让祈宁之送到上清山家门口才好,言是既有出于安全的思量,也有自己暗暗想让两人走近的小心思。

  幼蕖微微歪头看了一眼祈宁之,嘴角弯弯,也未推辞。

  花颜夫人却是冷眼瞧着,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就散开了,似乎是柳叶儿被风吹卷的瞬间,她淡淡笑着,眼神如波流转,波澜不惊地从自家弟子面上流了过去。

  银错眼神霎了霎,亮光跃动,亦接上前一步,笑道:

  “我与九儿姐姐许久未见。刚刚净顾着跟长辈们叙话了,我们姐妹间还有许多话要说呢!我也送送九儿姐姐!路上正好说说话儿。”

  花颜夫人两掌一拍,笑道:

  “如此甚好!有事弟子服其劳,宁之和小银真真懂事了。你们二人相送,我们也放心得多!”

  如此便成定局,祈宁之似是遂了心愿,又似未遂,还只能笑脸迎人,大大方方地端正如松地站着,云淡风轻。

  他此刻的形象只是一位宽厚温和的师兄,微笑着看向银错与小九两位世妹。看银错亲亲热热地去挽小九的胳膊,看小九和银错闹成一团,嗯,他还要当自己看不见银错那似乎带有挑衅的眼神。

  挑衅?是的,祈宁之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银错那眼神着实有些不善,和以往两家遇见时的客客气气完全不一样。

  银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姑娘!那可是未来的绮色谷谷主之一。久居人上,城府匪浅,那看过来的一眼,比秋风还凉,祈宁之读出了警告、戒备、疏远。

  不过只是一瞬,一转头,这丫头对着小九和燕华时,又是一派天真热忱,唠唠叨叨地不住碎嘴,像个未谙世事心事简单的小姑娘。    祈宁之莫名地心虚,就像觊觎了人家的珍宝,偏自己的眼馋之相还给人家瞧了出来,又碍于面子没有揭破,只处处提防着他,每一眼都在无声地指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小心些!若你敢轻举妄动,我可要不客气啦!

  手下意识地往袖子里缩了缩,祈宁之面上依旧维持着温雅澹然,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本来温馨清甜的同行之路,多了个精灵古怪的银错,真是如芒在背了。

  燕华哪里知道几人之间这片刻的暗潮涌动?她只顾着高兴,银错活泼玲珑、俏甜讨喜,句句都引人开心,一路上多这样一个伙伴畅聊,多好!要不是碍于师长面前的规矩,她早就拍手欢迎了。

  当下四名年轻人辞过长辈,便结伴上路了。

  其时天色其实尚有几分明,金乌一轮,红光渐薄,欲坠不坠地悬在群山峰头。

  各派队伍大多已进了绿柳浦,场面未免有几分清冷寥落。

  突然四柄剑电光一般射出,势冲流云,光耀寒日,真真俊逸以极,引起下方一片惊叹。

  剑光去速甚疾,竟没几个人看清全貌。

  “那是谁?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看着像是上清山的剑光,可也不全是。竟不知几时冒出来这几个厉害的年轻人!”

  “来这里的,不是进了绿柳浦,就是留在这里等人出来。哦,听说有几人是滞留了五年才出来的,莫非是他们?:
  “我还以为是本事不济才滞留的,如今看来倒也不是?这剑光,我可比不上!”

  下方的余知喜仰头痴望,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艳羡,嘴巴也忘了合上。

  一旁的沈半岛见余知喜这痴迷神情,冷笑一声,暗暗屈指一弹。

  只见余知喜突然“啊”的一声惊跳起来,嘴里“呸呸呸”地往外吐出许多绿乎乎烂兮兮的物事。

  这番动静自然引得周围人讶然望来。

  余知喜涨红了脸,嘴角边还挂着零零碎碎的绿末,瞪着沈半岛,嘴巴张了又张,咬牙切齿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半岛“哈哈”一笑,拍着余知喜的肩,道:
  “老余,你也太贪心了,不是什么水草都能吃的!你想突破修为想疯了!”

  他又对四周人团团笑道:

  “我这同伴,听说绿柳浦里有灵藻可助长修为,他没机会进去,就什么水藻都捞一点出来试试。我早说不行了,偏犯傻!看看,没找到仙草,却把胃口吃倒了。老余啊老余,你可小心些!”

  周围的人也笑了:
  “这不是喜知郎么!好几年没见,还是这么没出息啊!”

  “我听说过这人,没听说过他什么都敢吃啊!忒丢我们散修的脸。”

  “这人,还喜知郎呢?知个鬼!上趟我们给他胡言几句是吓得东鄂州都不敢去,以为魔头要占领十三州了呢!硬生生丢了几个发财机会!消息么消息不灵,修为么修为不行,如今看,脑子都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