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脚兽继续碎碎念:“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丫头吧,她写信骂我,还说我肯定不会养鸟,鸦鸦,下次我带你去见她,一定要让她亲眼看看,我把你养得有多好,你看你啊,黑黑胖胖的,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和我一样好看。”
鸦鸦很烦,又冲着黑妹“哇”了一声,见两脚兽还是没有要喂它的意思,便拍拍翅膀,毫不留恋地飞走了。
黑妹看着鸦鸦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叹了口气。
这个鸦鸦听不懂他的话。
不像以前那个鸦鸦
可是这个鸦鸦也很好,它们全都不会问起他从哪里来,也不会问起他姓什么,叫什么。
何苒也是,她也不问。
在何苒和鸦鸦眼中,他就是黑妹,或者是丐帮的黑妹,或者是捞尸人黑妹。
他只是他,他是黑妹啊,一个孤儿。
虽然何苒每次来信都在骂他,可是他很开心,不是所有人都会有人愿意花费时间写信骂他的。
像他以前,就没有。
他写过信,写信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
除了师父,何苒是唯一一个愿意在他身上花费精力的人。
虽然天气冷了,但是有风,碎花布很快就干了。
黑妹找来剪刀和尺子,可又犯了难,好久没有见到何苒了,他都长高了,何苒也长高了吧。
不过,女孩子肯定不会像他长得这么快,他去年做的衣裳,今年就不能穿了。
黑妹估摸着何苒的高度,把布料裁好。
碎花小袄,碎花裙子,嗯,好看,何苒一定会喜欢。
黑妹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做好一身衣裳,他又用了三天时间,给何苒回信。
担心漂亮衣裳被王家兄弟的爪子摸脏了,黑妹又特意找来油布,缝了一个油布包,把衣裳和信全都放在油布包里,这样哪怕王家兄弟上完茅厕不洗手,也不用担心弄脏东西了。
打发走了王家兄弟,黑妹便开开心心去看书了。
这本书是一个兄弟家里传下来的,是兵书,这些日子,只要闲下来,黑妹都在看这本书。
何苒收到黑妹来信时,她刚刚派了陆臻和江涛去攻打忻州。
忻州,令武东明父子折翼的地方。
何苒一直没有动手,现在陆臻和江涛来了,便让他们去练练手。
胜利固然好,如果失败,那也不是坏事,可以加强对忻州军的了解,汲取经验。
因此,陆臻和江涛到达晋阳的第三天,便又带着原班人马前往岚县了。
小梨带着王家兄弟进来:“大当家,他们是来送信的。”
小梨笑得眉眼弯弯,王老大家的这对双胞胎可真逗,和两个小棒槌似的。
何苒看到他们递上来的油布包,黑妹还学会打包装了?
小梨显然已经事先验过了,虽然没有打开,但是摸一摸就能知道里面大概是什么东西。
软软的,应是布制品。 何苒让小梨带两兄弟去吃饭,又一人给了一只大烧鸡外加一包糖,小孩子嘛,全都喜欢吃糖。
果然,两兄弟看到糖,眼睛都亮了,他们在家时也不能随便吃糖,他们的娘不让,他们在家时,也不能一个人吃一整只烧鸡,同样是他们的娘不让。
呜呜呜,大当家真好,大当家您缺儿子吗?
那个油布袋,何苒没有急着打开,她还有很多公事没有处理。
正在这时,张佳慧从外面进来,对何苒禀道:“大当家,老晋王妃到了。”
何苒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请她进来吧。”
张佳慧出去,很快便陪着蔡莹一起进来。
何苒走过去,向蔡莹施礼:“何苒见过蔡夫人。”
听到何苒没有称呼自己为“王妃”,而是称她为“蔡夫人”,蔡莹紧绷着的神情松驰下来,她向何苒还礼,举止端庄。
何苒端详着她,现在的蔡莹依然很瘦,依然苍白,但是她背脊笔直,眼睛里多了几丝生气,与当初那个被关在密室里形容枯槁的样子,好了许多。
何苒请她坐下,对蔡莹说道:“此番涿州一行,蔡夫人辛苦了。”
蔡莹面无表情:“能够痛斥仇人,就不辛苦。”
何苒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蔡夫人以后有何打算?”
蔡莹抬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皮:“我只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能有何打算?”
何苒像是没有听出她语中的嘲讽,笑着说道:“现在我手里还有几处空宅子,蔡夫人不如就选一处先住下来,蔡夫人若是不想住在晋阳,那等我打下更多的地方,再送蔡夫人去你想去的地方,蔡夫人看这样如何?”
蔡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位何大当家没有让她住回晋王府,也没有自做聪明送她回蔡家原来的地盘。
要知道,这两个地方,无论哪一处,于她都是梦魇。
蔡莹最后挑了一处一进的小院子住下,她身边的侍从都是何苒送过来的,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对于这些,蔡莹都不在意。
她的生命,早在孩子死去的那一刻,便已终结。
她现在之所以还不死,是因为她想看到晋王身败名裂的死去。
那对父子,全都该死,既然老的已经死了,那她就等着小的死。
她在赌,赌她的命,比晋王长。
把蔡莹安排好,晋阳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银装素裹,一行车队缓慢地走在雪地上,快到城门时,春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又放回车帘,对车中少年说道:“王爷,晋阳城到了。”
周坚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可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便又继续背起书来。
这么久没有见到姐姐了,姐姐一定会考较他的功课吧,他已经温习了一路,其实这些都是他早就背过的,可他还想背得更流利,他不想让姐姐对他失望。
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小昭王,他已经习惯小昭王的身份了。
他渐渐明白,他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全都取决于姐姐如何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