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

  见忽然来了个陌生人,李琥头顶刚长出的发茬根根竖起,手中黄杏一抛,趴在地上拱起脊背,严阵以待地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

  李庆略一弹指,微风卷着杏肉悬在一边,轻声安抚道:“阿琥,别怕,这是我的朋友。你叫他牛前辈便是。”

  李琥犹豫片刻,站起身来,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儿,才不甚熟练地朝牛心镜拱了拱手:“前……辈?”

  牛心镜低头望了他一眼,略显诧异:“这孩子,莫不是被猫儿养大的?”

  李庆颔首道:“正是如此。大猫死后,他被我捡到。既是有缘,便先带在身边养着,又起了个名儿,唤作李琥。”

  “道友宅心仁厚。”牛心镜赞了句,便不再关注李琥。

  “道友来得正是时候。我府中的澄元紫杏,昨日刚好成熟。天云山的姜炫道友亦在我家做客。”

  “我想着,难得两位远道而来,不如办个澄元果会,请两位道友品鉴一番。”

  李庆哈哈一笑,将黄杏剥去果皮塞给李琥:“多谢牛道友盛情,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牛心镜在前边引路,李庆牵着李琥的小手,旁边毯子上窝着四只奶猫,一起在林间穿梭。

  前行约两里地,普通杏林便算到了尽头。再往里,便是灵杏树。

  从一阶下品的土元杏,到中品的煌元杏,再到上品的紫云杏,循着灵脉走势,以灵气节点为依托,错落有致地生长着。

  此时正是杏熟时节,不少牛氏族人,正忙着采收果子,见到牛心镜这位老祖,也只匆匆打过招呼,便转身接着忙活。

  “道友看我这果子,侍弄得如何?”牛心镜不无得意地问道。

  李庆望着满目硕果,笑着称赞:“果香清新,灵气丰盈,自然是极好的。”

  牛心镜哈哈一笑,随手摘了一枚土元杏,去了外皮和果核,塞到李琥手中:“给,前辈送你的,尝尝鲜。”

  倒不是他小气,舍不得给更好的。只是因为小孩儿肉体凡胎,年岁又小,受不得大补罢了。

  李琥有些局促,抬头望李庆,见他点头,才小声道:“谢!”

  随即将这土元杏掰成不规则的六份,小的给猫儿,中的留手中,大的给李庆:“吃!”

  牛心镜莞尔:“这猫儿,倒是一点都不护食。”

  李庆笑着吃了杏肉,揉揉李琥的脑袋:“这小家伙灵透得很。”

  如此又过了一片杏林,远方忽然映来一大片粉色云霞,沿着小山丘,在微风中浮动着。

  “哇……”李琥不由看得失神。

  李庆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云霞?分明是一大片杏花。

  山风轻拂,花雨纷纷扬扬,如同片片纤羽,将澄澈天光映得一片粉红。

  牛心镜捋了捋颔下美须:“道友且看,那便是我家的澄元紫杏林,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再十年方才成熟。”

  “靠近外围的,乃是上一季摘过的,如今正是花季。此番成熟的,乃是最里边的一片。”

  “道友别看这杏花漫天,实则结不了多少果子。我这果树三百,分作三季,每季也只得两三百枚澄元紫杏罢了。”

  李庆远远观赏一会儿,才道:“雪峰十景,杏花栖霞,果然名不虚传。”

  牛心镜示意李庆与他一同御风而起:“这景儿,从上空俯瞰,才算绝佳呢……”

  李庆带着李琥和奶猫们升空,边观景,边跟着他往杏林最深处,一座“回”形的大宅院飞去。    这座大宅院,便是牛家的族地所在。正如此前提到,牛家乃是牛心镜创立,并无其他族人宗亲。

  如今在这居住的,不是其道侣,就是他的直系晚辈。一百七十多年过去,已不知是几代同堂了。

  牛心镜唤来个晚辈,先带李琥和奶猫去安置妥当,随即领着李庆,落到大宅院最中心的一处湖心亭。

  此时亭中,尚有一位须发皆赤,眼似铜铃的红袍道人,正对着棋局复盘。

  见得李庆,道人将棋局拂乱,站起身来,不待牛心镜介绍:“见过道友,贫道姜炫,在天云山修行。不知道友仙乡何处?”

  李庆不敢怠慢:“久闻道兄大名,今日有幸相会。我出自雪峰湖畔青鹤谷李家。道兄称呼我的名字,李庆便可。”

  天云山,乃是周家的七星潭更北方的一座灵山,其中有条退化的三阶灵脉,被五个正经出家的筑基后期修士占据。

  这姜炫道人,便是其中一位。李庆还未筑基时,便听过他的事迹。

  传闻他曾经参与过大周与大乐两国的秘境争夺,一手暴烈的火元法术,烧死的筑基修士,不下两掌之数,其中还有好几个宗门骄子。

  树的影,人的名,面对这般强人,由不得李庆不重视。

  姜炫朗声笑道:“不过因缘际会,才有此凶名罢。其实我这人,向来是与人为善的。”

  这话李庆没接。

  牛心镜赶忙引着两人,在亭中石凳上落座:“李道友,姜道友是我旧时好友,为人最是热心肠。”

  又向姜炫介绍李庆:“这位李道友,同你一般,乃是自行筑基。一手灵植和丹道技艺,俱是不凡。”

  姜炫闻言,眉梢一抬:“道友果是我道中人。如今修界,许多人没了筑基丹,便心气全无,不敢破境,真是不爽利!”

  这话李庆又没法接,毕竟他首次筑基,也借用了筑基丹,还是颗劣品丹。

  牛心镜则很没有筑基大修士风范地,翻了个白眼:“伱搁这指桑骂槐呢?我吃筑基丹怎么了?”

  姜炫哈哈大笑:“吃筑基丹没什么,但你吃了颗假的,那就很值得说道了。”

  李庆不由大惊:“这筑基丹还有假的?”

  牛心镜苦笑道:“昔年误信歹人,错把鱼目当珍珠,差点就身死道消了……”

  李庆理了下思绪:“既然筑基丹为假,那牛道友,想来也应是自行筑基才是?”

  牛心镜怅然若失:“我哪有这般资质?不过是仗着秘术,走了阴阳交修之道,才歪打正着,筑就道基罢了……”

  李庆想到对方一人成族的“战绩”,不由摇头失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牛心镜愣了下:“这又是何掌故?”

  李庆自己也是一愣,从记忆里扒拉了一阵,才将这个故事讲给两人听。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牛心镜喃喃念叨着,“祸福,因果,循环……一阴一阳之谓道,所谓阴阳,又何止阴阳二气?”

  李庆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旁边的姜炫满面肃然,朝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如此又过了半晌,牛心镜忽然周身真元升腾,散发出阵阵粉红靡靡之气,让人闻之便心生躁动,血气上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