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星期三。

  清晨,天将将亮,鱼肚白的天空薄雾冥冥。

  卢安忽然睁开眼睛,下意识抬起左手腕,上面空空,没手表。

  翻身打一眼窗户外边,天还未大亮,估摸着还没6点呢。

  想来也是对的,要是过了6点,对门的李冬和巷尾的叶润早就过来喊他了。

  几年下来,三人都是早上一起结伴去学校,晚自习后又一起回贵妃巷。

  正因为有两个男同学陪着,叶润母亲才不担心女儿安危。

  洗漱一番,心里念叨着要买个闹钟的卢安走出了院子,视线在贵妃巷8号门牌打个转儿,门没开。

  再转身瞄一眼巷尾的12号门牌,灯还未亮。

  得,自己醒早了,两同学还没起。

  懒得等了,卢安双手举高伸个长长的懒腰,然后破天荒地花5毛钱在巷子口买了两个肉包子,实在是不想做饭了,奢侈一把。

  学校倒是有早餐,可那是7点半以后的事情去了,他现在感觉很饿。

  包子又白又大又圆,咬一口,汁水还多,味蕾爆炸,回味无穷。

  呸,他就是无肉不欢,喜欢吃肉。

  “卢安。”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喊,伴随而来的是他左肩膀被铁器敲了敲。

  卢安下意识转身,然后一把明亮亮的剔骨刀晃在了眉前,想来刚才就是这东西的刀背在敲他。

  退后一步,卢安打量一番廖诗琪就问:“这么早就去酒店?”

  廖诗琪偏头瞅着他没做声,好久才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么舍得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花钱买包子吃。”

  时隔多年,卢安对高一高二的事情没太大印象,本能地说:“不能吧,在你眼里我就没吃过包子?”

  廖诗琪煞有介事地说:“你吃过,但你从不花钱,都是蹭吃叶润的包子。”

  接着她认真想了想,又改口道:“叶润好像没包子。”

  正在咽着包子的卢安听到这话,差点吐口老血,好不容易才把食道里的食物吞下去。

  他无语地说:“小小年纪,别死样怪气,学点好。”

  “哦”

  廖诗琪拖一声长音,然后走了,只是走几步又回来问:“卢安,你要不要吃我的包子?”

  卢安以极快的速度瞄一眼小荷才露尖尖角,暗道阿弥陀佛。

  廖诗琪手里的两把刀比划比划,勾勾嘴:“我做包子的手艺可好了,不收你钱。”

  卢安不想跟这种小姑娘纠缠,直接来一句:“算了吧啊,你辛辛苦苦学厨艺,就是为了挣钱,我还是吃清池姐的手工包好了。”

  廖诗琪咬着嘴唇,过了会小跑追上来问:“她做的包子很好吃?”

  卢安说:“好吃。”

  廖诗琪问:“你吃过?”

  卢安说:“那还用问么?”

  卢安走了。

  停在路边樟树下的廖诗琪盯着他的背影,好久好久才呢喃一句:“卢安,我要一刀捅了你。”    接着她又呢喃一句:“我要把贵妃巷的女人都捅了,谁也得不到他。”

  走几步后她改变了想法:“不,我要把全世界的女人都捅了。”

  最后停在了十字路口,望着来来往往赶去城西国企上班的女工,廖诗琪顿时泄气了:

  “算了吧,太多了,好难。”

  满大街都是自行车跑来跑去。

  偶尔有一辆桑塔纳在人群中穿过,比后世开劳斯莱斯还有面子,汽车喇叭一响,前面骑行的不论是男工还是女工,龙头一拐,争相让道。

  好多年没看到这熟悉的场景了,卢安脑袋里像放幻灯片一样的闪过许多莫名其妙的思路。

  用怀旧的眼光看着街面上的一切,这些此时无限风光的工人怎么也会想不到吧?未来两年,他们中许多人会下岗。

  未来两年,他们许多人会在家里躲起来哭,会在清晨午夜去菜市场偷偷摸摸捡菜叶子吃。

  这是时代的呼声,谁也阻挡不了。

  卢安边走边想,等有点钱了,自己得去沪上广深屯几套房子才行,地方差点都不带瞅的,只要市中心,只要四合院。

  嗯,股票也要买几只放那,然后上班摸鱼,坐吃等死。

  他娘的就是这么的有抱负。

  美美地想着,手里的包子吃完了,人也来到了一中校门口。

  抬头望着这有些斑驳老旧的校门,还是那么熟悉。

  卢安有点恍惚,要是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万一要是不在了,自己会怎么样?该怎么办?
  尔后又摇摇头,两天前重生在考场,那刘荟仍是在的。

  视线在几栋教学楼之间扫过,卢安往最左边的教学楼行去。

  现在还比较早,楼道里的人不多,但还是碰到了几个熟面孔。

  有个上楼的女生明明在举止文雅地喝豆浆,见卢安看自己一眼、看自己一眼、又看自己一眼后,头低了下去,脸发烫,捏着杯子的左手紧张地多用了几分力道,然后豆浆顺着吸管喷了出来,像喷泉一样洒的她鼓鼓囊囊的胸口到处都是。

  这时女生左边的朋友注意到了这一幕,出声提醒:“书婷,你胸口湿了。”

  卢安收回目光,哦,原来她叫李书婷,就说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李书婷故意走得很忙,直到卢安上了楼梯、拐角不见了,才脸红红地收拾衣服上的豆浆。

  朋友探头问:“咦,你怎么脸红了?难道渗进去了?”

  李书婷白了她一眼。

  虽然教学楼很多年没来过了,但有些深刻的记忆却怎么也不会忘掉,卢安自发地走进了237班。

  教室里人不多。

  男女大概有七八个,像篱笆桩一般插在座位上埋头看书。

  听到门口有动静,讲台上一位20多岁的丸子头女老师就一直隔着红框眼镜在扫视他。

  他动,她的眼珠子也跟着动。

  她叫周静妮,外号周扒皮。

  毕业于湘南师范大学,听说是市教育局一位领导的女儿,所以年纪轻轻学校就敢让她接手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

  第七组,第四排,这是卢安的座位。

  卢安默数一下,然后走了过去,把书本放桌上,把凳子移开些,准备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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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