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具尸体顺流而下,天边的霞光向着逐渐冰冷的大地撒下最后的温柔,映照在美轮美奂的幻夕河之上却反射着一层淡淡的血光。
遇袭之后船队已经在幻夕河上原地休整了两天,直到河床和沿岸再也找不到诺克萨斯人的尸体,船队才放下了对死者的缅怀,继续前进。
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夜之锋刃的拷问官就从吓破胆的俘虏嘴巴里掏出了莱斯特想要的情报,
袭击者有两拨人,其中之一的老熟人纳沃利兄弟会自然是不必多说,从兄弟会越来越急躁和频繁的袭击行动来看,卡蜜尔和她的魔晶战术小组应该是在暗中出了不少力,
至少兄弟会的那些元老级刺客是如坐针毡,恨不得挖地三尺把偷自己屁股的未知势力吊起来吊个三天三夜,在找不到目标的情况下,显然兄弟会是把罪名按在了诺克萨斯人的头上。
另外的一伙用特殊的自然灵力凿船的家伙则是信奉自然之灵教派的邪教徒,即便是纳沃利的杀手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组织是如何勾搭上的这些变态,
俘虏之中也有自然之灵的教徒,可惜的是这些教徒也只是最外围的软骨头炮灰,
除了一个叫【霍根】的自然之灵祭祀外,这些白痴根本对自己信奉的玩意儿一无所知,能把人忽悠到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愿送死的地步,莱斯特也不知道是该敬佩自然之灵教派有手段还是艾欧尼亚人缺乏信仰,丢掉大脑自甘堕落。
“正想着怎么应对这群极端的环保主义者,没想到这么就送上门来了。”
甲板之上,莱斯特在辛德拉的陪伴下享受着静谧的艾欧尼亚之夜。
船上的生活颇有些枯燥无味,除了在房间里和辛德拉夹深感情之外,莱斯特每天都会登上甲板欣赏沿岸的美景,这已经演变成了固定不变的习惯。
艾欧尼亚的奇幻画风异于符文之地的大多数地方,就像是夹杂在班德尔精神领域和物质领域之间的幻境,在童话的纯真和世俗的残酷之间找到了平衡点,
白日高悬的时候,天空之中和大地之上时而浮现未知如同麦穗一般的金色流光,到了晚间,玉盘一般大小的清冷弦月悬挂在烁星闪耀的夜空中,幸运的时候还能看到连绵成雨的流星彗尾,和白日的金色流光一样,不知道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
银色的萤火虫栖息在如石碑一般的灰褐色云林之上,酷似猫头鹰的禽鸟盘旋在河岸两旁流连忘返,
地平线的尽头,如悬空城寨一般的古老石柱和殿宇遍布青藤古蔓,残存着无数魔法禁制的古战场如同一柄开天辟地的石剑,一到了晚上就会有高达十米的深蓝色符文巨像从碎石堆里爬起来,伫立在折断的剑戟组成的坟地中,凝视着亘古的远方。
被称为初生之土的艾欧尼亚有太多的秘密,神圣之森奥米卡亚兰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在历史掩埋的尘土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值得发掘的东西,这是莱斯特对艾欧尼亚势在必得的理由之一。
事到如今,他只能驾驶着诺克萨斯帝国这座古老的战争机器一路向前,要么碾碎一切阻碍成为符文之地的无上至尊,要么就一头撞死在世界的高墙之下,无论成功与否,至少是他努力过的结果,他不会后悔。
“老师准备怎么做?要派出夜之锋刃去追查自然之灵教派的秘密吗?”
察觉到了莱斯特的异样,辛德拉主动牵住了男人的右手。
轻轻拥住辛德拉,在近千年的长生种岁月中,莱斯特早已抛弃了短生种的思考方式,更不在乎普通人需要考虑到的人伦禁忌,
事实上,若是再给他一次重返前世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抱住自己的徒弟艾琳娜,带着顽皮的乖徒弟一路杀出组织远走高飞,
要是组织敢继续不依不饶,他不介意彻底毁灭组织。
“在这件事情上,我有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
感受着辛德拉温暖柔软的身体,莱斯特的思绪渐渐放松下来。
“这个人为了传承武道遍交好友,曾经只身周游艾欧尼亚大陆,又有着超绝的武道实力,对古代文化有着极为深厚的理解。”
红着小脸的辛德拉缩在男人的怀里,体会着无忧无虑的安心与满足,却唯独放弃了思考。
“老师,这个人是谁啊?”
想到二十多年前辛德拉还主动跟他打听过【武器大师】的事情,莱斯特就感到有些好笑。
果然啊,恋爱脑的女人都是不会思考的笨蛋。
“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才对,想一想?直接告诉你多没意思?”
抿着嘴巴的辛德拉试图在自己的印象中找到符合标准的人选,想来想去却一片空白,只有老师的身体一直在向自己传递温度,让自己提不起半分力气。
这种感觉太羞耻了……
“辛德拉?”
“啊?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注视着怀里有些慌乱的辛德拉,知道在自己的溺爱之下,辛德拉只要在自己身边就会放弃独立思考的能力,莱斯特也不好继续捉弄这个四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说起来,这还是他为了用情感控制辛德拉一手造成的结果。
“武器大师贾克斯,你听过没?燃烧的灯柱,伱见过没?三根指头的砂锅拳头,你挨过没?”
辛德拉瞪大眼睛。
“说了半天,原来是贾克斯大师嘛?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等等,贾克斯大师在艾欧尼亚?”
莱斯特笑着点点头。
“确切的来说是在普雷西典,这个家伙借助夜之锋刃给我传达了他想要见面的请求,正好这次进攻普雷西典,想必他自己会找上门来,
他肯定不愿意站在侵略者的角度上帮我们打艾欧尼亚人,但他一定愿意狠狠地用灯柱敲碎那些邪教徒的脑袋,
相信我,在符文之地,没有人比贾克斯和他的那些徒弟更适合调查自然之灵教派秘密的人选了。”
……
桃花的花瓣从窗口飘落。 普雷西典的一家酒馆内包间内,裹着斗篷的贾克斯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小心地把金属材质的多孔面具抬起一半,露出嘴巴,大口大口咀嚼着粘连血丝的牛肉块,
在对桌上,一个掏出钱袋子的年迈光头武僧正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贾克斯大师,我知道有些话您觉得烦……”
还没等贾克斯说些什么,光头僧人就继续道。
“虽然烦,但我还是要说,您是初生之土德高望重的武道标杆,面对诺克萨斯人的不义之举,您应该举起大旗带领我们这些武道中人共同反抗诺克萨斯人的侵略,现在卡尔玛转世重修,均衡寺院山门紧闭,龙隐流卑躬屈膝,只有您愿意站出来……”
一口吞下美味的牛肉块,贾克斯竖起了为数不多的三根指头,用力晃了晃。
“我不愿意,真的,刚·卡斯特大师,我来这里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为了参与你们艾欧尼亚人和诺克萨斯人的战争,要是面对虚空我一定会出手,但国与国之间的事情……
以我的身份真的不适合掺和,更何况,你们金刚宗的老家朔极寺似乎意见也不是很统一,找我一个外人算是什么事?”
说完之后贾克斯就直勾勾地盯着第四个空盘子,刚·卡斯特只能肉疼的招来店家再点四斤一分熟牛肉。
早已体会到了贾克斯的油盐不进,刚·卡斯特深吸一口气,完美发挥了苦行僧的特质,毫不气馁地继续道。
“任何摇摆不定的家伙在看到诺克萨斯人的残暴之后都会站出来成为抵抗者,在更多的艾欧尼亚人明白我们退无可退之前,我们需要……”
“可我怎么听说诺克萨斯人入境之后秋毫无犯?”
接过侍者手里的四盘牛肉,在侍者颤抖的注视下,贾克斯用深紫色的大嘴一口咬在牛肉块上,嘴巴一合就吞了半斤。
刚·卡斯特摆摆手,侍者如逢大赦地干咽了一口唾沫仓惶逃走。
这到底是什么怪人?难怪要吃九分生的熟牛肉。
“据我所知,这半年多来,斐洛岛被诺克萨斯人统治之后反而有不少艾欧尼亚人和瓦斯塔亚人选择从东部移民加入诺克萨斯帝国?要是诺克萨斯人真的那么残暴,你们艾欧尼亚人又怎么会主动跳入狼窟?莫不成都是傻子?”
被贾克斯一番话堵的有些难受,刚·卡斯特搓了搓光溜溜的脑袋,梗着脸解释道。
“想必他们是被诺克萨斯人的甜言蜜语蛊惑了,谁不知道诺克萨斯人的黑巫师最喜欢蛊惑人心?
贾克斯大师,这是诺克萨斯人见我们人多势众才会这么做,要真的让诺克萨斯人在初生之土站稳脚跟,到时候刀剑加身,艾欧尼亚人的日子只会越过越甜,觉得不甜的人全给你埋了,到时候反抗可就晚了。”
吃掉第三块牛肉,贾克斯打了个嗝,一口喝掉杯中的菊花茶,顺手摘掉了多孔面具,就此暴露了贾克斯异变的容貌。
褶皱的紫色皮肤上有两个丑陋的螺旋状孔洞,扁平的五官基本上都发生了扭曲,平滑的脸上没有任何须发,有些突出的暗紫色眼睛更是大大小小长了八只,
靠近脸颊两侧的四只眼睛还会向两侧不由自主地偏移,与正中心的主视线保持完美的不一致,参差不齐的牙齿上还粘连着生牛肉的血丝,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吃过人的怪物。
面对贾克斯直愣愣的视线,受到精神攻击的刚·卡斯特闭上眼睛,险些直接晕过去。
嘴角多了几丝嘲意,贾克斯把最后一块牛肉两口塞进嘴里,重新带上了面具,站起身来。
“看到了吗?在大多数人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存活于艾卡西亚虚空战争的怪物,
你们艾欧尼亚人不该让一个来自于外邦的怪物成为武道标杆,我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遇见过许多能人异士,你应该相信,即便是没有贾克斯,艾欧尼亚人也能对抗诺克萨斯人,还请刚·卡斯特大师就此留步,贾克斯感激不尽。”
雷厉风行的武器大师带着他的灯柱离开了二楼包间,走得异常潇洒,
刚·卡斯特睁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正站着一个心有余悸的酒馆侍从。
“那,那个,连带茶水和刚才那位预订的一个月房间,一共一金三十二银,谢谢惠顾……”
“你说多少?你再重复一遍!?”
听到这话,苦行僧刚·卡斯特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揪住侍从的衣领,侍从用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颤声道。
“一,一金三十二银,客官,您,您作为令人崇敬的僧侣,不会要吃霸王餐吧?”
刚·卡斯特木着脸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三杯花茶和八个空盘子,只想好好问候一下侍从的十八代老母,老子从头到尾坐在这里口干舌燥地劝说那个油盐不进只进牛肉的虚空怪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他妈吃过东西了?
想是这么想,代表着苦行僧的刚·卡斯特还真的做不出这样的无礼之举,只能艰难地把粗口重新咽回肚子里。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钱。”
冷淡地说了一声,刚·卡斯特保持着和侍从相同的颤抖频率拎起钱袋子,打开袋口,憋了一肚子气的僧人却见袋子里只有一金几十铜,一时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准备好收买贾克斯的八金币在一个星期内居然花的一干二净,算上自己从老婆那里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现在好像还倒欠三十多银币?
这么多钱啊,吃吃喝喝就这么没了?就是他妈养头猪都没这么能吃的吧?而且你他妈谈崩了走就走吧,还他妈用我的钱再订一个月的客房?
贾克斯,你他妈是个人吗?
妈妈生的吧?
“那,那个……客官?”
在侍从惊恐的视线中,刚·卡斯特直接脱下了身上的布质僧袍,红着眼睛的老僧侣连衣服带钱袋子一同递给侍从,身上虬结的肌肉一鼓一胀。
“还差三十二银,我把衣服押给你,一会儿就回来给你,你看行不行啊!?嗯!?”
“大爷!您怎么都行!我就是个给人打杂的,您饶过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