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没见,今天肯定是有惊喜给我,是与不是?”

  “你说呢?”

  余秋堂先是将用布裹起来的撅把子递给他,“给你,你的枪,很好用,谢啦~”

  “这就用完了?”

  老秦笑眯眯接过宝贝枪,很奸诈地说:“这么说,伱帮我要办的事,都办妥了对吧?”

  “这个……”

  “还装,你小子!”

  “哈哈,”余秋堂躲开老秦的一拳,笑着说:“差不多,东西就在我这,是你验货,还是让你那个主顾看看?”

  “我看就行。”

  老秦有点迫不及待,上下打量着余秋堂,就想知道桑黄被藏在哪。

  看到他怀里鼓鼓的,眉开眼笑。

  “你还有这种本事?”

  “为啥不能有,你娃娃看轻我了吧,我可是在山里走了几十年,啥东西没见过啊。”

  “这倒也是。”

  余秋堂点点头,又问道:“那钱呢,你今天验了货,就会把钱给我?”

  “当然会啊,难道还能白抢不成?”

  “那你带了多少钱?”

  “啥意思?”老秦一愣,随之哈哈笑道:“难道你还担心我没钱给你开啊?”

  余秋堂也不说话,就是笑。

  “好好好,看来你小子还是不完全相信我的实力,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老秦四处看看,没人注意到他这边,拉着余秋堂来到旁边的玉米跺后面。

  这片野市本来就紧挨着附近村子的玉米地,现在玉米收了,农民在地头上用黄花菜叶编织绳子,将玉米杆框起来自然干着。

  “这么神秘干嘛,还怕人看到?”

  “这不废话嘛,就我身上这家当,要是被人看到,送我去西天都有可能。”老秦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裤腰带,手伸进里面摸了半天。

  余秋堂看的直无语。

  看这家伙的表情是相当猥琐啊,就好像是裆部瘙痒,手伸进去在挠一样。

  他看看四周,幸亏这边没有人过来,要不被人忽然看到,这场景还真是有点辣眼睛。

  终于,老秦从里面拽出一个灰色的钱袋。

  上面还绣着一只抬头挺胸的大鹅。

  看钱包鼓鼓囊囊的样子,里面一定有不少钱。

  这个年代麻烦的是没有大面值,最大面值是大团结的十块钱,虽说日常使用足够,但若是做生意,就显得有点麻烦。

  余秋堂估计下他的桑黄大概能卖八九百,乃至千把块,即使全部是十元钱,都要一百张,不说花了,就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物价如此之低。

  一张十元钱,都够贫寒人家花半个月,村里还没出现万元户。

  谁家结婚能花个三五百的,都能被村民传扬许久,说是为娶媳妇花了大价钱,这新媳妇不知被村里多少女人羡慕。

  至于将钱缝在裤裆里,也不是啥稀奇事。

  别说现在,就是很多年后,余秋堂的孩子去上大学,米雅丽就担心他将钱丢了,给孩子缝在内裤上。

  再强悍的小偷,也不能朝人裆部去摸,这样才保证孩子能顺利将钱带到学校。

  “看,这些钱够给你付了吧,还看不起人。”

  “行吧,那就看看货。”

  余秋堂将桑黄从怀里拿出来,袋子解开一个小口,让老秦脑袋伸过来看。

  老秦开始还很随意,估计想着余秋堂也就弄几两,最多就是块把斤,可当率先看一个如平菇大小的棕色扇片,他眼睛陡然睁得老大。

  “快,给我看看。”

  他顺手准备将袋子拿过去,余秋堂却没有直接给,而是笑道,“下面都一样,一共四斤左右的样子,你的钱够嘛?”

  “这个嘛……”

  老秦犹豫下,盯着袋子,无奈摇摇头,“我哪知道你能有这么多,身上肯定没带这么多钱,但你的货要没问题,我可以立刻去拿钱。”

  “这样啊,那也行,你现在有多少钱,差不多的话,我东西就先给你,你凑到钱再给我结清就行。”

  “这样也行啊?”

  老秦犹豫下,打开钱袋数了数,又在身上四处摸出几张,放到一起。

  “我这里现在能凑出七百五,如果超过这个钱,那就先给你这么多,多的我再去给你凑钱补上……不过,你真的放心我先拿东西走?”

  余秋堂笑笑,“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是那种不守信用人,也在这个野市上混不下去对吧,再说你可以将枪先借给我,我又如何不能将货先给你呢。”

  老秦又一愣,然后便笑了。

  “好小子,真有你的,年纪轻轻却有大将风度,假以时日,你肯定是个人物。我像你这么大,可没有你这种心胸和格局。”

  “谬赞了,那你过过称吧。”

  余秋堂将东西递给老秦,老秦拿在手里掂掂重量,满意地点点头。

  “感觉是有三四斤的模样,”说着,便将一叠钱给了余秋堂,“数数,这是七百五整。”

  余秋堂接过钱,也不客气,一张张摸着真假,一张张数着数。

  而老秦也撑起随身携带的杆秤,开始称桑黄的重量。

  “老秦,称可不能出问题,按理说这种精贵的东西,应该要用药房的称更准确,但咱俩关系好,我也不多计较,重一两,轻一两没啥意思。”

  “你放心啦,我就不是缺斤少两的人,就像你小子说的,我在这条街道上这么多年,不知和多少人收过东西,要是称有问题,早就被人把秤杆折了,还会被打死,是不是?”

  “那倒是。”

  余秋堂钱数完了,没错,刚好是七百五十元,而老秦也称好称,“看,四斤一两,是不是?”

  余秋堂大致看了眼,笑道:“没错,那一两就算了吧,按四斤整算。”

  “这不好吧,这东西价格高,不是一般玩意,一两就是二十多块,你真舍得?”

  “有啥舍不得,我们关系难道不值这个钱,再说你当初借我枪,也没说跟我要钱吧,”余秋堂笑笑,“怎么,就允许你老秦大度,不让我余秋堂做个大方的人?”

  “哈哈,不是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老秦将袋口解开大点,隔着袋子摸着里面的桑黄,将上下都看了下,越看越满意。

  “真是好东西啊,秋堂老弟,我真是服你了,你到底咋找到这么好的东西,我跟好多人说过,但基本都是答应的挺好,到头来屁用没。

  为数不多找回来的,小的就跟娃娃手一样,颜色也不正,哪有你这种好东西。

  确实不错,很不错,老哥很满意,保证给你好价格。”

  “那好价格是……”

  余秋堂就等着这话呢。

  “原来我们是说多少来着?”

  “两百六一斤。”

  “我给你加十块,就按两百七吧。”

  “老秦哥就这点意思啊,我还以为你直接给我干到三百呢。”余秋堂开玩笑。

  “三百有点难,东西是好,但……你知道的,我是帮别人收,也做不了主是不,你总不能让老哥自己掏腰包补贴吧?”

  “那倒也是。”

  余秋堂笑笑,没有继续说啥。

  其实他也能看出老秦就是二道贩子,这桑黄肯定会加钱卖给别人。

  估计还能不少赚。

  不过,这不是他考虑的范畴,人家有渠道,就该赚这个钱,大家都有饭吃,这个行业才能维持下去。

  他不可能将所有钱都赚走,从头吃到尾,那样慢慢就没人和他做生意了。

  “这样吧……我,我再给你加十块,就两百八吧,东西确实不错,我心情也好,你老弟又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理应照顾照顾你。”

  “要是太亏的话,就不要了,我可不想占老哥便宜,我们关系好,更是不能让你老吃亏是吧?”

  “你小子!!”

  老秦哭笑不得,“给你开少你嫌少,给你加了你又说这些,你是诚心耍你老哥呢。就两百八,再多一分我也不加。”

  “哈哈~”

  余秋堂笑起来,老秦这个人其实很好玩,也很有意思,很敞亮。

  是个可以交往的人。

  和这种人做生意,赚不赚钱是一回事,但至少心情舒畅,不斤斤计较,也不故意使绊子,挖坑,就简简单单看货给钱。

  还能谈价格。

  这样的优质生意伙伴,有多少余秋堂都不觉得多。

  “那行吧,一斤两百八,四斤就是一千一百二十元,二十元我给老哥省去,就给一千一百整……”

  “又要舍掉二十啊?”

  “嗯,你给我加了十块,我现在让你二十元,相当于每斤让你五块,不是刚好你来我往?”余秋堂眨巴下眼睛。

  “这倒也是。”

  老秦微微思虑后,没有继续客气,“老弟,你确实是个畅快人……”说着,他突然看到放在脚下,用布包裹的撅把子,弯腰捡起来。

  “上次你不是想让我把这把枪卖你嘛,我那时候没答应,是舍不得这个跟随我半辈子的老伙计。但今日看你这样厚道,这枪,我就让你给吧。”

  余秋堂微微一怔,他如今有一把柳大夫给的五六半,算是有了打猎基础的工具,又有弩在身,再拿这个撅把子就有点多余。

  但转念一想,自己没用,可以给王浩峰或者余秋江啊,或者说可以给后面回来的发小。

  有枪和冷兵器还是很大区别。

  枪可以远程攻击,猎物没有到跟前,可能就已经送到天堂。

  但肉搏的话,猎物已在身边,一个不留神可能就要挂彩。

  所以,能用枪肯定不会想着用冷兵器。

  这么说,老秦愿意将枪让出来,刚好是趁机扩展力量的好机会。

  收下也不错。

  “那老秦哥,你这个老伙计,准备多少钱让给我?”

  “这个嘛……”老秦看余秋堂将枪接过去,又有点舍不得,上次只是借,反正要拿回来,这次却是出让,后面就再也不属于自己。

  说枪是老伙伴,真不是虚话。

  他年轻时跟着猎队去围猎黑瞎子,不慎从山坡上滚落摔断了腿,好几天没办法走路,几乎就是边趴边走,才遇到找他的人。

  好多次就是凭借这杆老枪,惊走了对他虎视眈眈的野兽,算是他的救命伙伴也不为过。    就算后来因为年龄大,不再适合在山里长途跋涉,但他依然会隔三差五将枪拿出来擦拭干净,让一把用了很多年老枪,看起来没太多岁月感。

  “我给你说过,这是我的宝贝,伙伴,就不跟你要钱了吧,你拿去用就是,但你要爱惜它,等哪天不想用了,再还我行不?”

  想来想去,他想到这种折中的办法。

  既不用卖枪,又可以让枪发挥相应作用,不至于别束之高阁,无法施展。

  若是以后想要回来,也能随时拿回。

  他很喜欢余秋堂的性格,看得出来这是个好小伙,应该能好好对待他的枪。

  “这样啊。”

  余秋堂突然在老秦眼里看到老柳的些许味道。

  之前老柳将枪送给他,他还有些不理解,想着人家这么好的东西,咋就不心疼呢。

  今日老秦又愿意将枪半送他用,他突然明白了,老柳送枪恰恰是一种不舍得。

  只要想着曾经的好伙伴如今依然在发挥作用,而且是交给人品端正的人手里,不会为非作歹,对于他们这些年迈的人来说,就是一种安慰。

  所以,余秋堂没有推辞,对老秦表示感谢。

  “你放心,枪我一定好好使用,不辜负您的枪。”

  余秋堂第一次用“您”称呼老秦,以前都是用“你”。

  说老实话他心里有点感动。

  无论是老柳还是老秦,他们其实都是和自己同时代的人,在这些人身上,他也看到和自己相似的价值观。

  特有一种坚持在其中。

  和老秦商定好,余秋堂先去医院,老秦去凑钱,一会再过来拿剩余的钱。

  有趣的是,余秋堂将熊皮拿给老秦看,老秦是打死都不相信余秋堂亲自打死过一头熊,也不肯相信这熊皮是余秋堂自己剥的,非说他肯定是帮着别人卖。

  原因很简单。

  一个人,一杆枪,还是一把撅把子,肯定无法打死一头熊,被熊当成便便排出来才有可能。

  说是其他什么都相信,唯独这点坚决不信。

  至于熊皮嘛,虽然有两个洞,但成色还不错,就给他算一百五十块。

  余秋堂对熊皮的价格没啥概念,想着老秦应该不会骗他,便直接答应下来。

  余秋堂满意地带着七百五十块去找王浩峰汇合。

  神仙豆腐和熊肉进账770块。

  熊皮进账150块。

  桑黄进账1100块。

  加在一起就是两千块。

  按照以前的分配方式,他能分到六成,那就是1200块。

  算上前面积攒的四五百块的,他的资产马上就要变成1700块。

  现在还有个熊胆在家里挂着呢。

  等过会收钱时,顺便和老秦旁敲侧击问问,看看他有没有收购熊胆的渠道,如果有的话,直接给他也好。

  价格高,老秦还能赚点钱,算是将以后野物皮毛,熊胆这些东西的销售渠道彻底打通。

  熊胆他大致还是有个数的。

  以这个金胆的成色,只要不是太坑,就能卖到1000块。

  他又能分600块。

  然后他的资金就会来到2300块。

  这是啥概念呢。

  普通人家一年收入也就三四百,他这就相当于别人好几年的收入。

  而于此同时,王浩峰和余秋江也能赚到五六百块。

  王浩峰讨媳妇的事不再是遥不可及,而余秋江给春菊看病的愿望也能顺利实现。

  相当于他直接带动两个兄弟共同富裕。

  而他等将房子初步整理好后,再攒够两千块,就带着三姐去西安,完成他一直的心结。

  “你可真慢。”

  来到清泉卫生院门口,王浩峰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卖东西肯定要好好谈嘛,哪有一口价的卖卖。”

  “也是。”王浩峰点点头,“那快告诉我,你卖了多少钱啊?”

  “只收了一部分钱,还有一些过会去拿,加上熊肉和熊皮,一共能收入两千块左右。”

  “妈呀!”

  王浩峰在车辕上坐着呢,闻言一个激灵,直接掉坐在地上,“扑通”声砸的尘土飞扬,疼的呲牙咧嘴。

  “你说两千块?!”

  他扶着车辕起来,揉着屁股,满脸的难以置信。

  “嗯,两千。”

  “哪能卖这么多呢,我都想不到,堂堂你就说吧,我峰子啥德性,能看到这么多钱?”

  “哈哈,你不要这样夸张行不,没看这啥地方,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笑话。”

  “笑话啥啊,让他们笑话去呗,有钱了,我为啥不高兴……”

  说着,他开始扳起手指头,“一共两千的话,1000你拿600,我能拿200,两千那我就能拿400是不是?”

  “没错。”

  “哈哈,爽!”

  王浩峰原地一个跳步,上前搂着余秋堂的肩膀,“堂堂,你真是太厉害了,不亏是我王浩峰看准的师父。”

  “别肉麻了,不是要进去看老柳嘛,走。”

  “走……哎呀,我差点忘了,若是我们都进去的话,那骡子车谁看呢?”

  余秋堂也是一怔。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主要是这事,他以前没有经历过,因为其他车辆都可以锁在这里,人多的地方,也不会有偷车贼。

  但这可是骡子车。

  骡子是个活物,总不能随随便便丢在这里吧。

  万一被别人迁走可咋整。

  一头骡子,这个年代就价值一千二,若是再加上车,咋都要一千三四吧。

  丢了就给人赔。

  而且还要欠人情。

  “那咋办,要不我在外面看着,你进去看看?”余秋堂建议。

  “我一个人?”王浩峰有点不好意思,为难地说,“前几次不都是我自己去的嘛,总是觉得不得劲。”

  “可上次我进去,你在外面看车,总不能这次还是吧?”

  “这个嘛……”

  王浩峰其实也不想在外面看车,他很想进去看柳春燕。

  看车有啥前途。

  看车能把媳妇看到手嘛?!
  两人微微犹豫会,王浩峰突然一拍脑袋,“你说我咋这笨呢,我可以把车寄存在队上的人那。”

  “有熟人?”

  “多了去了,这街道附近就好多呢。”

  想到就立刻做到,王浩峰让余秋堂在门口等着他,他去找人寄存骡子车。

  余秋堂便坐在医院门口的大杏树下等着。

  他是没想到,王浩峰是做事没有规划,其实应该趁他没回来前,就找个地方将骡子车寄存,等他过来,两人就可以直接进医院。

  现在才想着去做,就会浪费时间。

  但这也不能怪他,人的性格决定行为,行为决定命运。

  所谓人的修行,其实就是不断改善性格,最终勉强能磨练出更适合生存的罢了。

  慢慢来吧。

  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王浩峰肯定会变得成熟些。

  或许。

  有个老婆在家里照顾着,引导着,也能加快他成熟的速度。

  男人的成熟,并不是匀速向前。

  而是阶段性,分为几个节点。

  其中最关键的便是结婚,生子,以及和父亲吵架时,父亲开始认输。

  余秋堂认为,如果一个男人终生没有结婚,不管他内心多丰富,但性格依然有单纯稚嫩的面,那种需要责任感堆积的部分,就是有所欠缺。

  但这也就是他认为。

  他可没想过去质疑别人的生活观念,他早用一生的时间证明过一件事:人很难真正影响和改变别人,若是能做到改善自己,就已经是相当牛逼。

  余秋堂看王浩峰走远,便翘着二郎腿,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和看病者。

  即使隔着很远,他也能快速分辨一个人是路过,还是要进卫生院看病。

  只是路过的人,脚步轻快,经过医院门口,会随意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

  而那些真正看病者,或者病患家属,反而要等到医院门口才抬头,满脸不愿意进医院的沉闷。

  余秋堂觉得就这样简简单单看着行人,也是种有意思的事。

  正看的欢呢,肩膀却被人从后面拍下。

  他转身一看,竟是柳春燕。

  她今天身着一件浅粉色的棉布衬衫,搭配着一条蓝色的裤子,脚踏着裤子相近颜色的布鞋,整个人显得清新自然。

  可能走的太急,圆润面庞上微有汗珠,一双大眼睛犹如清澈的湖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看着余秋堂,她甜甜的笑笑,笑容如同春天的花朵,点亮余秋堂周围的秋色。

  但很快,她意识到什么,急忙将双手背在身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