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叛军”的信号灯在国王堡下闪烁时,玛吉特岛上,洛德韦克部队的下一轮反冲击也已准备就绪。

  “……无论风暴何等汹涌,怒海何等翻腾,直到我等进入那属天的安息……”

  被选入突击队的联省士兵围聚在小小的神龛前,单膝跪地,跟随主祭者的念诵,低声祷告。

  而主祭者不是别人,正是威廉·洛德韦克中校。

  祷告完毕之后,士兵们纷纷站起身。

  “我始终相信,对于我等凡人之命运,主自有安排,”威廉·洛德韦克环视部下,鼓励道,“就像他将你我带到奔马之国,带到诸王堡,带到这座小岛。

  “而这一次,他通过一个不信者之口,揭示了我们的命运。这个不信者就是詹森·科尼利斯,我从未信任过这个人,但他有一些话说得没有错。

  “如果我们在这里失败,叛军就将横扫南帕拉图,届时,南北对峙将不可阻挡,战火将不再限于帕拉图境内,山前地、维内塔,两山狭地的所有人都将被卷入战争之中。”

  洛德韦克中校停顿了片刻,“所以,士兵们,我们不止是在守卫这座小岛,我们正挺立在更大的、更不幸的、更可怕的灾难之前,这就是他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原因。”

  中校紧绷的脸颊松动了一下,罕见地流露出些许柔情,“你们已经认识了我很多年,我也认识了你们很多年,天亮以后,我们当中有许多人,可能没法再见面了。但别害怕,把你交给他,终有一日,我们将在乐园重逢。”

  说罢,中校并靴立正,向部下们敬了一礼,“能与诸位共事,是我的荣幸。”

  被选入突击队的士兵们整齐划一地立正、回礼,然后戴上头盔,动身前往出击阵地。

  在远处焦急等候的雷蒙德·蒙泰库科利中校,终于有机会跟洛德韦克说上话。

  因为当家人就是个无信者,所以陆军军官学院的宗教氛围很淡薄,受此影响,炮兵科主任对于礼拜、祷告之类的圣事也很懈怠,他甚至都记不起自己上一次走入学校之外的教堂是什么时候。

  但陆军学院内部宗教氛围淡薄,不代表军队内的宗教氛围淡薄。

  事实上,由于山前地的新教信众们经历过残酷的压迫,带着很强烈的斗争色彩,所以现如今主要从新教徒中招募士兵的联省军队,其狂热程度,在诸共和国中首屈一指。

  因此,雷蒙德·蒙泰库科利即使已经火烧眉毛,也不敢打断友军部队的仪式。

  终于等到洛德韦克中校结束布道,蒙泰库科利箭步上前,开门见山,“我不同意反冲击!”

  洛德韦克冷若冰霜地瞥了炮兵中校一眼,“那你想如何?”

  “守住内环,”蒙泰库科利当即回答,“等待支援。”

  玛吉特岛的地势,中间高、四周低,中间的高地形似一个凸台,多蒙科斯修道院就坐落在凸台中央。

  洛德韦克中校的部队登岛后,立刻着手扩建多蒙科斯修道院——因为修道院容纳不下两个大队,并在台地边缘筑起一圈胸墙,作为修道院的外围防御工事。

  所以玛吉特岛虽小,却有着“修道院、胸墙、堑壕”环环相套的结构。    蒙泰库科利口中的“内环”,指的就是位于台地上、以胸墙为边界的第二层防御圈。

  “叛军”的先头部队登上玛吉特岛之后,没有直接攻打内环,而是第一时间向南发展,清理外围堑壕。所以玛吉特岛中部的台地,以及更核心的多蒙科斯修道院,目前仍在南方面军手中。

  “中校,你有没有看到叛军的小船?”洛德韦克中校难得有耐心地问。

  “您想问什么?”蒙泰库科利急躁地反问。

  “你认为,岛上现在有多少叛军?”

  这倒是把蒙泰库科利给问住了,他默数了一遍见到的叛军小船,虽然不确定,但还是装作有底气地回答:“一个大队。”

  “一个大队?”洛德韦克神色冷峻,“如果把那些独木舟、舢板换成真正的船,叛军或许能一次性把一个大队运上岛。但就靠河面上那些破烂,叛军的先头部队最多两个百人队——这也是他们没有乘势攻击内环的原因。算上后续上岛的部队,岛上的叛军顶多也只有三个百人队。所以即使损失了托马兹中尉的百人队,我也依然有兵力优势。”

  洛德韦克斜睨了炮兵中校一眼,“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某人,我的兵力优势可以更大。但是,一旦浮桥竣工,那可就不好说了。”

  蒙泰库科利闻言,又怒又羞。

  先前在新城城头发生的那场关于“叛军”主攻方向的争论,如今已经有了答案——詹森·科尼利斯是对的,而雷蒙德·蒙泰库科利是错的。

  虽然“叛军”在新城外大兴土木,摆出一副要硬啃堑壕的架势,但他们的首要目标,依然是玛吉特岛——架在对岸河堤上的那几门重炮就是铁证。

  然而判断是一码事,应对是另一码事。

  对于南方面军而言,事情糟糕就糟糕在,叛军对于玛吉特岛的新一轮进攻的时机,抓得太精巧。

  今夜的重头戏本应在国王堡,可“叛军”显然不打算按照联省人的剧本走。

  为了确保国王堡的安排万无一失,南方面军司令部把原本要加强给玛吉特岛的部队,暂时留在了城内。

  而就在南方面军上下将注意力都聚焦于新城方向时,叛军又一次攻上玛吉特岛。

  显然,韦克·洛德韦克是在当面数落蒙泰库科利。

  炮兵科主任恨不得当场和该死的常备军中校决斗,但眼下显然不是解决内部矛盾的正确时机。

  于是蒙泰库科利强压下怒火,尽可能让理智主导大脑,“如果叛军没有大炮,尽快抢回滩头没有问题。但是叛军现在已经把大炮架在河对岸,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我们可就全都指望您的大炮了,”洛德韦克冷冰冰地回应,“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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