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宪三年,二月初三,下午,春申城,菁才高中三年级六班。

  修身课,秦冰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她二十三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满头乌云用一条碎花色的纱巾束在脑后。

  上身浅灰色的羊绒呢大衣,线条在腰间收窄,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下身山羊毛制的黑色正装长裤,衬得长腿笔直,臀形丰隆。

  舒缓悦耳的声音,仿佛在演奏一曲曼妙的乐章,轻而易举抓走所有学生的注意。

  张星来了兴趣,盯着自己的手,反反复复地看,寻找着传说中的通天纹,以证明自己同样不凡。

  秦冰懵了。

  很快,他盯上桌上堆得老高的课本,拣出《国史》、《地理》及相关资料,快速翻阅起来。

  转瞬,秦冰已兵临城下,杀气腾腾,张星慌了。

  回到教室后,许舒就趴在了桌上。

  许舒看向讲台,正讲课的秦冰冰冷的眸光立时朝他射来。

  许舒眼皮急速跳动,却总也睁不开眼睛。

  “这也行!”

  秦冰向来得意自己的教学水平,在她看来,许舒的呼呼大睡就是对她最大的嘲弄。

  秦冰是公认女神级人物,全校男老师和少年们的梦中情人。

  “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一定……”

  知道方校长定不会拒绝,秦冰错开两步,转去指挥几个学生搬椅子,巧妙地避免了和谭副社长握手。    教育署的谭副社长和校长联手在后排镇压,终于压住了教室里的火热。

  倏地一下,许舒睁开眼来,环视一圈,怔怔半晌,一把推开秦冰,脱口道,“你是谁,我在哪儿?”

  许舒猜到这些问题绝不是自己亲人们要问的,水幕背后一定有一个操控者。

  所在的这个叫大周的国家,时代背景和科技背景,类似清末民初。

  “下任梅花话剧社社长不是许舒,我第一个不服!”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这戒指像是长在手上。

  “都给我坐回去。”

  上午的篮球比赛,许舒被曹达明用篮球砸了脑袋,差点打起来。

  谭副社长盯着秦冰,心生欢喜,率先伸过手来,含笑道,“既然有这么生动的课堂,方校长,我看就不用转了,咱们听秦老师一堂课。”

  教室里,眼镜碎一地,甚至有口哨声响起。

  口音接近前世的西南官话……

  许舒意识到这可能是前任许舒的遗恨作祟,赶紧转移注意力。

  许舒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先前拎板凳要砸自己的,是自己的死对头曹达明,今天早晨的篮球赛,自己的脑袋刚被曹达明用球砸过。

  “被子呢,枕头呢?怎么不帮他备下?”

  “好个千娇百媚,风姿绰约的玉人儿,以前怎么不知道辖下竟有这等风流人物。”

  这哪什么戒指,分明是一截绿藤!
  显然,此许舒正是彼陈敞。

  许舒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到桌下,想要剥离戒指。

  张星更是低声絮叨个不停,许舒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卧槽!”

  他怔怔端详许久,一股寒气从后脊梁腾起。

  许舒所在的城市叫春申,近似二十世纪初的沪上,经济、风气,皆为一国之先。

  张星霍地起身,挡住曹达明,抓起水杯,对着许舒的脸浇了上去。

  “秦老师,我从教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位老师课堂上的互动能这么热烈,在走廊那头都听见了。”

  “来,看我手。”

  许舒暗道果然,指着中指上的一道细纹,“昨天看相书,上面说这条纹路叫通天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许舒得了清净,抓紧时间吸收记忆碎片。

  郑教授提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说为何走出人生逆境的人往往会变得沉默?
  我觉得很有意思,但苦思无果,现在我想把这个问题交给同学们。”

  “看什么?”

  许舒才坐回去,张星就凑了过来。

  经历过吊诡的绿藤、水幕,他不仅不觉重生惊悚,反倒生出无边希望。

  只听一声喊,梳着大油头的方校长陪同着一行人,从教室后门方向走来。

  “彪!德彪的彪!”

  他浑然忘却了自己学生的身份,哪有资格向老师点头致歉。

  他有心无胆,只能远观。

  诡异的绿藤在七八年间出现四次,爷爷、奶奶、爸爸被拖走时都会像妈妈那样诉说。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张星满面涨红,重重一脚跺在许舒脚面上。

  说来也巧,前两天,我和春申大学的郑乾教授闲聊,也谈到人生逆境。

  “卧槽,老许,秦老师来了,快醒醒!”

  世界地理也不对,不是地球,人种倒是差不多。

  他放弃了折腾,送目窗外。

  这世界像个缝合怪!”

  如何面对逆境,秦老师给出了答案。

  许舒吃痛,蹭地起身,偏偏眼皮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身子一软,朝秦冰怀里倒去。

  这里的科技水平大约处在前世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尾声。

  张星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嗤道,“一双比娘们儿还秀气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满堂哄笑。

  “这,这……”

  秦冰皱眉,“谭副社长,同学们年纪还小,让他们谈人生逆境感悟,为时尚早。”

  “妈……”

  方校长笑呵呵说道。

  前排的几个家伙也蠢蠢欲动,但碍于校长在侧,一个个把手背在身后,竖起拇指。

  “绝!绝子绝孙的绝!”

  然而至今所得,不过一头雾水和满满的绝望。

  他清秀的瘦脸搭在秦冰香肩上,秦冰越推,他抱得越紧,并饱含深情地喊道,“妈,别丢下我……”

  秦冰羞怒交集,俏脸胀红,重重在许舒腹部掐了一记,紧实的腹肌,弹力绝佳。

  啪啪啪,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诉说的问题涵盖数学,物理,化学,植物学,天文学等等学科。

  张星以为他在赌气,宽慰几句后也没多想,谁承想这家伙竟一觉睡了过去。

  秦冰找回状态,狠狠瞪许舒一眼,皮靴蹬蹬去了。

  二十分钟后,他合上书本,“历史完全对不上号,看来不是平行时空。

  秦冰本以为方校长是领人参观校园,从此间路过,没想到方校长直接把人领进教室。

  “……”

  “啊?”

  十辈子也见不到的热闹毫无征兆地爆发,便是最娴静的女生也看得脸色涨红。

  风掠过湖面吹来,带来凉意和阵阵鲜花的芬芳。

  大周王朝三百年国运将竭,民党蜂起,中枢勉强在三年前完成立宪,平息涌动的朝局,但巨大的危机依旧悄然酝酿。

  尽管心头腾起焚天之怒,秦冰依旧保持着绝佳的职业素养,从容讲课,“……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确,不管多么崎岖不平,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

  教室沸腾了。

  曹达明满面紫赤,提着个凳子冲上前来。

  他正嘀咕着,找通天纹失败的张星猛踢他一下,瞪眼道,“你今天是非作死自己不行啊,书翻得飞起,挑衅谁呢?秦老师炙热的眼神都快把我烤焦了。你想轻生,我能理解,也支持,能不能别拉上我啊。”

  “太溜了!”

  这些年,他几乎将全部精力都花在解析亲人们诉说的问题上,希望以此揭开绿藤和水幕的秘密。

  她蛾眉剔起,“张星,许舒这么睡,你觉得合适吗?”

  谭副社长笑着站起身,满眼欣赏地看着秦冰道,“秦老师说得太好了,我们每个人都会遭遇逆境。

  感官上的信息明白无误地让他确信自己,活在另一个真实不虚的世界。

  许舒伸出绿戒。

  “曹达明,你干什么!”

  不知多少次,曹达明午夜梦回,股间湿滑,思及念及,都是秦冰。

  很快,他弄清了一些状况。

  他怀疑张星根本看不到绿戒,毕竟此物突兀的出现,颜色又这么醒目,张星没道理看见了没有反应。

  许舒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和绝望,热泪夺眶而出。

  “快!快杀了我,给许舒助兴!”

  嗯?课本上的文字,居然是简体汉字……

  轰!
  教室的屋顶险被掀飞。

  许舒瞪着张星,吸收几块记忆碎片,知道这位是自己的死党。

  “这是准备好了后事啊!”

  张星死命推着同桌许舒。

  谁能想到,许舒这杀千刀的,竟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唐突佳人。

  一想到曹达明,一股怒气不受控地在心头涌起。

  “骚啊!”

  曹达明一把攥住许舒衣领,挥拳要打,被张星死死拉住。

  许舒正咬牙切齿,张星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伱小子今儿是怎么了?”

  他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心中的激动。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那处正套着一枚绿色的戒指。

  秦冰很满意课堂效果,正舌灿莲花,忽地,星眸一寒,踩着黑色小牛皮靴蹬蹬地下了讲台,直奔最后一排。

  秦冰气得浑身发抖,许舒的力气极大,她感觉自己要被揉散了。

  来的是城南区教育社的人,为首的谭副社长是个瘦高中年,面色青白,双颊无肉,胸前挂着个铁制胸牌,中有一道竖纹。

  他知道张星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秦冰花容失色,连退几步,饱满的臀部顶住课桌,才没被一米八多,一百四十多斤的许舒扑倒。

  “校长来了!”

  “沃日!”

  张星棱着眼珠子悄声问。

  她对这个一直用眼神解自己衣服的谭副社长观感极差,巴不得这家伙赶紧离开。

  谭副社长笑道,“正是因为同学们尚未经历真正的人生逆境,所以我想听听同学们的赤子之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