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诸位定然拜过佛,奉过香,那庙里大长老什么样应该清楚,个个吃斋念佛,慈悲为怀,吗叫一个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方阔嘴说着双手合十,摇头晃脑,作一痴腐老僧模样,引得座中人一阵嗤笑。

  那庙里的个个是大人物,口诵佛号,吃人无形,在座的都是布衣,见着了要敬着供着,借着听书笑几声,也能解解痛快,不是大人物,笑起来还没那么解渴呢!
  “咱们今天说的这位法师却是有些不同,法师身世奇遇,幼时逢难,被放至木盆漂流而下,被一禅师捡到,自幼在庙里长大,取了个法号为鉴奘,又唤江流僧。”方阔嘴先简单铺垫几句。

  “那法师是个心善的,佛法也高,悟性也绝,被化生大寺请去讲经,没成想得了一桩缘法,”方阔嘴一拍纸扇,讲了鉴奘如何看那化生寺,又如何得佛祖点悟,立志求取真经,讲时历历在目,仿佛自己就在旁边看着。

  顾清源在下面听得连连点头,他为了使三葬扬名,自然手段齐出,大天官庙里众天魔一回生二回熟,对那舆论操控顺滑无比,比顾清源还理解的透彻,连夜出了本《西游释厄传》,三葬还没走到两界岭,《释厄传》已经编写到三打白骨精了。

  故事对不上也不要紧,自有西游总导演无天佛祖调度,大不了请来几尊天魔,来演一场好戏,《释厄传》这剧本都有了,还怕演不明白?
  况且凡人也不在乎真假,好听精彩就可,传的愈发邪乎,三葬名头就越大,越能被妖鬼邪道探听到。

  方阔嘴讲的脉络对,只是填充内容大有不同,又借了不少此世典故填充,反倒显得更加丰满些。

  “佛祖赐号‘三葬,’三葬有高天厚志在身,双肩担取经重责,只一叩首,说道:小僧叩谢大僧,随即扬长而去。”方阔嘴说的也兴奋起来,这故事他自旁处听来,就知道是个好故事,有真实人物,又契合当下时局,代入感颇深,得了话本,他连夜琢磨改编,今日初试水,定要求得那满堂彩!

  “此去西行重,险路重重,长老虽有大威天龙在身,充作脚力,奈何身单力薄,好在佛祖慈悲,点化三位旷世魔妖,护佑长老西行。”

  “那第一位,乃是一天生魔猴,铜头铁骨,食铁汁,吞铜丸,顽劣不堪,被佛祖压在那两界岭五行山下,为得是护佑长老西去!”

  “却说那日长老骑天龙所化白马来至这两界岭,就听得魔音阵阵,穿石裂帛:那前面的可是取经人,快快救我出去,好助你西行。”

  “长老定睛一眼,那五行峰下镇压一魔猴,毛脸缩腮,一嘴獠牙利齿,好不吓人,如今正瞪着金睛看着法师。”

  “法师心头冷笑一声,暗道是那魔猴孙刑者,口中说道:既以识得本僧,为何连声师父不叫,佛祖镇压于你,我一凡僧如何救得了你!”

  “刑者连忙口尊师父,要说五行峰上有佛祖金帖,揭去便可出来,长老却不同意,口说:伱乃天生魔猴,顽劣难训,我若放你出来,你残害生灵,我凭空担些罪责,还是罢了,去休去休,说着便要走。”

  “魔猴哪里肯,他被压了五百年,如今盼着脱困,连忙哀求,口称师父,长老这才反转,原来法师早已打定主意,救也救得,但也要魔猴些束缚,免得他伤了凡人,如今见魔猴服软,施施然开口:我蒙佛祖点悟,赐下无骨舍利,得一神通,化作紧箍咒,你若心诚,戴上金箍,一路西去,也可修成正果,若是不成!”方阔嘴冷笑几声,“我舍了佛祖旨意,任你镇杀在此,说时煞气腾腾,杀气冲天。”

  “魔猴这才服软,愿戴上金箍,口中催道:快快揭去佛旨,放我西行,三葬长老却是说了一句:何必如此麻烦,为师尚有几分法力,顽徒看好!”方阔嘴一晃身躯。

  “法师双手合作佛掌,大喊一声,飞上高空,口中喝了一声大威天龙,白龙马化作金龙,作飞龙在天模样,一掌劈出,两界岭地动山摇,九环锡杖狠狠砸下,五行山化为糜粉,一声啸叫穿来,师父在上,俺老孙出来了!”方阔嘴一抹嘴角沫子,手拍醒木:

  “此正是,东土行来一魔僧,不为护生为杀生,荡平五行两界岭,放出魔猴天地精!”    醒木声响落下,惊醒座下众人,叫好声不绝,还有人掏出银两:“先生讲得好故事,却是未曾听过,奉上银两作茶水费,再讲上一段罢!”

  方阔嘴见了银两眼神一亮,一抹一扫,银子落袋:“好说好说,待方某歇息片刻,饮些茶水,润润喉咙,诸位稍候。”

  说完急急忙忙转至后台,握拳砸手,兴奋不已。

  见说书先生离了场,台下众人也不急,相互攀谈着,等着说书先生二次入场。

  正气氛热烈间,茶馆门推开,走进来一人,看着不到三十,着灰袍,脸色微微苍白,头发有些散乱,一副风尘仆仆模样。

  “原来是宗清先生,倒是好久不见,听闻是出了趟远门?”有认识的起身拜见。

  宗清笑意盈盈:“去了十几日,日前方才回来,来茶馆坐坐,歇歇脚。”

  打眼一看,托伙计功劳,陆陆续续有人来,厅里做的满当,唯独有一张桌子空落落的,宗清抬步上前。

  “兄台,可否舍一座位给宗某?”

  顾清源微微一笑:“自无不可,先生请坐。”

  “多谢多谢。”宗清一拱手,又招呼伙计,“来一壶茶,连同这位兄台的茶水点心也挂我账上。”

  伙计乐呵呵一笑:“清先生有所不知,这位是许先生,近些日子常来,也算老主顾了,如今账头上还有不少银子呢,怕是喝到明年也喝不完。”富贵人多有怪僻,他虽觉得那许先生温和有礼不至于此,却也担心宗清舍了银两,反而招人不待见。

  宗清一愣,看了顾清源一眼,转头对伙计说道:“这位许先生龙凤之姿,心神往之,正要结交,破费些银钱算什么,你少来多嘴,坏我好事。”嘴里说着却递给伙计几枚铜板作打赏。

  伙计一攥铜板,乐呵一笑,转身去备茶。

  “原来是清先生,偶听得人提起,在下许宣,且来一同用些茶点。”顾清源穿着就点心盘一推。

  (本章完)