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任由着锋锐的长剑刺入小腹,剥皮短刀从面盔的下方刺入了肉体,自下而上贯穿了脑袋。

  在你死我活的混乱中,利奥波德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冰冷的锋刃略显艰难的刺破自己的熊皮猎装,一寸寸地切开自己的皮肤,在彻底失去生命之前,用尽余力无情地绞碎了自己内脏,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自己是受了致命伤,身体却并未反馈任何痛苦的感觉,反而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自身体深处蔓延开来,仿佛一团灼热的烈火点燃了自己的身体,由内到外的充斥着由衷的喜悦与快乐。

  渴望在最原始的厮杀中感受更致命的利刃交锋,渴望在生死一线中凭借着满腔的勇气与无畏战胜敌人,剥夺敌人的生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在这一刻,利奥波德甚至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跟那些喜欢吃菇的瘾君子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在于那些吃菇的瘾君子是醉心于迷幻而虚浮的世界,他则是为生者的鲜血与死亡而沉醉,或许这就是他选择继承父亲衣钵,成为丛林猎人的原因,他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会为了鲜血而战斗,直到死去。

  内心的想法在脑海之中转瞬即逝,利奥波德并未抽出卡在颅骨之中的短刀,反手把自己腹部之中的长剑拔出,在淋漓的鲜血中用手中的长剑斩向当头砸来的长柄锤。

  长柄锤的木杆应声而断,在奥姆塔禁军恐惧的目光中,精心磨制的钢制剑锋从面盔下方的缝隙中闪过,紧接着禁军士兵就感觉整个世界越拔越高,颠倒之后又越来越沉,就像是大地倾颓,砸在了自己的脸上一样。

  ‘噗通’一声,无头尸体倒在地上,喷涌而出的鲜血遮住了禁军未曾闭住的双眼,直到此时,禁军才明白自己已经身首异处。

  “怪物!你这个怪物!”

  眼前的怪物浑身笼罩着某种不详的幽绿色光晕,骨架似乎增大了一圈,肉体变得粗糙而坚韧,仿佛长出了一层褶皱的墨绿色龙皮,
  目睹了同伴毫无价值的死于屠戮之中,最后一名禁军弩手彻底崩溃,头也不回地向后方逃去。

  看着转身而逃的禁军士兵,利奥波德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道威严而狂热的声音。

  “杀掉他,杀掉这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用他的生命来洗刷你的耻辱,让所有人都明白冒犯伱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杀掉他,我将赐予你一切,我将把世界的权柄交在你的手中,无论是力量,武器,亦或是意志,女人,我都会为你准备,去吧,别让卑微的蠕虫成为你前进的绊脚石……”

  “可是……我还有妻子,还有儿子……他也是一个父亲,他也有家人,而他现在已经选择了逃跑……”

  “凡世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唯有力量才是永恒!别忘了,这个你口中的父亲,他可是叫你‘怪物’。”

  脑海之中的声音带着令人耻辱的戏谑。

  “……他……叫我怪物?”

  利奥波德抬起头,视线之内仿佛笼上了一层血雾,转身而逃的猎物似乎正在向自己发出令人愤怒的讥笑,嘲笑自己是个不敢给他开膛破肚的懦夫。

  这个瞬间,利奥波德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懦夫永远不值得怜悯,只有死亡与鲜血才能让这些恶心的蛆虫明白何为尊敬,这些垃圾从娘胎里生下来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明明想留你一命,你怎么敢嘲笑我?你这个肉猪!你这个临阵脱逃的杂种!明明是你冒犯了我!你怎么敢!!!嘲笑我!!!”

  满腔的怒火点燃了利奥波德的最后一丝理智,男人怒吼着水平抛出手中的长剑,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加持,呼啸的长剑划破空气,从背后撕裂了弩手的甲胄,
  弩手一分为二,上半身重重坠在地上,下半身又向前跑了三步才踉跄着倒地,秽物很快就流淌了一地。

  看着自己的敌人被自己开膛破肚,利奥波德咧着嘴笑了笑,只感觉浑身痛快,只可惜这满足感仅仅只是维持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一想到这个城里还有那么多的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蛆虫,他就没办法再忍受哪怕一秒。

  必须,必须把所有的蛆虫都杀干净,用蛆虫的鲜血来证明自己的荣耀,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获得片刻的满足。

  单膝跪地,利奥波德高举双手。

  “为你献上祭品,我的主人。”

  “希律律!”

  身后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利奥波德一愣,旋即拾起一柄钢剑,冷漠地回过头,身后不足三十米的地方正伫立着一尊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

  真的见到了威胁了自己一路的死亡化身,利奥波德反倒是没有任何恐惧感,有的只是把眼前的这个随手捏死自己的敌人斩首的渴望,仅有的理智让利奥波德没有举起长剑,只是狂热而兴奋地注视着绝对力量。

  或许就这么死在这里也是一种荣耀。

  “现在你是我们的一员了,勇士,告诉我你的名字。”

  死亡骑士的态度让利奥波德从狂热中清醒了几分,视线之内的血色褪去了不少,利奥波德很快就意识到眼前骑着怪物大马的家伙是入侵奥姆塔城的罪魁祸首。

  奇怪的是,他却没办法对眼前的存在维持自己的仇恨。

  “我叫利奥波德,你……为什么说我是你们的一员?”

  死亡骑士冷冷一笑,扫了一眼堪称是屠宰场的街道,语气之中隐藏着不易发觉的嫉恨。

  “当然是鲜血与死亡的主宰选择了你,认同了你,能一个人杀掉这么多猪猡,你也算是有资格加入到我的军团之中,给你十分钟,穿戴上你能得到的最好装备。”

  “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征服世界。”

  ……    “父亲,母亲,你们在哪里?”

  逆着逃难的人流,猎人少年伊格纳兹终是连夜赶到了仿佛被烈火所点燃的奥姆塔城之外,远隔着厚厚的城墙,伊格纳兹就闻到了无法形容的恶臭与血腥味,不受控制地干呕了几下。

  若非他平日里早已适应了屠宰猎物,此刻绝对会不加犹豫的把早晨吃进肚子里的肉汤吐出来。

  “麦克库尔叔叔,你见到我爸爸了吗?”

  “我没有见到你爸爸,可能你的爸爸和妈妈已经在我们之前逃离了这里,孩子,你快走吧,城里很危险,连奥尔科特城主的禁军都跑了。”

  “谢谢,不过我还不能走……玛塔姐姐,你见到过我的爸爸妈妈吗?”

  平日里亲和力十足的邻家姐姐此刻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松鼠一般披着一袭男式斗篷缩在马车的车板之后,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头发凌乱,仿佛没有听到少年的疑问。

  车夫更是没有理会伊格纳兹的意思,快马加鞭的载着已经付过搭车费的客人们向帕若萨跑去,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都没有管闲事的必要。

  伊格纳兹一连问了十几个人,仅有屈指可数的熟人给出了让他失望的回答,更多的人要么根本就不理会他,要么直接翻白眼一脸嫌弃的模样,亏他家的肉铺还给这些老客户抹去零头,简直是白眼狼。

  出城的人渐渐变得稀少了起来,少年不愿再等下去,擎着猎弓进入城内,准备回自家肉铺看看。

  烟熏火燎的城市点亮了半边夜空,深红色的夜空与城中心上空的墨绿色魔法漩涡融合,化作令人压抑且疯狂的冷色调,
  空气中杂糅着醇厚恶劣的各种腥臭味,其味道之浓郁远胜于狩猎小屋的屠宰房,每吸一口气都不亚于用刀刃在鼻梁骨上来回剐蹭,

  面对着远比想象之中还要糟糕的环境,伊格纳兹只能把领口的围巾当做蒙口布缠绕在口鼻之外,以汗臭味来抵御糟心的呕吐感。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连奥姆塔最强大的禁军都解决不了。”

  穿过燃烧的街道,伊格纳兹的体表很快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湿汗,一路向前来到相对开阔的地方,屏着呼吸看去,少年惊恐地瞪大眼睛,险些尖叫出来,
  此地仿佛是被最穷凶极恶灭绝人性的土匪强盗掳掠过,每一间房屋之外都垒筑着由头颅构成的塔座,少则四五十颗,最大的一座颅骨塔足足有三米之高,一眼看去就像是被上千人诅咒着,令人胆肝俱裂,每一颗头颅的神情都充斥着绝望与恐惧,睁大了眼睛,仿佛在死之前被施加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木桩与树枝之上倒吊着数之不尽的无头之躯,自断颈的位置,鲜血在刻意挖掘而出的沟渠中汇成一道复杂的荆棘图案,最中心的位置正对最大的颅骨堆,在颅骨堆之前还有一堆被处理过的尸体,尸体组成了令人生理不适的血肉祭坛,血肉堆之上萦绕着亵渎的墨绿色光芒,如同有生命一般,墨绿色光芒自祭坛开始燃烧,缓缓攀上了颅骨堆。

  头脑炸裂的恐怖景象让伊格纳兹胆肝俱裂,勇气荡然无存,唯一的念头只有离开此地。

  转过身准备逃离的时候,少年的身后却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尊两米多高的铁甲巨人,牛角骑士筒盔之下是一身铁绿色的倒刺板甲,双眸仿佛是两团燃烧不停的火焰,在扭曲之中伊格纳兹只能看到残暴与毁灭。

  眼神对接之后,少年就像是已经燃尽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目光空洞的站定在原地,连恐惧的情绪都无法表达。

  死亡骑士伸出铁手甲扼向少年的喉咙,准备把少年的脑袋直接掐断。

  “土斯曼大人,他是我的儿子,请允许我为您的升魔仪式献上一场荣耀与勇气的战斗,我会亲手杀死他。(以绪塔尔语)”

  在铁手甲刚刚触碰到伊格纳兹的皮肤之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了这处血腥献祭之地,声音粗重而沙哑。

  看了一眼主动站出来的男人,土斯曼动作一顿,收回了右手,幽绿色的火焰之眸愈发冰冷。

  “利奥波德,我并不认为这只已经被吓破胆的蠕虫有资格出现在我的升魔仪式中,它甚至没资格成为一具活祭品,

  至于你,利奥波德,你知道触怒我的代价,却仍旧敢于站出来,不得不说,我敬佩你的勇气。(拉琛语)”

  话虽如此,土斯曼却是没了杀死蠕虫的想法,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利奥波德的鲜血来铸就自己新的荣耀之路了。

  若是利奥波德老老实实地对他保持尊崇与顺服,他自不会愚蠢到对主宰看中的勇士下手,如今利奥波德自己坏了规矩,他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动手。

  他很确信,自己在这里杀掉利奥波德,非但不会受到责难,还能取悦暗黑大君。

  “父亲?是你吗?”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伊格纳兹空洞的眼眸再次有了神韵,
  少年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穿重鳞甲,头戴蛮族盔,浑身萦绕着黑绿色混沌能量的非人怪物,

  即便是紫衫木长弓已经被某种黑绿色金属改造过,如今已经变成了荆棘倒生的邪异武器,他也能认出来这是父亲最喜爱的武器。

  怪物拿弓的姿势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也是这么持弓的,父亲手把手把技艺教给了他。

  “父亲,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伊格纳兹毫不犹豫地跑向自己的父亲,抱住了阴冷宛如幽冥的盔甲,不顾自己的身体被铁刺刺穿,相比于身体上的疼痛,他更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疼爱的自己的父亲。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少年眼泪汪汪,身体不住的颤动,眼眸之中并无恐惧,只有与家人重逢的喜悦。

  手掌似乎是颤抖了一下,利奥波德隔着冰冷地手甲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想要捏碎幼小颅骨的冲动烟消云散,男人的意识更加清醒了几分。

  他的儿子没有叫他怪物,那他就不应该成为怪物,他应该是父亲,一个守护孩子的父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