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过日子,可不就得精打细算!”

  老曹白了他一眼,“愿意呆你呆着,不愿呆滚一边拉去!”

  “我就整不了你了咋地,你自己算算,统筹、提留、饲料粮总共留了四万斤,前阵子建平出去卖豆腐又给换回两千斤,统共是四万两千斤,账都在摆着呢伱算啥算!”

  “去去去,听你说话咋这烦人!”老曹点起一袋烟,见孙建平推门进来,冲他招招手,“建平坐。”

  “包图大哥他们呢?”

  “都让我安排到各家各户睡觉去了,他们也累了好几天了……”老曹挖出一烟袋锅旱烟,按了一下,凑到油灯上点燃,“现在满打满算就四万两千斤粮食,拨给他们一半就是两万一……”

  “饲料粮给他们一半,那咱们这十几匹牲口咋办?”孙建平问了一句,老曹盯着账簿,许久没吭声。

  他的腮帮子使劲瘪了一下,烟袋锅里的火苗忽的亮了起来。

  愁啊!

  “那就只能在返销粮上想招了。”张子义也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杨主任说给咱们一千斤黄豆,一万斤苞米的返销粮配额,我也算了,就按四分钱一斤算,光买苞米就得四百块。队上账面还有多少?”

  “就这些。”老曹扯开一个文件夹,把里面的毛票稀里哗啦全倒出来,好多还是孙建平卖豆腐挣来的钱。

  “三十二块五毛八,我这还有四块……”张子义抠抠搜搜掏出几张毛票塞进去,孙建平想了想,也掏出一个手绢,一层层打开,往桌子上一倒。

  “我这还有一百四十块。”

  “建平你哪来那么多钱!”俩人都瞪圆了眼珠子,这小子是不是刨到狗头金了!
  “我爸给我邮寄过来的。”孙建平嘿嘿一笑,老曹一皱眉,“不行,这是你的钱,我们可不能花!”

  “这就对了曹叔!”

  孙建平一拍桌子,把俩人吓了一跳,“咱们这点钱加在一起够干啥用的?球用不顶!”

  一句话说得两人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好几道。

  “那你说……”

  “要我说咱们就是守着金饭碗,偏拿讨饭棍,咱们手里还捏着一把大钱呢,干嘛算计这三毛两毛的?”

  “一把大钱?”俩人都懵了,哪来什么大钱?
  “那我问你们,是不是姚特派员临走的时候给咱们贷款了一千块钱?”

  “啊……”俩人这才如梦方醒,瞧瞧我们这榆木脑瓜子!

  原来孙建平说的是那笔钱!
  “咱们拿那一千块钱买返销粮不就得了嘛!”

  “那那可不行,那是等明年开春修水渠买材料的钱,要是花了拿啥修水渠?”老曹把眼珠子一瞪,孙建平笑着摇摇头,“曹叔你掰手指头算算,咱们这最起码也得农历四月开化,现在是冬月二十,到四月份还有几个月?”

  “我觉得建平说得在理,咱们先顾着眼末前的事,至于修渠的事以后再说……”

  老曹用烟袋锅子蹭蹭脑袋,仔细想想也是,要不动用那笔钱,恐怕这关怕是过不去了!

  人家草原那边等着救命粮呢!

  “你这孩子真能闹,一千块钱……不行不行,花了就留窟窿了,以后咋还人家信用社啊!”老曹活了心思,却又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一时间左右为难。

  孙建平直接搂着俩人的肩膀,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我有个招,既能把钱赚回来,还能坑关支书一把,保证叫他一年都翻不过身!咱们这样这样……”    听完他的锦囊妙计后,俩队长的眉头舒展开来,相视一笑!
  不愧是念过大书的,瞅瞅人家出的招,那叫一个杀人诛心!
  “行,就这么干了,明天咱们就到粮库买返销粮去!”老曹爽快一拍桌子,下了决心!

  “咋样老曹,我就说建平这孩子脑瓜够用,就是年岁小点,你等再过几年看看,谁也整不过他!”心事既解,老张也轻松下来,盘着腿坐在炕上,扯过老曹的烟口袋狠狠抓了一把,卷起一根超粗的烟卷,吧嗒吧嗒抽起来。

  “我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脑瓜这么灵醒的孩子,你过了年就要去队上当民兵排长,副队长的位子,我看就……”

  坦率的讲,孙建平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多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这些农民和牧民一把,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挨饿受冻。

  那不是人干的事。

  他的道德观很简单,人生而有怜悯之心,以及……

  恩怨分明!
  睚眦必报!

  要不是包图大哥,他也不能下定决心赌一把,买下乌龙马,现在他们糟了难,自己施以援手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买粮的钱,孙建平有信心在年前挣回来!
  不过这就需要老曹和老张多多配合了。

  救急如救火,第二天一大早,老曹就揣上杨主任批的条子和一千块钱,套上全队的马车,风风火火赶往杜尔基公社粮库,去买返销粮。

  “喔喔喔!”

  孙建平大摇大摆赶着马车进了粮库,什么司磅员、质检员乃至于扛大包打杂的看到他,纷纷上前和他打招呼。

  人的名树的影,太平山公社七队的知青孙建平一个人单手拽住受惊的驽马,将粮库主任的儿子从车轮下边救出来的丰功伟绩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现在他又来了,大家伙看到孙英雄大驾光临,还不得还小心伺候着!

  孙大大摇大摆走向粮库尚主任办公室,推开房门,“买返销粮!”

  这一声喊,把端着大茶缸喝水的粮库尚主任吓得一激灵,手中大茶缸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开水全泼在他的鞋子上,烫得他抱着腿原地乱蹦!
  “你这孩子干啥你,买粮就买粮呗你吵吵啥!艾玛烫起好几个大泡……”

  尚主任脱下棉鞋和袜子,使劲揉着,嘴里嘟囔着都烫坏了,孙建平也不和他客气,走到桌前,把杨主任的批条拍在桌子上,“尚叔你这……自己不加小心还赖着我了!”

  “你不吵吵我能烫这一下吗?”尚主任疼得一咧嘴,拿起批条看了看,上边确实盖着杜尔基公社的大印。

  “一万斤?咋买这么多!”

  “没法子,我们队去年遭了灾,口粮不够,这不是找杨主任给特批的么……”老曹推门进来,看到尚主任抱着脚疼得直咧嘴,急忙弯下腰去,一脸讨好的解释道。

  “要不是看在你前些日子救我家孩子的份上,我高低不能给你批……”尚主任头也没抬,拿起笔在批条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冲老曹招招手,“钱带来没?”

  “带来了带来了,都在这呢!”老曹有些肉疼的掏出五百块钱递过去,尚主任数了数,直接揣进自己口袋,抓起一张条子刷刷写上几个字,递给孙建平,“去找老马领粮食吧!”

  事不迟疑,孙建平急忙把揣进上衣口袋,和老曹一前一后出了门,尚主任揉着被烫得通红的脚面,扭头往窗外看。

  “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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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