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十分钟,希维尔咕噜咕噜地吐了两口水,从湖泊上爬起来,一脸狼狈地爬上岸边。
“希维尔!我们在这里!快过来吧!”
莎弥拉探出脑袋对希维尔挥了挥手,开朗的笑容之中多少有些明目张胆的遗憾。
视线变得更好的希维尔当然看出了莎弥拉的挑衅,少女磨了磨牙,却陡然发现自己的恰丽喀尔没了。
一时间气势又弱了下去。
“我恰丽喀尔呢?”
“给你带着呢!”
“好!”
希维尔这才放下心来,小跑着重新归队。
……
“泽拉斯,谢谢你陪为一路走来,以阿兹尔的荣耀起誓,泽拉斯会是我阿兹尔的永世兄弟!我要让你和伱的后裔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的子嗣和后裔必如海边的沙砾,又如满天繁星,不可计数,
只要帝国不灭,你的家族必然不灭,我的兄弟,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古恕瑞玛帝国,太阳神庙,祭祀大道之上,
站在睥睨众生的太阳圆盘之下,阿兹尔给了自己最好的兄弟和挚友一个热忱的拥抱,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兄弟与自己同样兴奋,再怎么深沉,泽拉斯脸上的错愕都是无法掩盖的。
松开泽拉斯,阿兹尔露出了自信且喜悦的笑容。
“除此之外,我的好兄弟,我还有一个天大的惊喜要送给你,曾经的我或许还不会有做到这件事情的能力,如今我已然成为帝国最伟大的皇帝,
既然如此,这个陈旧且腐朽的枷锁就理当由我来亲自打破!”
说罢,阿兹尔就转身俯视着祭祀台之下俯首帖耳的万民,
如今就连最桀骜不驯的太阳祭祀都不得不臣服在他的脚下,谁还有资格阻拦在他的身前?
他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上最忠诚最强大的军队,而他也将以最强壮的体魄接受飞升者仪式,成为永恒不朽的千古一帝,成为真正的神明!
等到飞升者仪式之后,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精力,有足够的耐心去掘动帝国最黑暗最盘根错节的基石,把那些生长在帝国基石之中的古老树根连根拔起,为此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要以血腥的手段清洗几百万人,他也必将促成此事。
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读书的瘦弱小子,
如今的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面对足以导致帝国倾覆皇室崩塌的风暴,只要他不死,恕瑞玛帝国将永不灭亡。
“诸位!在神圣的太阳圆盘的见证下,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阿兹尔声音通过仪式台上的扩音阵法放大到方圆十几里,如同雷霆一般的声音见证者当世神祇,千古一帝的抱负和野心。
“我赐予我最信任得力的下属泽拉斯自由民的身份,泽拉斯将不再是奴隶,而是和你和我一样的帝国自由民!”
祭礼台之下的神庙广场里传来一片诧异的哗然,不过这哗然并未持续多久就被皱着眉头的卫兵快速平息,毕竟泽拉斯是何许人也整个恕瑞玛帝国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用泽拉斯的从龙辅佐之功换取一个自由民的身份倒是相得益彰,
对于旁观皇帝陛下飞升的恕瑞玛大贵族来说,以伟大皇帝的身份偶尔打破常规,破例赐予一个奴隶自由,倒是也并非不能理解。
虽然这个好头开起来十分危险,步子迈到足以让帝国的法律扯开裤裆,但若是当作一块好骨头,说不定能够更好的利用奴隶为帝国的建设和发展添砖加瓦,
听听,作为一个卑贱如蝼蚁的奴隶,努力为主人工作,为帝国奋斗,对社会无私奉献来获得一个自由民的身份——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还有比这更值得奴隶感到骄傲和荣幸的事情吗?
看着喧嚣沸腾颂赞帝皇美名的人们,大贵族们甚至可以想象奴隶对自己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场景。
殊不知,阿兹尔的话语并没有说完。
“但是,泽拉斯是第一个,却不是恕瑞玛帝国唯一一个获得自由民身份的奴隶,
我宣布!除了泽拉斯之外,全恕瑞玛帝国境内的所有奴隶,从此刻开始,都将获得自由民的身份!
从此以后!恕瑞玛帝国再无奴隶!所有恕瑞玛人的地位一律平等!”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但凡阿兹尔声音波及的地方,气氛纷纷安静到诡异,无论是街头上的小商小贩,还是高居庙堂的王公贵族,亦或是征战沙场的铁血宿将,此刻都僵硬呆滞的如同木偶,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敛就被瞬间冻结,表现出的只有无法理解的僵硬,以及难以置信的错愕。
恕瑞玛帝国最英明神武的皇帝要释放所有的奴隶,赋予所有奴隶自由民的身份?
没了奴隶,谁来无条件付出劳动给自己赚取奢靡的生活经费?
没了奴隶,哪里的地主能找到不要工钱,一天重活只管两顿稀饭的人型工具?
没了奴隶,上等帝国民无聊的时候,去哪里找这些不会反抗,能够给人带来勇气和信心的林场猎物?
没了奴隶,谁能为帝国的城墙添砖加瓦,把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一同埋葬在城墙脚下的烂泥巴里?
没了奴隶,他们还去哪里找奴隶?去找脑子抽风非蠢即坏的皇帝要吗?总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当奴隶吧?
“陛陛陛陛下,您您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忠心耿耿的帝国老宰相第一次露出祈求的目光,祈求自己最中意的皇帝阿兹尔把这足以动摇国本的玩笑收回去。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阿兹尔的决然与不容置疑。
“从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开过一次玩笑。”
崇敬的目光眨眼之间变成了质疑和不屑,上万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定格在阿兹尔的脸上,看到的却是帝国皇帝无喜无悲的冷漠与霸道。 于是所有的受益者都知道了,帝国皇帝是认真的,阿兹尔要把帝国千年的根基断了。
陛下,何故造反?
一句话,开疆拓土,千古一帝的威信,
瞬间崩塌。
率先爆发的是刚刚倾家荡产买到奴隶的恕瑞玛普通自由民,凭什么皇帝小儿一句话就要把他买来的货物当场变成另一个自己?那自己不是白花钱买奴隶了吗?
之后所有拥有奴隶的恕瑞玛人都开始主动隔离关押奴隶,以免奴隶信了白痴皇帝的话开始造反,他们宁愿亲自杀死这些贱奴也不愿意让贱奴真的相信自己能得到自由,
至于说王公贵族,高居庙堂者,心里已经有了另立新帝的人选。
波澜迭起化作水花,顷刻之间又消弭下去,越陷越深,漆黑的夜空下,海面反而比刚才更加平静,
在帝国禁卫的长戈面前,所有的滔天巨浪都转化成了深陷于海渊之中的无声乱流,想让一个得罪了所有恕瑞玛人的皇帝死有一百种办法,但若是在皇帝的甲士面前作妖,那死的就是自己了。
阿兹尔冷漠地看着那些假笑着的目光,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众叛亲离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做这件事情会面临怎样的困境,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突如其来的敌意,
只要他成功通过仪式,成为飞升者,他将彻底掌控飞升者之团,成为第一个既是皇帝又是天神的帝国统帅,
只要掌握了飞升者之团,所有的威胁都将不会是威胁,他会以不死的躯体告诉这些反抗自己的悖逆臣子,凡人无法战胜神明。
从祭礼台之下收回目光,阿兹尔转过身体,看向自己的挚友泽拉斯,微微一笑。
果然,自己的好兄弟双眼不可置信地翻着,眼白里混浊的血丝清晰可见,身体连连颤动,嘴巴半张,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上一次看到这样失态的泽拉斯还是在三十多年前泽拉斯和他在绿洲边一起洗澡,非要拉着他比大小的时候。
轻拍泽拉斯的肩膀,阿兹尔轻声道。
“我知道你这么努力就想看到这一天,好兄弟,等我完成仪式后,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个国家。”
两人错身而过,阿兹尔昂首挺胸地站在太阳圆盘的仪式法阵中,太阳祭祀开始启动仪式,宏伟的太阳圆盘开始飞升,打通星界空间。
阿兹尔身后,泽拉斯攥紧拳头,指甲切在肉里渗出血丝,从错愕到震惊,哀叹了口气,从狰狞再到悲哀,最后笑了笑,归于平静。
阿兹尔并不知道在自己的身后,挣扎了许久的泽拉斯张了张嘴巴,无声地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随着飞升仪式的开启,来自于星界的能量化作一道通天光柱从天际降下,经过太阳圆盘的转化,以圣洁阳光的形式灌输到祭礼台上,逐步考验着阿兹尔的心性和勇武。
正如一只翱翔于天际,最接近太阳的雄鹰一般,高傲的性格放在一位雄心勃勃的帝王身上多少显得有些不可一世,在太阳神光的照耀下,阿兹尔的内心深处逐渐呈现出不朽的鹰像,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褪去肉体凡胎之后的模样。
然而,即将成为飞升者的一瞬间,世界似乎割裂了,
阿兹尔茫然地把自己从仪式中剥离出来,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和思想,甚至可以说脱离了正在进行飞升仪式,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开始变得麻木混沌,就像是在干涸的沙漠深处埋了几千年的木乃伊一样,只能木然地用一种奇怪的视角凝视着从自己的身后缓步走来的好兄弟,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思考。
正是从此刻开始,时间仿佛变慢了,慢的让他无所适从。
守护着祭礼台的另一个太阳祭祀刚要举起法杖施法,泽拉斯就抬起右手打出了一道毒镖,见血封喉的毒镖正中祭祀的脖颈,顷刻间祭祀便脸色紫青,七窍流血而死。
在泽拉斯身后的祭礼台下方,十个手持长矛守卫仪式的太阳侍卫一片混乱,有人想要扔长矛杀死泽拉斯,却被同伴一把拉住,最终只能目呲欲裂地闷声往台上冲。
只是几十米的距离并不足以让太阳守卫提前阻拦在泽拉斯面前,死掉的那个不参与施法的太阳祭祀还历历在目,
正在施法的十六个太阳祭祀也不敢停止施法,只能维持着仪式,希冀仪式神光能把亵渎者化作灰烬。
然而,泽拉斯却施占了一种为所未闻的黑暗秘术来保护自己,太阳祭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泽拉斯闯入仪式法阵,在太阳神光降下的一瞬间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阿兹尔,让阿兹尔跌出符文圆环的保护。
而最刻骨铭心的视角,当属恕瑞玛帝国最伟大的皇帝,即将成为飞升者的阿兹尔。
在他的世界里,筹备了自己成为了太阳神光下的一团不起眼的飞灰,而自己的好兄弟泽拉斯却接受了太阳神光的改造,开始褪去肉体凡胎,
下一刻,魔法爆炸,圆盘塌陷,城市崩裂,坠入黄沙之中。
他本该知道这一切的,事实上,背对着泽拉斯的他对自己之后的遭遇一无所知,因为最后一段记忆并不属于阿兹尔自己,他的记忆只停留在爆炸和痛苦之中,之后便是一片无尽的虚空。
这段不存在的记忆只存在于太阳圆盘碎片和虚假异象之中,由飞升仪式的能量而诞生,又因飞升仪式完结而再次消失,
尚未完成仪式的能量碎片与阿兹尔产生共鸣的幻象从阿兹尔重生的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阿兹尔想要得到这部分隐藏信息还需要另找办法。
阿兹尔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倒映着自己飞升者形象的圣洁湖泊。
“这么说来,飞升者仪式是顺利完成了?”
视线向上,跳过黎明绿洲,以鹰的视力看向地平线的尽头,
黄沙,黄沙,还是一片黄沙,找不到任何属于文明或是人类的痕迹。
他很清楚自己的脚下距离太阳神庙不远,记忆之中繁荣昌盛的恕瑞玛帝国帝都却根本不存在。
在支离破碎的记忆,阿兹尔勉强回忆起了自己参与飞升者仪式的记忆,从他身上的鹰铠来看,飞升者仪式应该是成功了,可若是他成功了,又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帝都还莫名其妙的破碎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