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客不是盗墓贼,但也谈不上什么善茬,这些人能天南海北发这种神秘财,自然不会同常人思维。

  而且他们还有枪。

  现在只看到光头和五六半,还没看到瘦子和这个老家伙的武器。

  他可不会天真以为,对方只是赤手空拳。

  而这个老人看起来很精干,或许除了热武器,还有些冷功夫在身。

  就更要防备。

  这年头,民间还是有很多猛人。

  余秋堂能跟人学到红拳,那自然就会有其他传统武艺在世。

  武艺只是一种技术。

  技术可能出现在任何人身上。

  不定是个好人,还是歹人。

  “既然你们是寻宝客,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把水壶还给我,我带着离开就是。”

  余秋堂指指猴子手里的水壶。

  “我刚过来,就是想要回我的水壶,是你们那位兄弟非要惹事,我不得已出手。你客气,我也不想继续纠结,东西给我,我们互不干扰”

  余秋堂淡淡地看着老头,没摸清楚对方底细,他谨慎试探。

  老人又静静地看了余秋堂三十秒左右,从旁边猴子手里拽过水壶,丢给余秋堂。

  余秋堂眼里精光一闪。

  在抄起水壶的瞬间,身体快速闪到窗户侧面,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从窗口飞出,直接砸在对面树干上,镶嵌进去一两寸深。

  老头子果然不简单。

  这手飞石很见功底。

  在扔出水壶的瞬间,石子隐藏在虎口处,随手弹射出来。

  刚好利用水壶掩饰。

  这手法,丢给一般人,真是不好对付,几乎没有躲开的可能。

  好在余秋堂从开始就全神贯注,又反应和速度异于常人,这才没有中招。

  他立刻明白一个道理,他并没有百分之百拿下老头的能力,他们实力应在伯仲之间。

  这样一个试探,两者关系变得更危险。

  余秋堂和老人都知道,他们很难通过简单交流就能产生信任。

  尤其是余秋堂。

  单枪匹马,又是荒郊野外,怎么都不可能真的对他们三人放松警惕。

  所以老人这是试探。

  也是一个回礼。

  你打伤我一个人,镇压我另外一个人,我不给你使点颜色,你肯定不会拿我放在眼里。

  这样彼此警告就最好。

  余秋堂提着水壶,倒退着离开现场。

  他一路退的十分小心,尽量隐藏在树木后面,很少使暴露在外的身体不超过一秒钟。

  这个时间,即使对方有五六半,也根本来不及锁定目标。

  在发现都没有完全的把握解决对方,那各自离开最好。

  余秋堂也没吃亏。

  他开始想着对方可能是犯罪分子,是那种亡命徒,所以准备不行的话,直接搞死对方。

  但后来发现对方并没有立刻下死手,只是质问他,拦着不让进去,反而他的动作有些偏激,差点废了别人两个人。

  但这个东西,就算心里这样想,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主打的就是一个捉摸不透。

  一直等退出几里地,确定对方不可能伤到自己,他这才停下脚步,四处分辨方向,想看看父亲在哪里。

  没想到,刚好父亲从旁边就出来了。

  估计也是找他。

  看到后身体才放松。

  “去哪了?”

  两人汇合后,开始朝看好的木头走去。

  “前面转了圈,没看到你的身影,就又转回来了。”

  余秋堂没有说刚才发生的事。

  以他的直觉,对方吃那么大亏,依然不愿意扩大矛盾,可能别有所图,他只是无意间闯入别人的局。

  既然已脱局,对方应该不会继续纠缠。

  但他依然不会放弃警戒。

  听余秋堂的话,余得金点点头。

  “以后来这里,这个方向不要再朝前,胡子过去的据点就在那边,里面死过很多人,阴森森的,你们年轻人火气旺,容易出事。”

  接下来便是两人合力伐树。

  余秋堂原本还以为拉锯子,自己力气大,耐力足,可以多出点劲,要让着父亲些。

  但拉起来才发现,拉锯这种工作,还真不是力气大就行。

  必须讲究配合。

  要不然你出的力气再大,只会让锯子一直卡顿,反而影响效果和速度。

  反观父亲,手底下就很稳。

  仿佛一个麻木的拉锯子机器,一旦这个速度被设定好,就不可能有丝毫变化。

  他只好不断调整频率,慢慢总算和父亲能保持一致。

  两个人就这样机械的拉着,除了锯子声,再无其他声音,倒显得森林一片寂静。

  余秋堂想了想,还是准备找个话题说说,思来想去,奶奶就是个不错的话题。

  他倒不是想多说话,只是这种静默,更熬人。

  这个年代的父亲与儿子,大多都是这种关系,除了必须说的话,基本没什么闲聊的机会。

  “爹,我前几天去看过我奶。”

  “啥时候?”

  “就是上次我从山里回来啊,不是去给我奶捕麝嘛,回来后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来着,结果过去时,我发现她的状态很差。”

  余得金的锯子微微停顿两三秒,又再次恢复正常。

  “你奶年龄大了,人老了都这样……我也有会有那一天。”

  余秋堂不想继续岔开话题到父亲身上。

  两个男人,尤其是父子俩天,最好不要聊到彼此,否则必然会走到尴尬无话境地。

  只有聊第三人,才可能源源不断产生话题。

  “我奶主要还是纠结我小叔的事。”

  “嗯,她不可能放的下,当初我给她说过,但她很固执,脾气又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余得金说到这里,无奈苦笑,“说起来,我们老余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倔犟,你奶是,我是,你五叔也是,包括你……不也是?”

  “我?”

  “难道不是,你从小到大,看起来懦弱,但骨子里却倔的很,我是你老子,难道还看不出来?

  要是你像老二那样,你能挨那么多打,哪个人一辈子不受点磨难?
  小时候我不磨练你,到时候出了社会,肯定有其他人磨练,我至少还给你路,是想让你像个男人样。

  但别人磨练你,可没这么好耐心,在很多人眼里,出苦力的人,和畜生没什么区别。

  到时候,我已经老了,或者死了,埋到黄土堆里了,你要是出点事,谁能帮你忙?

  你就是走到天尽头,也找不到像父母这样一心为你好的人吧?
  你娘没的早,我肯定要让你要能立足,总不能以后过不好日子,那你娘会怪我。”

  余秋堂想起前世孩子给他说的话。    不要将你们所谓的好,强加在我们身上。

  你们认为好,那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并不真是我们想要。

  我们有代沟,你要尊重我们的代沟……

  代沟嘛?
  余秋堂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

  那边全部是皱皱巴巴的烫伤。

  据母亲说,父亲这个人也是命运多舛,好多次都差点夭折或者英年早逝。

  例如这个烫伤,就是一岁多的时候烫伤。

  当时奶奶在做饭,父亲在炕上玩,厨房的炕和锅台中间有个拦截矮墙,也就是阑干。

  父亲扶着栏杆看奶奶擀面,一个不留神,就掉到后锅。

  后锅的锅盖是木制,非常厚重,他掉下去,刚好将锅盖打的翻过来,整个人就被压在下面。

  当时锅里还有快要烧开的开水。

  幸亏是命大。

  刚好大锅的水烧开了,奶奶想朝后锅减点开水,发现后锅盖咋翻过来了,打开一看,自己的宝贝儿子泡在热水里。

  这才急忙将他拉起来。

  这要不是大锅水开,要是奶奶倒水的时候没有注意,或者锅盖没有翻过来,只是简单被压进去。

  那……

  关键是,像这种关乎到生死的事情,父亲竟然一生遇到过很多次。

  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差。

  “爹,你还想我娘嘛?”

  “啊?”

  余得金愣神片刻,无奈叹息,“想又咋样,不想又咋样,人都没那么多年了,说再多也没啥意义。

  再说,想也不是这整日挂在嘴边,日子还是要向前揭,总不能停在原地不动。”

  后半句,相当于是解释陈美娣的由来。

  余秋堂没有继续撕开。

  也没啥意义。

  他转移了话题,“我怀疑我奶继续那个样子,可能在我三叔家待不了多久。我三叔肯定没问题,关键是我三婶,她人挺好,就是受不了气。”

  余得金点点头。

  “不行的话,就像上次说的,等你搬走后,让你奶搬到我们家。”

  “那……她呢,她可是还不如我三婶,我三婶嘴上不饶人,行动上是丝毫不落下。

  你的那位,可从里到外,都不算贤惠。”

  余得金面露不快。

  但或许是因为此刻就父亲两人,又在深山,他并没有特意维护陈美娣,只是说:“人都有好的地方,也有缺点,如果只盯着一个人缺点看,那就看不到什么好人。

  老二他娘是性子狭隘些,眼光短浅,但总体来说,并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

  爹知道你因为你娘的原因,不大能接受她,对她有成见,那也没事,爹也没期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只是你想想,有这么个人在,你起码能好好过你的小日子,不至于分太多精力到爹身上。”

  余得金说到这里,看着余秋堂,微微叹息声:“自家的孩子,自己知道,等爹老了,走不动了,饭都吃不进嘴里,难道你会丢着不管?

  或许,有这样的儿子。

  偏偏你不是。

  你看起来很倔强,脾气很大,但爹其实知道,你骨子里是个很心软的人。

  爹曾经想过办法,让你变得戾气一些,这样长大后才不受欺负,但依然没效果。

  所以,话说回来,有那么个人,你就少很多负担。

  这听起来对你不公平,但确实是事实。

  爹活了大半辈子,早看清楚了,人这一辈子,能自己做主的事很少,大部分情况下,都不过得过且过,过到哪天过不下去,散场。”

  这是余秋堂有记忆以来,父亲给他说过最长一段话。

  偏偏他听的很认真。

  甚至很大部分都能理解。

  以至于,父亲说完后,他不知道自己该解释还是反驳,或者理解。

  只好沉默。

  于是,山谷里又只传出机械的锯子声。

  中午,父子二人就着冷水,随意吃点馍馍。

  余秋堂说的打个野兔或者野鸡什么,打个牙祭,余得金认为算了。

  简单吃点就好。

  吃完后,两人稍做歇息,继续干活。

  下午三点不到,已将锯下来的木头,锯成小截捆绑好,余得金想要的木头也已到手。

  余秋堂看了眼,觉得父亲那种木头,应该不至于要来胡子沟这种地方。

  纯属小题大做,舍近求远。

  三点多,两人背着木材准备下山。

  刚砍伐的木头很重,余秋堂还好,一百多斤不算什么,轻松拿捏。

  但看那父亲那个,起码也五六十斤重,担心父亲扛不动,便说不行的话,可以和父亲一起抬着。

  父亲却拒绝了。

  余秋堂只好任由他去。

  只是走过一段路,他发现父亲的步伐没有丝毫凌乱,每一步都走的相当稳定,仿佛不是背负重物行走在山道,而是空手走在郎朗平地。

  甚至,听不到父亲偏重的喘息声。

  不得不心里暗暗佩服。

  果然不能小觑。

  自己若不是重生后身体得到塑造,就算每天练红拳,提升的力量和精力也很有限,可能就是勉强能将木头扛着。

  绝对不会像父亲这样游刃有余。

  两人渐渐来到山口,又是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位置。

  “爹,等下!”

  余秋堂突然发现前面有点不对劲。

  他看到本是飞的好好的布谷鸟刚落到树林里,突然又再次飞起,以更快的速度飞走。

  不出三分钟,竟是有四五只小松鼠,从左边快速跑到右边。

  这只能说明,右边的灌木丛里,肯定有危险。

  那桦树林,常常会有狍子或者麂子这些喜欢吃桦树皮的动物,因此会有豺跟过来。

  但问题是,如果真是豺,那布谷鸟没有必要离开。

  豺并不是布谷鸟的天敌。

  而松鼠,如果只是豺的话,一般会就近上树,而不是仓惶逃窜。

  除非,这个位置不是一般的动物。

  而是人类。

  动物看到人类,除非猛虎这种顶级捕食者,一般动物都会退避三舍。

  也只有人,才能同时对水陆空三方领域的动物齐齐产生压迫性,危险感。

  “那边有人?”余得金注意到动物们的痕迹,猜测是人,但他并没多少紧张。

  他不知先前房子那边的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