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已死之人跨越时间的闲谈，有些莫名的微妙。
这一切都是因为洛河的存在。
洛河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即便是眼前的女将军没能回答明白。
“本将军想想，那句读书人的话怎么说的，取天取地，象垂天？”
叶无忧愣了半响，才试探性的回应道。
“地载万物，天垂象，取材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
女将军点头，指了指她自己，默念道。
“取材于地，之前一直不解，现在想来，我们这些残韵便是所谓的【材】，只是一直未曾有人来取，便形成了后人所谓的福泽……呵，但你问我取材算什么，本将军当然不曾知晓，这洛河本就是上个时代的东西了。”
叶无忧没有再问，只是这位难得保持清醒的女将，在听见叶无忧先前话语后，仿若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从最初的三人一同修行，她是大师姐，手底下两个小师弟。
那两人身份叶无忧眼下自然知晓。
据她自身描述，当时唯有她所修的武道，那会儿一巴掌就能拍死两个师弟，但当听见叶无忧所说，一人已经到了五境，一人成了大炎如今的皇帝，这位俊逸的女子将军有些虚幻的面容微微失神。
然后她说着自己如何身死，愈说愈气。
“师父曾说我们三人都是背负大气运，有天命傍身，保底最差也能混个一国之主，呵，当时老三听到削藩之事，直接笃定的说这是天命来了，拉着本将军就去造反……呸，清君侧！”
“那一会我和老三都深陷重围，情况凶险，想着分头走多少活一个，最初本将军自然无人可挡，可本将这法相……”
“那时已然深夜，本将战至兴起，一个不小心开启了法相……”
剩下的已经不用说了，黑夜中突然亮起个太阳，傻子都知道如何选择。
不过这位女将军真的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一个不小心变成眼下局面么？叶无忧保持怀疑。
女将却是又翻开了手中书籍，话音丧失了兴趣，“你我实际上无缘，本将军这法相你看不明白，走吧。”
对方说的话语倒也没说错，她的法相不属于任何神通，未曾散发出任何威能的法相，《无相心经》当真是无从下手，即便自身能凝聚出骄阳轮廓，却也毫无作用。
不过倒是给叶无忧自己开阔了一条思路，关于法相还可以细细琢磨一番，四境已然不再遥远。
离开前，叶无忧脑海没来由的想到一个问题，那时当时自己未能一时间回答的问题。
兴许这位女将能给出答案？
“将军，伱说……大炎对我师父重要么？”
女将没有抬头，淡淡道：“如果是你问出这个问题，那么回答当然是重要，辛苦数十年建设出的心血，怎能不重要。”
“这个问题的回答还分人么？”
“自然，如果是你师父问出这个问题……本将应当会劝说，或许没那么重要。”
叶无忧仔细思索了一下这两个回答，心中疑惑，所以实际上两个答案都是重要么？
那当时陆青山为何会突然问那么一句？
叶无忧目光最后望了一眼天上高高挂起的骄阳，想到十年后的洛河，那时的自己应当是不会再来了，总不至于十年都未曾到达四境？
崖畔上只余下女将一人。
旁边的雾气一阵翻腾，叶无忧又走了回来。
他认真的抱拳一拜，然后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大大咧咧的说道。
“将军，差点忘了问你的名字，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将军你已经死了，明年清明我给你上香啊？”
“穷鬼。”
“将军，此言差矣，我再怎么穷，也不会省这点钱！”叶无忧愤概不已。
将军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本将是说，他们叫我穷鬼……”
“哦哦……” 片刻后，这里当真就只剩下这么一道身影了。
迷雾翻腾，自称穷鬼的女将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心想那愚蠢的小子又忘了什么么？
女将回头看去，却眼中错愕。
一位白衣少女站在不远处，气质清冷，目光先是看向她，眼眸之中有些疑惑与犹豫。
下一刻目光却是悄然抬起，望向天空，望向那轮高悬于天际的骄阳。
女将嘴角终于是挂起了一丝笑容。
她好像等到了一个真正的有缘之人，第一次有人清晰的察觉到她的法相。
“你看见了什么？”她看向少女，认真的问道。
“希希希……”
嘻嘻嘻？
女将很不理解，为什么要笑？很好笑么？
话音终究是落下，少女眼眸微垂，似乎有些隐隐尴尬。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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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忧主动离开了洛河。
他没有再去观望其余的法相。
或许是在看见那位穷鬼将军的法相后，其余的法相在心中突然就失去了吸引力一般，就连那龙蛇法相也不值一提。
脑海内突然多了很多奇怪思绪，希望也能作为法相凝聚么？
如果那骄阳法相真能给人带来希望，那别的呢？
他又等待了好一会，直到白露悠悠收回心神，才离开此地。
又因为洛河是在皇城之内作为起始，此地聚集的修行者无疑是十年来最多的一次，而在此期间，陆青山和那位元帝似乎一直在那金殿之中，就连大炎明面上各大宗门的主要人物也尽数汇聚于此。
“无忧，来侧殿寻我。”
耳畔突然响起陆青山的话语，叶无忧并不惊奇，正好他也有话要与对方诉说。
身后突然传来众人惊讶的唏嘘与不住的窃窃私语。
身着道袍的俊美女子此刻从洛河之中迈步而出，神色恬然，但眉宇之间的得意之色却是没有掩饰。
在她身后，原本的法相虚影此刻已经不再是虚影了。
四境开阳。
这并不意外，对于方凝，陆采薇这群人而言，她们原本就早早的达到了三境巅峰，甚至本可以突破四境，一直压抑着境界很大原因就是为了在洛河之内将自身的法相补缺。
他轻瞥一眼，并未停下脚步。
倒是方凝寻了过来，她望了叶无忧一眼，并未言语，而是也一同向着侧殿走去。
侧殿门前宽大台阶上，此刻坐着一人。
许清远慵懒的坐在门外，衣袍遮蔽不到的颈间，已经是泛起了一片青黑之色。
身后的婢女依旧侧立一旁。
但此刻，他正神色古怪，带着一丝轻微的戏谑，打量着眼前的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